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节，中京处处张灯结彩。
为了更好地迎接年节，在这最后的几天里，众人格外的忙碌，就连一天里最后的一点时间也不忍心放过。
几个调皮的孩子相约将家里准备好的大红灯笼偷了出来，点上烛火，在隔壁院落里嬉闹；
街道之上匆匆驶过一辆破旧的马车，稻草的缝隙里面，露出的是一大车的蔬菜；
飞檐走壁的城卫从房顶下来，和轮班的同僚进行交接，两个相伴而行的更夫敲着梆子从旁边经过。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悠长的声音惊扰了熟睡的百姓，习以为常地翻了个身之后，嘟囔了几句，又睡了过去。
坐在门口的陈枫听着打更声渐行渐远，杯中剩余的果汁也随之一饮而尽。
看着手里空了的被子，陈枫在离开凳子去续杯和就这么坐着之间陷入了短暂的犹豫。
不过这个犹豫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被几声刻意掩饰的脚步声打破。
一双温软的小手盖住的双眼，白苏故意将声音压低，问道：“猜猜……”
“猜猜你是谁？”
“不，猜猜我是要扣掉你的右眼还是左眼？”
陈枫嘴角抽搐了一下，顺着声音的位置拍向白苏的脑袋，没好气道：“别说这么恐怖的事情。”
“嘿嘿嘿~”
轻易躲过陈枫的攻击，白苏便搬了一个板凳坐在一旁傻乐。
之前在白苏的小院，陪着闹了几下之后，白苏没有那么拘谨，不会再动不动就脸红，两人的关系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身份暴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白苏也不再刻意强求自己的称呼。
苏墨是她，白苏也是她。
“你还是不喜欢和大家一起玩吗？”
白苏偷偷将凳子挪近了一些，询问陈枫。
打小开始，陈枫就带着他们西北关的孩子到处玩，钓过鱼，埋过陷阱，可每当大家一起庆祝的时候，陈枫总是会坐在一旁，悄然隐去自己的身影。
陈枫做得很完美，刚开始她也没发现这一点，如果不是刻意去找他的话，是不会注意到陈枫不在的。
直到白苏开始刻意寻找陈枫，也就发现了这一个小秘密。
这种发现让她不是很好受，总觉得陈枫和他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陈枫没想到白苏会注意到这一点，笑着拿起手里的水杯，才想起来是空的。
白苏也发现了，直接将自己杯子里的果汁倒了一半给陈枫，眯着眼睛笑了。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玩，只是更喜欢看大家现在的样子。”陈枫小小地抿了一口柠檬水，继续说道，“相比起我自己的快乐，我更喜欢为在乎的人创造快乐而给我自己带来的满足感。”
“有点绕，不过我大概能明白什么意思。”陈枫连自己都说得有些懵，更何况是白苏这个听众了，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纷乱思绪清空，又往旁边凑了一点，“那我以后都陪着你好了。”
陈枫偷偷看向白苏，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就凭这句话，他当场就给白苏一顿表白。
可是现在不行，埋伏她一手，不能再让云不惊这个混蛋捣乱了。
想到这里，陈枫往屋里看了一眼。
地上铺着一条巨大的毛毯，孩子们玩着游戏，云不惊和尹妃这对母子丝毫没有身为大人的觉悟，混在其中大呼小叫的，宋风荷坐在云不惊身旁，时而无奈地摇摇头。
作为寿星的冉乐被众星环绕其中，一开始尹妃精心打扮的妆饰此时已经花了，一直端着的宫廷礼仪消失不见，此时和北小忆几个女孩子闹作一团。
其他人第二天都还有事，因此祝贺完了之后就离开了，就只留下了陈枫这几个“无业游民”。
陈枫的突然沉默引起了白苏的好奇，也朝屋里看去，可是却没有什么变化，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她和陈枫之间的距离已经消失不见，而陈枫捧着水杯一脸的平静。
“年节那天你有空吗？”陈枫突然问道。
白苏有些不明所以，回道：“有空，怎么了？”
“我们去逛街吧，上次一起出去，结果连个人都没有，这次年节应该要热闹不少。”
“好啊，那我到时候叫上风荷他们一起。”
“咳，不用，云不惊和宋风荷他们应该有安排了，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样？”
“这，这样啊，可以……”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枫的用意，白苏的耳朵红了一点，捧起水杯小口喝起了柠檬水。
忽然，一块白色的碎片飘到了白苏的水杯里，漂浮在水面上，被水浸透之后，白色飞速往透明转变，随即溶入水中。
白苏惊讶地抬起了头，黑色的夜空下，密密麻麻的白色精灵翩然落下。
“下雪了。”
按理说有高手驱散雨云，应该不会有雪花落下才对，怎么会突然下雪了。
白苏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遮掩，北小忆耳朵一动，看向门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哇！下雪了！好大的雪啊！”北小忆飞快从陈枫二人身边跑过，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地招呼着屋里的小伙伴，“你们快来啊！下了好大的雪！”
“哇！真的下雪了！”
“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的还要大啊！”
“凉凉的，好舒服啊！”
“……”
孩子们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院子中间，和北小忆一样做着奇怪的举动。
从没见过雪的狼灵看到漫天的雪花有些疑惑，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直到一片雪花落在鼻尖，冰凉的触感让狼灵抖了一下，然后惊喜地冲进了院子里，加入了孩子们的行列。
此时云不惊也走了出来，说道：“往年这个时候大雪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了，只不过今年有很多地方要重建，准备的工作多了不少，这才多驱散了几日的雨云。”
似乎在给从未来过中京的陈枫和白苏二人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被北小忆招手吸引到了院子里面，和孩子们闹作一团。
“等等我。”尹妃在一阵挣扎之后，终于从老虎玩偶的身体下钻了出来，紧随着云不惊冲到了院子里面。
陈枫接住了一片雪花，等待其慢慢融化，直到指间的水汽散去，陈枫这才起身。
“你要去哪？”白苏好奇地问道。
“天凉了，给孩子们熬碗姜糖水，你要来吗？”
“等等我。”
白苏将杯子里的柠檬水一饮而尽，酸得她皱起了眉头，快速地跺了几下脚，将杯子放在凳子上，跟上了陈枫。
等到宋风荷出来，就只看到门口紧挨着的两个凳子上的两个空杯。
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小院就被厚厚的一层冰雪覆盖。
第一次见雪的北小忆和狼灵两个家伙兴奋地就没停下来过，尤其是狼灵，一会儿跳来跳去，一会儿又撅着屁股用脑袋铲雪，还长大嘴巴试图咬住半空中落下来的雪花……
狼灵每次跑过，都会在小院里卷起一路雪花，洒了孩子们一脸。
最后变成了孩子们追着狼灵跑，试图将其镇压。
陈枫回来时，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雪人立在院子的中间，只不过脑袋的地方却是一颗张着大嘴，吐着舌头的狗头。
虽然被困在雪堆里，但看狼灵那样子，显然是乐在其中。
“邦邦邦~”白苏敲响了手里的木碗，喊道，“过来喝了姜糖水再去玩。”
一群孩子乌泱泱地围了过来，就连尹妃也混入其中，和孩子们一样，喝了姜糖水之后，又迫不及待地跑到了院子里面。
“我是第一！”
陈枫和白苏又坐到了门口，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一个宋风荷。
忽然一个瓷实的雪球砸向了陈枫，陈枫微微侧头便将其躲过，不过飞溅的雪花洒了他一头。
罪魁祸首不用陈枫找，自己就得意忘形地跳了出来。
“陈枫已死，小忆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孩儿们，随我一起干掉陈枫，我等共享富贵！”
“喔！”“喔！”“喔！”
一群孩子们在北小忆的怂恿下，开始对陈枫发动了攻击，十几个雪球铺天盖地地飞了过来。
云不惊和尹妃不愧是母子俩，混入其中往他这边一下子砸了好几个。
陈枫直接弯腰，在雪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攻击，顺手抄起两个雪球，砸向了云不惊和尹妃。
由于被孩子们围住，这对母子根本无从躲藏，直接被雪球击中倒地。
“哎呀。”“啊！”
一个回合便损失了两员大将，北小忆大惊失色。
半跪在地上，陈枫看向北小忆，颠了两下手里的雪球得意地说道：“寇可往，吾亦可往，现在攻守易型了！”
“那可不一定。”北小忆惊慌的神色突然消失，自信地看着陈枫。
不只是北小忆，其他孩子们都兴奋地看着陈枫，就连被击中倒地的云不惊和尹妃都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
“莫非……”
陈枫大感不妙，急忙转过头去，刚好看到白苏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白苏姐姐，干得漂亮！”北小忆兴奋地跳了起来，带着一群小伙伴乌泱泱地围了上来，
无法动弹的陈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北小忆的带领下，白雪一点一点将自己覆盖，最后像狼灵一样，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在外面。
“耶！打倒陈枫了！”孩子们凑到一起手拉着手，高兴地庆祝。
云不惊幸灾乐祸地凑到陈枫面前，结果还没说话，陈枫就惊讶地喊道：“什么？你让我和你一起把北小忆埋起来？”
此话一出，孩子们猛地看向云不惊，就连宋风荷也跃跃欲试地走了下来。
“不……我没……”
解释还没说完，宋风荷与孩子们便一拥而上。
片刻之后，院子里的雪人又多了一座……
“你是真的狗。”
“彼此彼此。”
“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