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南风跟着岳飞狐走到山脚。拘魂阁杀手们已经建好了简单的营寨，令南风不禁赞叹他们极高的工作效率。
沐浴后，南风只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整天的疲惫与负面情绪都被一扫而空。他在床上盘腿而坐，运功增加自身的内功修为，但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门没锁。”南风缓缓收功，心里暗自奇怪：这么晚了，谁会来找自己？
门“吱呀”一声被一只素手推开。南风看清了来者的面容，惊讶地问道：“阿离？有什么事吗？”
黍离刚洗完澡，湿润的头发还冒着水汽。她全身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完全看不出先前浴血的样子。轻轻把门关上后，她犹豫着开口，精致的五官罕见地带有几分憔悴：“我……我想找人聊聊天。”
南风见她往日平和的神情显得有些郁结，知她还在为白天的事苦恼，笑道：“怎么？还在想安亦青的那些话？你大可不必管失败者怎么说。”
黍离摇摇头：“那样看待我的何止安亦青一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南风闻言收敛了笑容。这个话题对黍离来说可能太过沉重了一些，不过既然她主动提起，他也愿意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黍离的目光没有焦距地看向窗外：“我其实一直想让烟雨变得更好。从入坑，到回坑，哪怕到现在也一样。但好像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只是把玩家之间的矛盾搞得更深了一些，连我自己都难以幸免。”
“在我面前，大家总是客客气气地把我当成女神一样吹捧，但在背地里，他们却悄悄讲我坏话。因此我尝试着建立自己的帮派，过程很顺利，也招募到了不少大佬。但好像招到的人越多，站到我对立面上的人也越多……”
黍离说到这里瞥了南风一眼：“林晚的家族对我也非议不少，我知道的。你不也讲过我坏话吗，小风？”
南风耸耸肩：“我又不在乎那个。他们坚称你是官托，对我来说就好像坚称你喜欢甜豆浆一样，这才附和几句聊以解闷。如果他们坚称的是你氪的多玩的好，我也会顺着他们说的。”
见黍离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波动，南风又道：“对我来说，公平性哪里有趣味性重要？与其纠结擂台打架，不如在群里多多聊天，或者看看你拍的短视频……官托也好，修改也好，我说过了，我不在乎。”
“那我帮派的事你又怎么说？你在贴吧好像对其颇有微词。”
“你的帮派？”南风托腮道，“你是你，帮派是帮派。我毕竟是林晚家的人，按理来说和你帮派是对立关系，李姐一下。”
黍离无奈地看了一眼南风，这学生仔的观点还真是与众不同。她从包裹里掏出一瓶女儿红：“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倒也不赖……你要一起喝点么？”
“你酒艺够喝女儿红么，要不还是喝米酒吧？”南风接过酒碗道。他现在的酒艺喝女儿红轻轻松松，但黍离可就不好说了。
“你能喝，我怎么不能喝？”黍离没理他，直接仰头喝下一大口烈酒，白皙的脸上立刻腾起一片红晕。
南风摇摇头：“你太要强了……你知道吗？即使在你成为我的队员后，我也时常有一种不真实感。这样高高在上的女神真的会听我的话？只有在彼此打趣时，我才感觉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我的某种想象。”
南风将自己碗里的酒喝光，边为自己倒酒边说：“你太完美了。妹拳玩法的创始人，回坑老玩家，cos拍短视频的女神，玩家比赛组织者，一帮帮主，擂台恶霸。就连官方也总是捧你，不是吗？”
“……”黍离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每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你好像没有。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光你，其他人也是。据我所知，不少人把武道擂台当成最大的追求，他们被你压一辈子怎么甘心？”
“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黍离摇头叹息，“就因为比不过我，所以那样恨我？这个江湖未免太恶臭了些……我本来以为自己能改变它的。”
南风却反驳道：“改变成什么样呢？整天和和气气探讨攻略吗？先不说烟雨到底有没有那么多值得探讨的东西，玩家本身就是追求不同观念不同的一群人，吵来吵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男女，势力，平台根本不互通，分歧永远在所难免。如果哪天不吵了，那恐怕烟雨也要凉了。”
“你说它恶臭固然也对，但它也有可爱有趣的地方。这不就是江湖的魅力？现实里的江湖游戏如此，现在真正的江湖世界也是如此。你追求的只是一个童话世界而已，而江湖也许更适合我这种节奏大师乐子人。”
“你爬。”黍离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再次叹息道：“你说得对，是我想简单了……也许我心目中的江湖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永远无法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南风笑笑：“别这么丧气嘛，你又不是为别人而活的，何必如此在意他人看法？学学我，根本不在意名声！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想要获得一些东西就必定要失去些什么，有时我还会替天行道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黍离歪歪脑袋，一下子没听明白。
南风欲言又止：“这个现在可不能说。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吧。”
“替天行道，你说的是你带我帮派的节奏呢，还是阴阳怪气我呢？”黍离的声音带着醉意，“你该不会既不喜欢我帮派，也不喜欢我，接近我只是想看我笑话吧。”
南风耸耸肩：“你帮派是你帮派，你是你，我一直是你铁粉，你这属于想多了。你还记得咱们南阳渡聊的话题吗？别管别人怎么想，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黍离想起那个辗转难眠甚至忘记守夜的夜晚，心中逐渐有些体悟。在南风的注视下，她的双眼重新明亮起来。她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尽管被酒辣得咳嗽不止，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你说得对，玩家天生就是互相不对付的，要所有人团结一心比登天还难。不如别管那些魑魅魍魉，把自己做到最好。只要能一直赢下去……流言也好，敌人也好，自然也就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了。”想起用手生生割断安亦青喉咙的时刻，黍离突然觉得胜利的滋味如此美妙，远胜过别人的吹捧。
只要能一直赢下去，一直把他们踩在脚下，他们终究只敢在背后议论而已！自己何必去讨好他们？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也一定要拿到手……黍离想着，目光不经意间变得无比高傲，清冷的气息瞬间充斥整个房间。她无意中露出的姿态带着一种别样的诱惑，竟让南风有些失神。
看着突然散发出惊人魅力的黍离，南风摸摸鼻子：“这倒也是一种选择，你喜欢就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黍离脸上的红晕更浓，意味复杂地看向南风道：“我之前已经赢过很多次啦，擂台也好，比赛也好，短视频竞选也好……我还会继续赢下去。现实里是这样，这里是这样……”
她突然凑到南风耳边，速度快到让他难以反应。她轻启朱唇，缓缓吐气道：“……和林晚抢你也是这样。”
湿润温暖的气息拂过南风的耳畔，近在咫尺的清凉气息更是让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的喉结上下耸动一次，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时间不早了，你该回房了。”
哼，嘴上花花，结果还是个雏……黍离轻笑一声，蜻蜓点水般在南风脸上啄了一下，转身翩然离开，只留下南风在风中凌乱。真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还是一个缠绵绮丽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