“邕哥，怎么样？一路顺利吗？”
“我很好，多谢。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我看你脸色没那么好，没睡好？是不是昨天晚餐奥利文惹你生气了？”小色娃看起来心情居然不错，还有心思开玩笑。
……
小色娃的车载着张邕，驶离了城市，前往mag总部所在的小镇。
一路上，小色娃兴致勃勃的向张邕介绍了今天要见的人，然后和张邕聊起很多中国的话题。
张邕忍不住问道：“你情绪不错，是不是昨天的谈判结果不错？”
他本想说，是不是谈判很成功。但又觉得成功一词并不合适，成功，是不是意味着，出售oEm部门的事很成功？
“不，并非如此。”谁知小色娃居然摇头，“你知道，是否出售oEm部门，决定权并不在我们，而在tS。当然弗朗索瓦有投票权，而且他做为公司cEo，他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这次的形势有点严峻，我看tS基本决定了要卖掉oEm，和弗朗索瓦的见面，只是让他做最后的确认。除非弗朗索瓦提出足够的理由，并态度坚决的反对，否则这件事只怕很难改变。”
张邕有些失望，“老板，我看你心情不错，以为你们已经赶走了美国人，守住了自己的oEm。难道你也愿意卖掉oEm部门吗？”
小色娃哈哈了两声，“我当然不愿意。我不但希望保留这部分，同时希望，我们能将它做的更好。不过法国人遇到一些无奈的事情，一般会说，没办法，这就是生活，然后继续保持乐观情绪。oEm被收购也不是世界末日，生活还要继续。放松些，我的中国朋友。今早的阳光多么明媚，我们可以把不开心的事留到办公室再说。”
“好吧，但我确信法国人也不是任何时候都乐观。比如齐达内在世界杯上用头撞马特拉齐的时候。”
“wow，邕哥，要小心。我不是狂热的球迷，但在街头，一个外国人这样说话，可能会挨揍。”
“没办法，这就是生活。”张邕学着小色娃的样子，还耸了耸肩，小色娃大笑。
……
张邕第一次走进了mag总部，小色娃带着他一个部门一个部门进行了拜访。
产品经理，市场，人事，财务，订单管理和物流，……张邕一一进行了座谈。包括奥利文，也重新打了招呼。
这里的氛围明显比Skydon和Eka都轻松很多，每个人似乎都很开心。如果仅以精神状态上来看，外人可能以为这是才是生意最好的公司，远胜于Skydon和Eka。张邕心里暗道了一句，快乐的法国人。
其实mag内部并不都是法国人，也有相当部分的其他国家欧洲人。张邕粗略统计了一下，他今天见的人里面，有德国人，有比利时人，还有波兰人。但国籍和人种似乎都没那么大区别，一旦进入了法国企业，性格里就也有了明显的法国色彩。
最让他意外的是一个叫Inga的女孩，Inga很明显还是个德国名字，然后女孩却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和他打招呼，“张邕，你好，你是今天才到的吗？”不仅仅是中文的问题，女孩分明是一口地道的北京口音。
Inga曾在中国待过三年，其中有两年多是在北京。金发碧眼的她是个狂热的中国文化爱好者。
小色娃一旁笑道，“下次开会，邕哥可以讲中文，由Inga给你担任翻译。”
一圈走访结束，小色娃看了看手表，“走吧，带你去见老板。”
……
大色娃有一头白色的头发，既不是少白头，也不是因为上了年纪，而是天然就是白发。据说白发的人都具有北欧血统，但大色娃本身却是地道的法国人。
白发让大色娃看起来稳重而且慈祥，但小色娃他们知道，老板那些暗藏的锋芒。
“邕哥，认识你很高兴，请坐。”
“认识您很高兴，总裁先生。”
“叫我弗朗索瓦。”
简单的客套之后，大色娃的问题单刀直入。
“celina和弗朗索瓦给你了非常高的评价。我相信他们，但并不完全相信他们的话。他们说，你一个人就完成了mag手持导航仪的所有本地化工作，对此我无法相信。其他问题我都忽略，我只问一个问题，你还是如何完成手持机的汉化的？你知道，mag在资源整合上做的并不好，手持机的工厂在美国，我们彼此的沟通不能算是畅通。他们的开发工具包，到现在我们都没拿到。我很怀疑，你之前和美国工厂有过某些联系，然后得到了他们正式或者私下的支持。……”
“邕哥，请理解。这些都是合理的，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且，即使你拿到了开发工具，也依然不影响对你的评价，你依然做了很了不起的事。只是，我觉得这样解释更合理。不然的话，我只能把你当做了超人。”
大色娃说完，微笑着看着张邕。他觉得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合理的，张邕不可能否认他的观点。也正如他所说，这并不影响对张邕的评价。但可以给他一个教训，mag的人并不容易被欺骗，而且哪怕整个公司都被忽悠了，也瞒不过他这个优秀的cEo。
谁知，张邕摇头。
大色娃心中开始不悦，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或许很能干，但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不够诚实。
“弗朗索瓦，我试图联系过美国工厂。但是即使您都没有拿到工具，我一个中国人就更不可能了。我可以给您看一些我电脑里的资料，最后无奈，我们用了一些反汇编的手段。”
“反汇编？”大色娃显然对编程没那么熟练，他探询的眼光看向小色娃。
然后二人用法语交谈了几句，最后，以大色娃摇头表示不相信结束了法语对话。
“我了解你的意思，你要一段一段解读和破译二进制文件吗？邕哥，我相信程序高手可以在理论上做的到，但是你不可能这么快可以完成，你可能需要一个非常专业的团队，耗上大半年的时间，才可以。我记得你没有收取一分钱的费用，难道你要这个团队免费为你服务吗？”
张邕，“您说的对，我不可能有这样一支团队，更不可能让这样一支团队为我免费服务。但我寻求了一些其他帮助，走了捷径。”
“哦，说说你的捷径。”
“其实多年之前，mag手持机是在中国销售过的，就是因为有之前的市场基础，才能做到短时间的快速崛起。那么前几代的手持机，是谁做的汉化？谁提供的工具？我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于是我做了一些调查。”
“说下去。”大色娃多了一些兴趣。
“可能我的运气比较好，我最后找到了这支队伍。上海同济大学的一名教授，帮助mag完成的这次汉化。……”
“于是我找人引荐，”他没告诉大色娃，这个引荐人是他一位怒发冲冠的师兄，“借着去上海出差的机会，我去拜访了这位教授。”
“他告诉了我当初汉化的过程。整个工具都是封闭的，电脑是从美国直接发过来，所有的事都只能在这台封闭的电脑上进行。工作结束之后，电脑就发回美国，所以他手里既没有工具，甚至也没有资料。”
“哦，”大色娃道，“这听起来对你没什么帮助。”
“是的。但最后他说，因为他们手里有两台测试用的手持机，所以在美方的许可下，他们导出了两个语言包，包括中英文包，进行终端测试。”
“最后，他找出了自己的备份硬盘，在当年的电脑文件夹里，找到了这两个语言包，并给了我。更幸运的是，新款手持机在字段定义上的区别并不大，有了这两个语言包的帮助，我们很快就搞定了。我找了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帮忙，代价是请他吃了一顿自助餐，将近300人民币吧，差不多40欧左右。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大色娃露出一丝欣赏之色，“以我的经验看来，你所说的事其实并不容易，应该比你描述的要困难很多。而且这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因为你忽略这些细节，在我听来，你就是一个说谎者，很抱歉我这样误会你。”
“我没觉得这事值得炫耀，我们关注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我只知道，如果当时我不解决这个问题，而是通过mag去与美国工厂沟通，这件事可能要滞后6-12个月，市场始终是变化的，这点时间，也许我们就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他没说出另外一个理由，我朋友的公司陷入困境，他也根本等不了。
大色娃耸耸肩，转向小色娃，“你赢了。他一个人打败了我们一支团队。”小色娃得意的笑了。
“好了，邕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资料吗？让我们看看中国市场的情况。”
“我准备了一份ppt，根据您的时间，我可以5分钟，或者40分钟结束，您要听哪一种？”
大色娃开心的笑了，还没有人汇报之前，问过他的时间。但做为cEo，他最珍贵的就是时间，这分明是个对他很重要的问题。他开始理解小色娃为什么对张邕评价这么高，或许，张邕比他们评价的还要好一些。
“我很难得听到关于中国的详细报告，celina很不错，但你知道，她并不是专业人士。今天上午我的时间都给你，你可以按40分钟来汇报。”
两个色娃一起认真的听取了张邕的报告，小色娃上次在北京的时候，张邕还没有入职，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取关于中国业务的报告。
张邕还讲了一下自己的摘星大会，大色娃听到Star-picking的时候，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丝笑意。这么浪漫的情怀，不是我们法国人的特色吗？
“非常好，邕哥，令人印象非常深刻，谢谢你的专业，我学到了很多。……”
“弗朗索瓦和我提到了中国日益兴起的GNSS接收机制造，但你这些数字还是令我非常震惊。按你的数字计算，中国一年能够销售近2万台GNSS测量型接收机，这在欧洲几乎是不能想象的。捷科真的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我理解了弗朗索瓦对这一块业务的重视。”
张邕对老板这句话没有特别的感觉，小色娃却心中一动，捷科一词居然主动从老板口中说了出来，看来这多年的禁忌该彻底打破了。
“但是，邕哥，这件事情对我们有相当大的困难。我们需要时间和投入来完成一款全新的oEm产品。虽然我们的技术储备足够，但完成此事还是有相当的困难。最主要的是，我们需要让董事会对这件事有足够的信心，来支持我们继续。……”
“你的报告里只是证明了这市场的巨大潜力，这很吸引人。但是还远远不够，即使五年内这个数字上升到十万，但是会有有多少是属于我们的？我们靠什么从捷科手里抢回来一部分市场？还有其他相关的风险，目前，我们只看到捷科，把捷科当做惟一的竞争对手。一旦我们真的投入这个市场，也许像我们这样投入的并不只有我们一家，到时除了捷科，我们还会遇到其他竞争对手。……”
“光靠市场潜力我们无法说服tS那些老顽固……”
他又把目光转向小色娃，然后二人开始用法语交流。
大色娃重新把目光转回到张邕身上，“弗朗索瓦说，你已经知道了美国公司的事。这些事在公司内部都还是保密的，请你不要对外说。但你知道了也好，目前的局势就是这样，董事会要卖掉oEm的论调占了上风，我很难改变。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申请继续投入做一款oEm板，可能性基本为零。……”
“抱歉，邕哥，我其实相信你的一切评估。把你的ppt给我，我会把相关的数字向董事会提交。但是，我自己并没有太多的信心。……”
“我们这些年在oEm上没有任何作为，股东们认为这个本来就在关闭边缘的部门，可以出售换回一大笔现金，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张邕的表情开始凝重，他发现，以他的身份和资格，对大色娃说的问题，他不但没有解决方案，甚至无法发表意见，这一切已经与技术和市场无关。
小色娃一旁补充道：“我们也不是毫无作为，这款dm-100可是我们的新产品。”
大色娃叹息道：“股东就是有人在说这块板子的事。”
“dm-100有什么问题？”
“产品本身没有问题。但有股东说，mag总说oEm部门没有赢利是因为我们投入不够，但我们这次给了这笔费用，他们也做了一款产品。但我们没看到任何利润进账，这样的部门，为什么还要保留？”
小色娃和张邕同时皱眉。张邕道，“oEm获得市场是需要时间的，一旦获得市场认可，就能长久的维持业务，就像我们的SS24，十年了，现在还有生意。但一款新的板子，怎么可能当年就挣钱，何况，我的尺寸还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听到张邕说起尺寸，大小色娃都愣了一下，但都没有说话。
看到他们的表情，张邕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公司的文化与Eka的政治斗争完全不一样的风格，都带有自己的名族性格。
这块板子的尺寸问题，并不像奥利文说的，只有他知道有问题。而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以为别人并没有注意到此事，而自己不便开头捅破此事。
这个企业的人其实都还不错，但是他们太需要一个能够讲真话的人了。他咬了咬牙，如果这个不讨喜的角色需要有人来承当，那就我来吧。我是中国人，不是法国人。
“你说的很对，邕哥。但资本什么时候是讲道理的呢？他们甚至不知道oEm是什么，只会对着数字开会和做决定。”
“对不起，老板。我想问一个超出我职责范围的问题，不知道是否可以。”
“没问题。你有权提问，我们有权拒绝回答。你说吧。”
“现在这家美国公司的态度到底怎么样？他们看中了我们什么？”
……
……
北京，SKydon代表处。
李可飞接到了赵爷的电话，他悄悄步入阳台，并关上了阳台的门，然后接起了电话。
“赵总，如果您是想过来沟通，我劝您放弃。老板说了，您亲口承认天石和您没任何关系，那么您和SKydon之间就也没有任何关系，约翰不会见您的。您打给我也帮不了您。”
“哈哈，”赵爷笑了一下，“SKydon将我当洪水猛兽吗？我不见约翰，找你也不是谈skydon的事。张邕让我找你，有些事请你帮忙。”
“张邕？我的天，已经多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