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3年前相比，朱忆安的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挂在客厅沙发所在的那个墙面正中间的全家福，换成了一副日落的油画。
曾点缀在各处的，朱颖佳的照片也都被收了起来。客厅变成了书房，靠近门的那边面就是一个嵌入式的书柜，里面摆满了书籍。
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本书，是一本康德的《道德形而上学原理》，在三分之二的部分插着一只毛笔形状的书签。书的旁边是一个黑色的保温杯，杯盖没有盖着，就放在旁边。茶几的一角摆着一盆富贵竹的盆栽。
朱老师把几个人让到了沙发上坐下，自己又去厨房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了对面。
“朱老师，要不您先和这两位警察同志办正事，我……我借本您的书，到一边看会，等您这边结束了再叫我，行吗？”
林白拿起桌上的书想要站起来，林青却出声阻止道。
“不用，还是你先来吧。”
林白和白筱实一样，都会很有分寸地把握着一个界限，绝对不会做出对林青有任何影响的事情。但同时，为了完成自己的工作，她也会想尽一切可能的办法，从林青这里得到一些可以公开的线索。
显然这次她就是想通过旁听，来得到警方的线索。而林青也是一样的想法。
“那好吧。”
林白取出录音笔。
“朱老师，您介意我录个音吗？”
朱忆安看了一眼林青，摇了摇头。林白按下了录音按钮。
“朱老师，我之前在电话里就和您说过，我是想从您这里了解一个您曾经教授过的一个学生。他现在在科技领域获得了一定的成功，而且前阵子我刚刚拜访过他的公司，公司的经营方式真的让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他在中学时代是个什么样的学生呢？”
听到林白的话，林青感到有些意外。林白的这次到访，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采访工作。但这个采访内容，偏偏又和一家科技公司相关，这又不得不令林青在意。而且林白故意没有说出她想要了解的那个学生的名字。
朱老师的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腿上，稍微想了想。
“在电话里我也说过，当时我只是一个实习老师，在那所学校只教了半年，所以对学生们都不是很熟。”
“可您担任了副班主任，不是吗？我问过其他的同学，他们对您的印象都挺深的。说当年学校来了3位实习老师，您是唯一一位男老师，而且因为年龄差不大，您还经常和同学们一起打球什么的。大家都很喜欢您。”
“是吗？他们是这么说我的吗？”
朱忆安的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只是脸上的表情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而眼中还有淡淡的惭愧之色。
“而且当时您还帮着数学老师带奥数小组，和同学们一起参加比赛了。对吧？”
“你了解到的内容还真多。这些事情，如果你不提，我真的都想不起来了。”
看朱忆安的样子并不像是在敷衍林白。而且从时间上算起，他当实习老师的时间应该至少在30多年前了。
30多年前上中学，那么现在这个人至少应该在43~45岁之间了。
“其实，早些年的时候我没上过大学，高中刚毕业，家里就送我去当兵，是个职业军人，但总感觉这个职业不适合我，就在妻子的支持下选择转业，通过成人高考上了师范。所以我当上老师的时候，已经没那么年轻了，只是在部队里的训练，让我的体能比同龄人好一些而已。”
“原来还有这样的历史啊。难怪您20年前才当上实习老师。职业军人的话，记忆力应该很好吧？您能再想一想吗？”
“嗯……张微忱，是吧？”
张微忱，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林青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和朱忆安一样，林青也开始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与这个名字有关的内容。
“这个张微忱，是怡兴科技的首席技术官，对吗？”
一说到徐淼熟悉的领域，她也来了兴致。再看她现在的状态，显然她对这个名字是有了解的。林白转过头去看向徐淼，点了点头。
“你对他有了解吗？”
“倒说不上了解，就是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的确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不愿意出头，不愿意露面，当年听说很多个猎头都在找他，好多个公司都想挖他，但都没能成功，经常连人都找不到，后来就悄无声息地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好多家科技公司都想收购，威逼利诱，什么方法都用了，也都没能成功。最奇怪的就是，到现在业内的人都几乎没有见过他本人。”
听到这里，朱忆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来走到书柜前，在靠近左侧墙面的最上层里翻找了一会，然后取出了一个册子。看那样子应该是一本相册。
朱忆安打开相册翻了翻，取出一张照片，把相册放回书架后走了回来。
那是一张团体照，是奥数比赛获奖后拍的。在4个学生里，林青竟然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张微忱。
“张微忱，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但是在班级里很少和人沟通。当年因为偏科严重，班主任老师还让我去和他谈谈。说来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有点自以为是，但我觉得像他那样从小就目标明确，而且为了实现目标目不斜视地努力的学生真的很少。我觉得作为一个老师不应该阻碍他这样的发展，而是应该给予最大的支持。所以我只是和他说，如果想实现梦想，就必须保证其他的课程也要及格，否则本以为是捷径的路，走到最后会发现，因为没有其他能力的支持，根本无法跨越鸿沟。而那些其他的课程就可以看作是在鸿沟上搭建桥梁的材料，只有桥梁够坚固，才能安全地抵达彼岸。”
“原来是这样。难怪别的同学说张微忱突然有一天，其他学科的成绩也都提上来了，体育课也不偷懒了，会认认真真地运动。原来是您点拨了他啊。”
“不能这么说，他那个年纪的孩子就是有一股劲，逆着那股劲去和他说，他就算明白也不会去纠正自己，只能顺着他的劲。毕竟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那您对他的家庭有了解吗？开家长会的时候，是他的母亲出席，还是父亲出席呢？”
“是他的母亲。他母亲很关心他，但又和其他的家长不一样，不会总是拉着老师问他的学习成绩，或者是在学校乖不乖之类的问题。他母亲最关心的是他的交友问题，好像他从来没有和家人提过自己有什么朋友，也从来没见他和哪个朋友出去玩过。半年后我到青阳中学任教后，他给我来个一个电话，说自己要转走了，但转去哪里就没有告诉我了。”
“那您听说过，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吗？”
“双胞胎？”
朱忆安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从来没有听说过，至少在我们学校里没见过。”
“那他的家人里面，有姓于的人吗？”
“你稍等一下。”
这一次朱忆安走进了里屋，过了好一会才拿着一本册子走出来。
“张微忱的母亲姓陶。其他的亲戚有没有姓于的，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听谁说张微忱有一个双胞胎哥哥的？”
“是他的哥哥亲口告诉我们的。”
“这个哥哥姓于，叫什么？”
林青突然问道。
“于言。真的和张微忱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不，应该说和照片里的感觉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