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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身体原因,舒幼兰提前一年办理了退休。因为夏治平还未到退休年龄,便专心在家里照顾他。不知道这次两人一起来来,是因为什么事儿。

挂断电话后,夏殊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公寓。好久不住,为了不让两人看出破绽,夏殊肯定要提前整理一下。她这边刚整理完,舒幼兰和夏治平便提着大包小包到了。

眼看马上就是饭点了,两人没说几句话,便钻进了厨房一起忙碌起来。夏殊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吃着舒幼兰拿过来的美食,一边思索着要不要趁爸妈这次来先让他们和林昊接触一下。这边正想着,林昊心有灵犀似的打过电话来。夏殊急忙躲进卧室里接了电话,小声道,“不是说好了这几天有事发短信,不要打电话的吗?”

“又不能见面,想听听你的声音都不可以吗?”电话里,林昊语气哀怨,“不如,这个周周六上午,我去拜访一下爸妈,先培养一下感情!”

没想到林昊和自己想一块儿了,夏殊心里甜蜜蜜的,只是方才咋一听林昊直呼爸妈,夏殊很是不适应,幸好隔着电话线,林昊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羞赧,便道,“你要是觉得可以,我没意见。不过——领证的事儿可千万别说漏了啊,我爸有心脏病,我怕把他吓出个好歹来。”

“遵命!”林昊乐颠颠地回道。

门外,夏治平过来敲门喊夏殊吃饭。夏殊急忙悄声嘱咐了林昊几句便草草挂了电话。

夏殊到客厅一看,素日节俭惯了的爸妈竟然破天荒地做了一大桌菜肴,而且都是两人的拿手好菜。夏殊纳闷地坐到餐桌旁,好奇地问道,“妈、爸,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又不是谁的生日,您二老今儿这是怎么了?”

舒幼兰端坐在夏殊对面,笑而不语。夏治平同样满脸笑容,连带脸上的褶子眉毛都顺带飞扬起来,一边拿着酒起子开啤酒,一边说道,“咱们家呀有个天大的喜事。”

“什么喜事儿?”当初自己考上东大都没见他们俩这么高兴,夏殊故作惊恐地问道,“该不会——你们要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怎么说话呢!越大越没个正经样儿!”舒幼兰一听,佯装生气地给了夏殊一巴掌。

“妈——你怎么还打人!”在舒幼兰跟前,夏殊可以任意地扮委屈。

“这喜事呀,是你妈的喜事儿。跟你没关!”夏治平把酒倒满,坐下,才慢悠悠地解释道,“过两天呀,咱们家可能要来贵客,这一桌是我和你妈提前演练!”

夏殊一时心中警鸣大作,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揣度着爸妈不会已经知道自己和林昊结婚的事儿借此敲打自己吧!夏殊看着满桌的菜不敢动筷子,心惊胆战地问道,“那个,什么贵客呀?”

“幼兰,这事儿还是你跟孩子说吧!”夏治平却见好就收,将话语权主动交给妻子舒幼兰。

“你不是我外婆亲生的?”听完舒幼兰的话,夏殊一脸的不敢置信,她从小到大,可一直当外婆是亲外婆。

“恩!”舒幼兰感慨地点了点头,“从小村里就有谣言,说我是外面捡的。我一直不信,后来有次生病住院需要输血,我发现自己的血型和你外公外婆的都不一样,才知道原来那不是谣言,而是真的。但从小,你外公外婆就一直拿我视如己出,待我比亲闺女还要好。”

这倒是真的,因为外公外婆对夏殊也特别好,小时候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她。

夏殊突然想起,当时得知姚瑶妈妈的举动后,妈妈宁愿和自己闹别扭也要逼迫自己去姚瑶家的事儿。

原来,妈妈竟有如此曲折复杂的身世。

“前两天,妈妈的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打来电话,和妈妈相认。其实你外婆姥爷临终之前,也希望妈妈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舒幼兰说着情难自禁地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之前,舒幼兰并非没想过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养父母对舒幼兰太好了,她担心自己的寻亲会伤到他们的心,所以便一拖再拖。

等到两位老人接连过世后,舒幼兰也找过,但是毫无线索头绪。没想到,那边的亲人也一直没放弃过寻找自己。

夏殊如同听故事一样听着母亲讲述自己离奇经历。一顿饭下来,满桌的菜没吃多少,舒幼兰的眼泪倒是流了一筐。

妈妈的同胞兄弟找到了。也就是说,自己马上要有一群从未谋面的亲戚。晚上,夏殊躺在床上,看着因为兴奋一时无法入眠的妈妈喋喋不休地回忆过往,感慨人生。

为了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夏殊不但请了一天假,还特意给妈妈和自己画了精致的妆容。10点左右,一家三口按照约定时间整整齐齐地等在酒店门口。舒幼兰因为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紧紧拽着夏殊的手,不停地踮脚张望,生恐错过了什么。

原本心无波澜的夏殊,从昨天开始,看到母亲如此在乎和紧张,竟然对即将见到的并不熟悉的亲戚,也生出浓浓的期待。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有两辆车一前一后缓缓驶来,并在三人跟前停了下来。看来车上的人就是了。舒幼兰激动地看了一眼夏殊后,便身子前倾,泪光盈盈地盯着车门——只是等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是谁后,夏殊只觉得一瞬间的天崩地裂。

怎么可能?

前面,舒幼兰激动地上前,称呼了一声哥哥后,便和一位神态威严的老人紧紧相拥了半响,方才放开。对面,一个雍容端庄的富太太转向夏殊,热络地问道,

“你就是胜梅的女儿吧!”

“像,真像!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旁边,老人满脸祥和地说道。

从第一眼看到,夏殊就认出了眼前这个老人是谁。因为她在林氏药业的官网、内刊看过无数次他的照片。他就是林氏药业的董事长——林胜天。此刻,这位久经商场照片张红总是坚毅精干的老人,眼中竟然泪光盈盈。

五年了,他们显然没认出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夏殊。

“林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夏殊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只拼命强迫自己要冷静,再事情没有确认之前,不肯就这么稀里糊涂改口。

“还叫什么林总,赶紧叫大伯!”旁边的贵夫人妩媚一笑,亲切地拉起夏殊的左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不亏是咱们林家的血脉,看这孩子长得多端庄秀美,大伯母喜欢你!”

“傻孩子,赶紧叫呀,错不了。”舒幼兰宽慰夏殊道,“我和你大舅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会认错的。赶紧叫呀!”

林胜天和他的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夏殊,等她开口。夏殊张了张嘴,却看到林昊从后面那辆车上走了过来。林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地站到了林胜天的身后,让夏殊看不出他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叫呀!”舒幼兰在旁边催促道。

夏殊回过神,冲着林胜天和他的夫人叫到,“大伯好、大伯母好!”

“好,好!”林胜天一脸感慨。

舒幼兰拉着夏殊指着身后那个熟悉的人影,“夏殊,你看那是谁?”

夏殊自然知道那是谁,那个人上次分开时还是自己的老公,再见面却变成了表哥。

“姑姑、姑父好!”林昊上前一步,谦卑有礼地开口,嗓子却像是被木炭烤过的沙哑。

夏殊怔怔地站在那儿,忘了回应。

见夏殊走神,夏治平以为夏殊是多年未见林昊,咋一相见太过吃惊,一厢情愿地说道,“从林昊出国,你们就没见过了吧。没想到咋一见面,竟然变成了堂兄妹!这个惊喜大不大!”

“你爸爸呀,为了给你制造这个惊喜,昨天死活拦着我不让我跟你说!”舒幼兰显然和夏治平想的一样。

对父母的“好意”,夏殊一时无言以对,只简单地扯了扯早已僵硬的嘴角,试图化解一下尴尬奇怪的氛围。

“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了!”旁边,林昊主动接过话,解释道,“她们公司现在承接林氏一款产品的品牌宣传业务。”

“这么巧!要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大伯妈惊喜地说道。

冥冥之中的缘分,不应该是自己和林昊相爱吗!为什么变成了自己偷偷领证的老公竟然是自己母亲同胞哥哥的儿子这种戏码!

这种缘分,怕是没人想要吧!一时间,夏殊心里全是凄风苦雨。

“大哥,咱们别光在这儿站着了。到里面坐下说!”另一个跟在林胜天旁边的堂伯伯热情地张罗着。

“对!今天,我们先小聚一下!等你堂哥、堂姐从国外回来!我们再好好聚聚!”大伯亲切地伸出手朝前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招呼舒幼兰和夏治平走在前头。

夏殊自然而然就和林昊走在了后面。

夏殊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者说,此刻的心境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了。如果说方才刚一见面,夏殊还抱着一丝侥幸。再看到林昊的那一刻,这份侥幸便彻底消失了。

造化弄人原来是真的,自己怕是上辈子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今生才会遭此惩罚吧。夏殊完全是靠着本能跟在后面,扮演着礼貌谦恭的小辈角色。

好在长辈们咋一相认,思绪万千心潮澎湃,根本无心在意他们二人。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进入房间,大伯母张罗着爸爸妈妈入座,夏殊自觉地坐在了夏治平身边,终于和林昊隔开老远。

一顿饭,夏殊拼尽吃奶的劲儿,才强迫自己冷静地坐在那里。看似目光礼貌尊敬地注视着追忆过去谈笑风生的长辈,其实整个人浑浑噩噩,恍若灵魂出窍,因为不敢太过显露,只能时刻提醒自己强颜欢笑,简直将一生的戏今天一次性演完了。

对面,夏殊能感觉得到,林昊散发出来的气场依旧沉稳内敛,恍若无事一般。除了偶尔的目光交错,让夏殊觉得林昊此刻和自己感同身受。更多时候,林昊都好像不曾受到影响,如同一隅深不可测的潭水,冷静地让夏殊害怕。

吃完饭,夏殊以为终于可以逃离这种让人窒息的场合了。谁知,林胜海邀请夏殊一家到自己的家里坐坐。

好在,林昊突然接到公司电话,跟林胜天请示后,匆忙离开了。

这件事儿就像晴天霹雳一样,将夏殊整个人劈懵了。以至于夏殊就好像这件事儿并不存在一样,和同事该说说该笑笑。后遗症是一个周之后才慢慢显现出来的。

晚上,夏殊做了一个恐怖的梦,梦见夏治平和舒幼兰,还有林昊的亲人记载一个房间里,房间的正中间,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赫然放着两人的结婚证!

梦里,夏殊无比恐惧,以至于当场就醒了过来。醒来后,夏殊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那一晚,夏殊彻底失眠了。漆黑的夜晚,她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无神地看着头顶上的黑黝黝的天花板,想着这几天林昊为何连个电话都没有。

没错,夏殊在等林昊的解释。她觉得这么大的事儿,林昊之前肯定多多少少知道点什么风声,可是酒店一别,林昊已经整整一周没联系过夏殊了。这让夏殊又不禁猜想,也许他和自己一样毫不知情。

反正林昊不联系夏殊,夏殊是没勇气主动去联系他的。

至于舒幼兰和夏治平,咋一相认,自然要留在这里住几天。林胜海虽然地位显赫,可是仍是放下身段,陪着舒幼兰和夏治平逛了好几天。

就这样,夏殊只能强撑着两人玩够了回了老家,才算泄了一口气。生活好像恢复了原样,但实际上却已天翻地覆。

这天,早过了下班的点,夏殊依旧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发呆,朱绮突然打来电话,约夏殊见面。

夏殊以为朱绮有事儿,结果却是从路南那儿听到这个消息后,要当面和夏殊确认。得到肯定答复后,朱绮震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从恋人到姐弟,生活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面对朱绮的同情和震惊,夏殊只能照单全收。若说生活中诸多不幸。那不幸中的万幸是,当初两人隐婚,自己忍住没告诉朱绮。

否则,现在朱绮和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最近夏殊的失眠越来越重了。白天,那种比上次被林昊抛弃时还要严重的无力感压在夏殊心头,而且越来越沉重。晚上,夏殊睁着眼睛经常到凌晨才能入睡。即便入睡了,也睡得很浅。在那些短暂零星的睡眠中,夏殊经常做一个梦,梦境就在清河镇,说不清是在马路上,还是小河边,林昊明明就在自己身旁,可周边全是雾气,林昊的身影时远时近,忽明忽暗,无乱夏殊怎么努力,就是找不到他。

每次,夏殊都会在睡梦中惊醒,然后再睁着眼直到天明。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周后,夏殊不堪重负,决定去看心理医生。可到了诊所门口,她又担心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这件事儿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自然会伤及林昊,累及林氏,顿时又打了退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