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海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特别是出自庞德口中。
“没道理。老庞，你帮我干嘛？”
“东方如今股东结构，和公司架构都很复杂，我们自己还没梳理清楚，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收购。否则，未来的归属权和结构依然是大问题。所以我们只能转向支持尚达。”
“东方不能收购，并不是支持我们的理由。庞总，恕我直言，东方和尚达，过去，现在，未来都不是朋友。你帮我们，没理由，而且我从其中看不到东方的好处。”
庞德道：“孙刘两家也不是朋友，却可以一起抗曹。事实上，若不是两家愚蠢，只怕三国结局都要修改。”
“孙刘有共同的敌人，那我们的曹魏是谁？老赵虽然能干，但以华泰的实力，似乎还不值得我们两家联手吧。”
庞德摇头，“老赵是个人才，最终华泰如果有天超越你我，也属正常。但这都是我们常规的竞争，不值得我们两家联手。现在我们要联手对抗的，是来到了家门口的野蛮人，也是一群根本不属于这里的陌生人。”
仲海军明白过来，“众寻?不值得你庞总如此看中吧，只是一个卖差分信号的公司，没有自己硬件，最后还不是为我们服务的，好像什么都没影响到我们。而且卖信号的生意，我们不是一样可以做，建站而已，谁不会呢。”
庞德心里叹了口气，他看到很多仲海军无法看到的东西，“能拿到数亿的投资，你以为他们只是卖信号那么简单。而且这一些只是个开端而已，就像一切互联网的生意，他们做的只是流量和平台，等他们成了气候，等用户习惯了他们的服务。只怕我们这个行业，所有的项目，他们都会插上一手。到时不是他们服务我们了，而是我们辛辛苦苦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们服务了。”
仲海军不以为然，“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我看不出众寻有这么大的本事。先不讨论这个，这和你支持我们收购赫兹，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说，一个卖信号的公司，没有自己的硬件。这话不无道理呀。我之所以支持你收购赫兹，就是不想某一天，赫兹成为众寻的硬件。”
仲海军对一切远没有庞德想的透彻，“众寻要收购赫兹吗？我的消息里没有他们呀。众寻要硬件做什么？还有，赫兹的东西，做做亚米差分和应用还可以，但做高精度设备，他们不行。我们收购的意向，主要来源于之前谈的，技术之外的理由。但庞总你如此看重此事，我想我们有必要认真的重新考虑一切。……”
“但是，庞总，你怎么确信，尚达如果有意收购赫兹，就一定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确定。只是想告诉你，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提供帮助。你如果定向增发股票，申请不过怎么办？股东会不通过怎么办？周期太长，赶不上收购怎么办？以及美国那边的事务处理，诸如此类的事，我们都可以帮忙。”
“庞总，如果赫兹真的有你说的这么重要。我们拿在手里，你就不在乎尚达和东方的竞争吗？”
“你信我吧，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城一地的竞争，今天你拿我一块，明天我拿你一块，拳脚往来是打不死人的。众寻这种，是一个行业跨界对一个行业的全面冲击，是来夺饭碗的。不止是你老仲，为了对抗他们，我还可以拉老赵一起合作。”
……
……
庞德和仲海军的沟通其实还有另外一番深意，仲海军虽然阴差阳错，捕捉到了赫兹的机会，但赫兹收购一事对市场的深远的影响，他显然估计不足。他需要坚定仲海军的信心，然后用自己的海外资金储备，帮着尚达与众合一战。
仲海军连赫兹和众寻未来的关系都没想清楚，如果他不在背后推一把的话，面对众合的竞价，最终仲海军的选择肯定是退出。但现在，也许仲海军会愿意与高平一较高下。至于东方的支持，看似诚意十足，其实东方并无太大损失，借款而已，早晚还是要还的。
他对仲海军唯一的条件是，如果有一天，尚达研发出了双频北斗板卡，不要和众寻有深层合作。
他当然知道，有意收购赫兹还有北斗星，但他不在乎，只要不是众合就好。
结束了和仲海军的会谈，庞德心中依然没有任何满足感，想起众寻的强势，他心上始终有一层阴影，挥之不去。
……
……
展会结束之后，回到公司的仲海军快速地召开了高层的闭门会议。一路之上，仲海军思考了他与庞德的对话，他或许不如庞德那样先知先觉，但对事物的深层思考，不会输于任何人。结合最近的一些动态，他很快理解了当前的局势，以及庞德的担心。
“各位，之前我们初步讨论过，收购美国赫兹公司的意向。但我们意见并不统一，支持与反对大概一半一半，我和陈锋投的都是支持票，我很高兴，看到不同的意见。今天，我需要的不是做最终的决定，而是只和大家商量一件事，赫兹的价值究竟如何？包括我们收购之后，对整个尚达的提升。”
对于仲海军忽然又一次正式的和大家讨论此事，很多高管准备不足，会议室一时有点冷场。
毫无意外地，又是陈锋打破了沉默。
“霍顿商务给了我们一份关于赫兹的商业价值报告，从营收的角度来说，这点数字对我们没什么意义，所以无需过多考虑。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对其技术的评估，以及对我们自己团队，开发能力的评估。所以，包总，你的意见至关重要。”陈锋说着，看着一个带着眼镜的高管。
研发副总裁包洪波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这次的意见，和上次的意见不会有太大区别。我手里有一份赫兹板卡的详细测试和评估报告，这是m大做的测试，我通过我读研究生时的师弟拿出来的。整个报告客观而详细，我们自己评估也不会比他们做的更好。但是，只有对现有产品的评估，没有对未来二次开发的任何结论。我这样理解，基于现在的产品，以及公开的资料，我们无法对赫兹产品的高精度潜力做准确评估。……”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基于这样一块板子，加入L2信号，以及北斗的b1-b3信号，我们一定可以做到。但要做出一款成熟稳定的产品，我无法做到确定具体的开发时间，，也许三年年，也许五年。……”
“技术部门一直都是这样的结论，我无法提供其他意见。这件事可能还是蒋总那边，从投资并购的角度来分析吧。”
大家目光又转向蒋总。“这种收购之后，要多年之后才能逐渐见到利益的案子，我们无法独立评估，还是要大家一起讨论。……”
“够了，”仲海军制止了众人和之前几乎没有变化的讨论。“小蒋，给我一份关于赫兹高精度部门具体商业价值的评估，包括上次通过霍顿沟通时，大家曾经谈到的每一个价格。尽你最大努力给我尽量准确的确定，如果我们收购，可能要付出多少。”
“好的，仲总。三天时间，可以吗？”
“好，”仲海军点头，“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一份调查，如果众合要在海外收购赫兹，那么他们现在可以调动的现金上限是多少？”
蒋总有些为难，“这个我们可能需要一些商业咨询公司的帮助，我们需要一些时间，需要付出一笔不小的代价，而且结果未必准确。”
“这笔付款我批了，数字尽量的准确吧。抱歉紧急召开大家开会，今天就到这里，散会吧。”
仲海军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剩下的人有些懵，这就结束了吗？这个会的意义在哪？
陈锋进了仲海军的办公室，“大家都有些疑惑，基本上会议没有结论，结束的太仓促，几乎还没有讲几句话。”
“够了。因为再多讨论也不会有结论的，干脆这个结论你我来做吧。只要我们俩一致，董事会上一定可以通过决议。既然众合想要，我们就抢回来，让他一定拿不到。这么简单的事，还是不要搞得太复杂。”
……
几天之后，两份报告准时放在了仲海军的桌上。仲海军拿起报告，从目录上找到结论部分，直接打开。
稍后，他电话打给了庞德。
“……，这是我们的结论，庞总如果觉得不够准确，我真诚的欢迎，你能提供更准确的信息。基于当前的分析，如果我们出价在A水平，众合将无法与我们竞争。这个出价，我需要东方帮我提供三分之一的境外资金，不知道庞总这样可有问题。”
“没问题，我可以再多加一百万美金给你，只要你能在收购中击败众合。”
仲海军冷笑道：“一切事到最后，还不都是价格问题。我知道高平布局很早，而且很聪明。他拿到了赫兹的独家代理协议，不止一个部门，不止一个产品。但这又能如何，只要我们的价格足够高。美国人当然会选择出价最高的一方。”
庞德很满意，“说得对，资金我给你留着，需要的话还可以再加。众合想从海外收购，不给国内公司增发的时间和机会。那我们就准备资金，在暗处伏击他。只要他报价，我们就比他高，逼得他无路可走。”
至少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庞德和仲海军从没有像今天一样，取得这样的一致。这也几乎是为数不多的，两人能够一起笑的情景。
……
……
高平回到了北京，他几乎在美国呆了整整半年，因为签证的问题，才第一次回国。
在飞往中国的飞机上，他细细的回顾了自己的每一个被布局。一切天衣无缝，只怕国内这些公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能完成对赫兹的收购了。
他很自信，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非常满意。
只是他不知道，他在已经被尚达和东方悄悄盯上了。两家一起，正在悄悄准备资金，准备在开牌的最后一刻，才亮出自己的獠牙。
合众一定不能收购成功，最终所有的布局都是为高平永远的痛。这是庞德和仲海军共同的心愿。
……
与此同时，北斗星的收购计划则遇到了很大的阻碍，董事会上争论异常激烈。
“范总，定向增发收购一家合适的企业，我们没有问题。但这家企业与我们的之前的布局太过重复了。几年后，股东们才能看到效益，但如果几年后陈小明博士的产品出来，我们岂不是自己在和自己找麻烦。这个收购有可能会影响股民对北斗星投资陈小明博士的信心，甚至怀疑陈博士的能力，以及我们之间的关系。……”
“还有就是，关于收购高精度板卡布局的红利，我们在投资陈博士时候已经用过了。如今再次收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但无法带来利好消息，还可能破坏之前的热度。所以，这件事请范总和大家都慎重考虑。”
“如果我们做海外收购呢？”有人问？
“那就让投资战略部的人来评估吧。”
范明轩听着大家的讨论，知道收购的申请只怕最终要作废，无法实施。
……
张邕也结束了自己的InterGEo之旅，他如今不需要再去SKydon，所以没事的时候，他会坐在汤力维为他准备一间小办公室。
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忙碌，相比之下，办公室其他人几乎无事可做。mag板子的业务已经没有了，本来还可以支撑一段的mag板子，被张邕一次性全部给了众寻。
不止一人找到了汤力维，“头儿，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汤力维心中也在迷茫，但不想在手下人面前表露出来，“没事做就休息，公司可没少发你们一分钱的薪水。你们有什么可着急的？”
“不是的，头，”为首一名工程师一脸的认真，“我们都知道老大离开了Skydon，之前做的事，其实都是借助厂家背景的。如今这些业务都没有了，我们不知道老大怎么想。你能去问问老大吗？如果这边已经没事做了，我们并不想白拿工资在这里。老大也不用不好意思开口。这些年我们跟着老大，收入都还不错，做的事也算开心。如果这一段旅程正式结束，我们就奔向下一段职场生涯，绝不会给老大惹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一个声音忽然从几人身后传来，几个人一惊，赶紧转过身，看着张邕慢慢的走到大伙中间。
“要做的事很多，我们没有结束，也不会有麻烦，但都比较辛苦是真的。”
他抛给汤力维一个U盘，“我设计了几款接收机，都是草图，你们现在就开工，把它们都变成完整的产品。”
“老大，你又设计接收机？”汤力维想起张邕个众寻设计的两款产品，一脸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