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杰认真的听完了张邕的话，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张邕，我之前一直说你幼稚，但其实不算贬义，只是觉得你这样的稀有品种，在这个行业里很难得。但现在我说你幼稚，就真的是一种贬义，甚至是一种鄙视。你凭什么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这件事？……”
“杰创一直在做oEm板生意，我们也的确有一定的技术实力。但我们的技术支持也只是测试板子，做简单的边缘开发，从来没想过自己做一款板子。所以无论你的合作方式是什么，我的答案都是，No！……”
“甚至我都不用向你解释理由，我想我不是第一个拒绝你的，在我之前的人，用的什么理由，我的理由也是一样的。”
张邕叹道，“虽然你不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但这么直接和斩钉截铁的，你邵总是第一个。本来我以为我们至少可以谈谈，毕竟前面我们的谈的很不错。”
“少来套交情。我们毕竟是生意人，高科技也是一样是生意。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帮我拿SS24是一回事，我订购一千片板子是一回事。如今这件事和之前没有关系，是另外一件事。我会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以及之前合作的舒畅程度，但更多的是考虑这件事本身。得啦，您这雪茄拿回去，我不要了。小谭的口红值多少？我付给你。”
张邕笑了笑，“这样不好。这些我是做为公司礼品，用办公经费买的，你若退给我，相当于我谋了自己的私利。不符合我一贯廉洁刚正的正直形象。”
邵文杰又被气乐了，“亏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我猜测mag人对你的态度应该不错。又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利用了你一下。你现在回头是岸，向mag高层承认错误，说高估了自己。我觉得高层是会原谅你的，也不太会影响你在mag的前途。”
“邵总，我不谈合作了，因为你已经明确的拒绝了。现在做为朋友，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我依然想继续，你能帮我做点什么？”
邵文杰惊讶的瞪大眼睛，“我说的所有话你都没有听进去，你还是要继续是吗？”
张邕不置可否，“也未必，但是咱们先探讨一下，随便聊聊，我觉得总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导航圈怎么会有你这一号人，能改变世界的果然不是疯子，就是天才。我很确定，你不是天才，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疯子。”
“杰创的能力我毫不怀疑，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你们做这件事，哪一部分，你觉得是最没有问题，有很大把握可以搞定的。”张邕不再闲扯，而是继续聚焦在自己要做的事上。
邵文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很想赶张邕出去。但看着那张认真到带着点傻气的脸，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思考张邕的问题。
“你说这块GNSS板必须和这块主板一起工作，我觉得通常这种设置，GNSS板是具备一切功能的，只是没有输入输出功能，或者是加密的通讯格式，必须通过主板用户才能得到可用的信息。……”
“所以，如果你的资料齐全，包括两块板子的电路图，以及这块主板的bom。我想，我们可以把这块GNSS板的电路部分补充完整。我说的是电路图，而不是实际的电路板。但会包括这条扩展电路的元器件的bom。”
“需要多久？”
“不好说，还没看到你的板子和资料，我预估2个人2个月时间。”
“行，帮我做吧。”
邵文杰眼睛一瞪，“我没赶你出去，只是因为你说的，只是闲聊。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做啦？”
“既然你有实力处理这件事，那就帮我做吧。中国人两个人两个月的工作量，我猜法国人要一个团队六个月以上的时间，还不一定能做到。”
“你说的事我没兴趣，所以我不会投钱来做。而帮你做事，是需要费用的。我的人每小时500费用，两个人每小时1000，两个月，四十万。我可以给你打一点折，你能出多少？”
“价钱很合理。我不准备砍价，邵总，先帮我做起来吧，我会付钱的。”
邵文杰又一次坚定的摇头，“对你的信誉，我毫不怀疑。如果你是做其他事，我给你一百万的信用值，百万以内我都不要你付款。但这事不行，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你做的事。所以，没有付款，我是不会动的。同时我告诉你，这个补充完整的电路图，有多大价值，我根本不确定。因为你要制板的话，整个板子的电路可能都要重新设计，那个工作量可不是一个量级的。更不要说涉及到的元器件采购等一些列问题，一个电容电阻的调整，都会带来设计上的改变。我可以做完我这部分，但我很担心，你根本无法拿着我的成果继续，如果拿不到钱，我就只能赔钱了。所以，我不做。无论我们什么交情，我都不会继续。”
张邕点了点头，“好的，邵总，很合理。那我先告辞，但请你先帮我安排人手，等着我的付款过来，然后我们再启动。”
看着张邕平静的起身告辞，邵文杰喃喃道：“这是要玩真的呀。”
“喂，你等一下。别那么势利，听到付钱转身就走，你不是说要先聊聊吗？”
“是呀，邵总，难道我们没聊完吗？”
“妈的，”邵文杰有点咬牙切齿，“也特么不知道谁求谁。……”
“你听着，张邕。上次你帮我搞定了SS24板子，年底我还有十几片的订单。相比之前，我的利润高了很多，一直想感谢你，但你一直不接受。现在这样吧……”
“我会算一个数额出来，做为我感谢你的一点心意。不用急着推辞，我知道你不要，我会把这笔费用做为你的预付款，帮你把电路图的事先做起来。……”
“但你不要觉得这就没事了，你这点费用根本不够。我的人不会白干活，如果你的付款迟迟不到，而我觉得你的预付款已经用光了，那么我的人就会立刻停下来。……”
“到那时候，你我之间的人情也就清了，我们只谈钱，不再闲扯。”
张邕掩饰不住地惊喜，他转身看着邵文杰的眼睛，“不是的，邵总。无论这件事是否能做完，我都欠你一个人情。不过导航圈就这么大，难免你欠我，我欠你，我没准备一定要还。但是，谢谢邵总。”邵文杰看到一张带着感激之情的真诚面孔。
……
……
“柯老板，可好。”
“我好的很，尤其看到李建这边能挣钱，我就愈发的好。哈哈。”柯老板对着张邕大笑。
“张邕呀，听说又有好生意。你说怎么合作吧？”
张邕看着热情的柯老板，稍稍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以想办法说服邵文杰，因为后者在oEm上面远比他更专业。
但他不知道如何向柯老板解释这件事，这事显然并不是柯老板所想象的那样，是个好生意。
基于柯老板对他的信任，这几乎是个不需要去说服的人。但同时又是一个彻底的外行，很难给他解释清楚其中的利弊。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的从柯老板这里拿到一笔投资，但真的面对柯老板，才发现，他的顾虑远比面对其他合作伙伴更多。
“不急，柯老板，先喝茶。”
“诶，”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柯老板对李建办公室的茶叶显然不太看得上，“喝茶，还得来我们南方。李建他们去个茶叶店买几斤茶叶就以为自己会喝茶了，这茶不行。你先说事吧。”
张邕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没您那么懂茶，我渴了，先喝口。您别介意，北京人小时候都是喝三分钱一碗大碗茶，没见过世面，比较土。”
“别人见没见过世面我不知道，你张邕的见识可是第一流的，怎么？有难处，不好说？”阅人无数的柯老板立刻觉察了张邕的异常。
“兄弟呀，你呢，要么就不要找我。既然你约我来北京的，而且我已经来了，你最好有话直说。如果你不是投资，只是想找我借钱，也可以开口。我是生意人，借不借你，我会自己把握。你样子，你们北京话怎么说的，太不爷们~儿了。”
柯老板说了句生硬的儿化音，张邕和李建都忍不住笑了。
李建道：“柯老板，您这北京话，那是杠杠的。站天安门广场，都敢说自己东城长大的。……”
“师兄，柯老板说的对。本来都是自己人，你怎么还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摘星大会那时候的豪迈。”
“好，”张邕点了点头，“柯老板，是我不够痛快，我给您道歉。事情很简单，我想做的还是卫星导航生意，但不是整机，是这些设备里面的板子，别人买了这个板子，就可以集成自己的接收机。您听明白了吗？”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无论电脑电器，里面都有板子，我懂，你继续。”
“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这件事的风险很大。我把您介绍给李建，是因为我知道，李建只是缺钱，其他都没问题。但现在要做的这件事，风险很大。我根本无法保证回报。”
“就这点事？那我问你，回报呢？”
“如果做成，至少一两年内，会有非常不错的收入，而且根本不需要为市场发愁。而且只是前期投入大，后期几乎不需要投入。但是，这件事只有成和不成两个结果，没有中间状态。要么挣钱，要么全赔。”
柯老板一旦思考，就变得非常严肃，没有半点玩笑之色。
“既然风险这么大，你为什么想做？你觉得自己可以做成吗？多大机会。”
熟悉的坚毅表情浮现在张邕脸上，“我相信我可以做成。但是现在，”张邕忽然有一点沮丧，“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相信，所有人都认为我做不成。我找您之所以犹豫，有一个原因是，我忽然想到，我从来没想用自己的钱做这件事，当然，也因为我没有钱。所以我的自信，可能建立在不是自己掏钱的基础上的，所以，我很犹豫。没见到您之前，我还没有这种感觉。但如今，我很纠结，不知道和您谈这件事，是对是错。”
看柯老板没有开口，张邕又补充道：“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个人很喜欢这件事，哪怕当做兴趣，也想做下去。但这样让您投资，恐怕不公平。……”
“这样吧，柯老板，不好意思，让您跑了一趟北京。我们好好吃顿饭，这件事都再考虑考虑吧。”
柯老板点点头，“张邕，谢谢你把这件事解释的这么清楚，你知道我对你的信任，你其实只要在我面前说几句大话，我的投资可能已经到位了。……”
“但是，感谢归感谢，投资的确要谨慎，这件事我再好好考虑一下。你做个计划吧，需要的额度，以及盈利的周期和目标。我不会怀疑你的数字，只是基于我的实际情况进行考虑。还有，我会拿着你的计划和李建商量一下。”
“我？”李建愣了一下。
“李建这里既然有我的股份，也是我的公司。反正这里的投资也是你介绍的，我干脆放在一起考虑。……”
“张邕你很坦诚，我也很直接，所以你也原谅我的谨慎。我们南方人不喜欢说大话，相比于北方人，更务实一些。我不会随便承诺你，但我若答应了，一定不会食言。”
“谢谢柯老板，您这样，我才放心。”
……
……
大色娃与方舒碰面之后，回到了mag总部，第一时间把奥利文和小色娃招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邕哥有消息吗？你们觉得他会继续吗？”
奥利文道：“他拿走了我三套板卡，和保密资料之外的全部相关的资料。我觉得他一定会继续的，但是有一点奇怪，他回去后，再没有任何消息。”
“哦，”大色娃将目光转向小色娃。
小色娃道：“我想他一定会继续的，我们沟通过一次，就在昨天。”
“你们谈了什么？”奥利文和大色娃都很关注。
“他说，他知道了我们的代工厂在苏州，希望能给他授权，过去参观。”
大色娃皱起了眉头，“邕哥怎么什么都知道？工厂的事你们谁告诉他的？”
两个属下同时摇头。
“工厂不归我们管，我们的人从来没去过。我们沟通的是他们台湾的总部，没人去过工厂。这并不好协调。而且，他是销售人员，接触生产线是违反tS的制度的。”
小色娃笑了一下，“弗朗索瓦，一个可以做板子的人，你还把他当销售人员看吗？你把一款我们都没搞定的产品扔给了一个所谓销售人员吗？”
大色娃耸耸肩，“好吧，我协调一下，和台湾t-key集团沟通一下，但未必能够如愿。就这样吗？还有什么？”
“是的，他提了条件。”
“有条件是好事，你为什么没写在周报里。”
“因为他的条件，我不能写在周报里，也不能写在我们的任何一个文档中。”小色娃语气很严峻，大色娃一怔，这个邕哥，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会让小色娃如此的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