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姚原本以为秋遇安会去责备李婧宜几句，可谁知余华过来传话的时候，说的却是要扣钱婕妤与陈芬仪的月银和供奉。
梁惠姚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秋遇安不仅没有说李婧宜的不是，还因为她捕风捉影的两句话而罚别人？
那所谓的酸话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无非就是说她规矩还没学到家，要多跟教养嬷嬷再学点规矩罢了，这算哪门子的酸话？
而且李婧宜规矩不大好还是她派海桐去亲自教的，只是为了不要让她也变成后宫那些循规蹈矩的普通女人，再像秋曦瞳一点罢了，这…这怎么跑偏了？
见她愣在临华宫的主位上，余华小声道：“娘娘，陛下如今可紧着棠梨宫那位了，人家打了人还要问人家有没有被气到呢，这个节骨眼儿上，您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梁惠姚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想一般见识，可是那位护得紧，她哪里有机会跟她一般见识。
好在她去看过胡容华了，伤势不是太要紧，还有功夫趴在床上发脾气。
既然秋遇安都不说什么，她又何必越过他去教训李婧宜，免得等下她教训不成，跟秋遇安之间还生了嫌隙。
一看到李婧宜的眼睛，她就知道这女人跟之前得宠过的嫔妃不一样，她不能像管教旁人那样去管教她。关于李明妃的事，她只能问过秋遇安后再下定夺。
所谓主政六宫，看的不还是皇帝的脸色，李婧宜要越权，皇帝不说什么，她还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余华走后，梁惠姚便吩咐海桐去给胡容华送点东西安抚一下，再连她的家人也一并派人去安抚了一番，毕竟是禁军的教头，这心有怨怼怕是不好。
等吩咐完这些事，已经是后半夜了，看着浓浓的夜色，和那轮皎洁的明月，梁惠姚叹了口气。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年京城的冬天特别冷，才刚步入十月，天空便迫不及待地下了好几场雪，宫中一片银装素裹，万物休眠，清晨傍晚无人之时，甚至显出几分萧索。
这股寒潮来势汹汹，已有多地巡抚上奏禀报当地百姓生存艰难，甚至遭灾。
秋遇安接连两月都忙得几乎不曾合眼，等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时候，已经是寒冬腊月了。
不过酉时，天已经黑得跟泼了墨似的，四处都已经早早点上了灯。
当年梅皇后在世时勤俭节约，无人行走的地方甚至是不点灯的。不过梁惠姚还是喜欢各处亮堂些，不然四处阴森森，倒叫人怪害怕的，是以哪怕是没人的地方，也是点着灯才能显出一丝人气。
再说，如今并无战事，国库的银子也不如之前那样紧张了。
燕选侍就住在靠近永巷的永春宫，这些日子雪下得大，她已经好久没出门了。
永春宫里就她一个人，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离皇帝住的肃清宫实在是有够远的，一般人谁也不愿意住到这里来。
更何况旁边就是下人居住的永巷，一日十二个时辰很少有安静的时候，不仅皇帝很少过来，其他人也很少过来。
不过燕选侍很喜欢这里，她本就是宫女出身，觉得住得离永巷近一点也没什么，那些都是夕日的姐妹们，偶尔夜里觉得烦闷，还能招呼人来永春宫聊天说话呢。
况且，听着外头人来人往的声音，感觉这漫漫长夜也比较好打发。
好在有梁惠姚看着，内务府不敢克扣各宫用度，在这隆冬夜里，永春宫的炭火还是很足的。
燕选侍正跟三个丫鬟一起围着火炉说着体己话，正说到开心之处，大家都笑成一片的时候，突然从外头跑进来了一个灰溜溜的什么东西。
屋里的四个姑娘一下子都惊叫着站了起来，不知道这灰溜溜的东西是什么。
这时，外头又跑进来两个小太监，一个使劲儿去抓那只东西，另一个忙不迭地给燕选侍请罪道：“求小主原谅，这是外头跑进来的一只流浪狗，一下子没看好这才跑进来惊扰了小主，请小主不要跟一只畜生一般见识。”
“这好好的，宫里怎么会有流浪狗？”燕选侍抚了抚胸口后问道。
原来是今年夏秋两季雨水多，永巷后头一道宫墙给冲破了一道口子，那前面生着杂草，洞口着实又小，这才没有被人发现。
许是近来天冷，这流浪狗就钻了进来，永巷的下人们倒是很喜欢这条狗，轮着喂养了好几日，可永巷那点子炭火远远不够，这畜生这才一路跑来了燕选侍这里。
这时，那个小太监也捉住了那条流浪狗，二人一并行礼后正要退下，却突然被燕选侍叫住了。
燕选侍平日里待人温和，下人们也不怕她。只见她往前走了两步，柔和地道：“这大冷天的也别带它走了吧，怪可怜见的，既然今日它闯入这永春宫，那也是与我有缘，以后将它养在我这里和我做个伴好了。”
“多谢小主开恩！多谢小主开恩！”两个小太监很高兴，就连原本在屋内的那三个小丫头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虽然燕选侍如今只是个选侍，但无论是月银还是供奉，都比他们这些下人丰厚得多，若是这流浪狗能养在这里，不知比呆在永巷强了多少倍。
随后，燕选侍马上马上吩咐贴身丫鬟素馨去打点热水来给这流浪狗洗洗澡再剪一下毛。
待一切打理完毕后，素馨怀里抱着的，简直好像是另一条狗了。
它毛色白似雪，因着快过年了，素馨还给它脑袋上用红色的丝线扎了两个小揪，看着便是傻气中透露着一丝可爱。
燕选侍伸过手去抱它，它先舔了舔她的手，然后便乖乖地伏在她怀里了。
“小主，它好像很喜欢你呢。”素馨一边抚着狗儿的毛一边笑道。
这狗干净又可爱，还如此听话不乱吠，燕选侍也很喜欢它，一边挠着它的肚皮一边问道：“素馨，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当年梅皇后有条狗叫做旺财，但是也就是凤鸣宫的下人们养着玩一玩罢了，再后来，在梅皇后去世前，旺财先一步离开了。
“小主您这可问倒奴婢了。”素馨抓了抓脑袋，“奴婢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晓得取什么名字，小主要是取几个出来奴婢帮着挑一挑还行。”
燕选侍看着怀中的狗儿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头上的两个小揪揪还是那样立着，遂笑道：“它绑了两个辫子，又生的是白色，就叫它二白你看怎么样？”
素馨点点头，“这名字好啊，可好记了！”
燕选侍也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她看着怀里的狗儿，神情温柔得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似的。
外头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原来被这二白闹腾了这么一阵子已经这么晚了。
“你去找个垫子，就放我床边，以后二白就睡那了。”燕选侍吩咐道，“还要给它找个吃饭的碗，也要找个喝水的碗，呀，明日好多事情做呢。”
她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怀里的二白受主人影响，也打了个哈欠，看得一边的素馨直捂着嘴笑。
然而燕选侍却不觉得疲惫，二白的到来似乎给了她一丝活力，让她觉得这宫中的生活似乎也多姿多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