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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芣苢(fu yi)”这个名字从此成了人间各自的传说,他的一生是传奇,他的故事变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芣老板的酒坊真的关门了吗?”两个路人在谈论。

“是啊,昨天就关门了芣老板走了。”另一个人将“走了”这两字的音调拉的很长,很长。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

“真想再尝尝他酿的酒,那味道可是令人回味无穷啊”第一个路人龇了龇嘴,仿佛那酒就在嘴边。

“有机会的,听说芣老板走之前留下了一坛,谁找到就归谁,我们也去碰碰运气吧。”

“有缘自会相见,顺其自然就好,世间这么大,要找到何时,不如就让它跟着芣老板成为传说吧。”那人淡淡一笑。

几十年前某个小城镇有一位药师来到一片车前草生长茂盛的深山中,对一般的药师而言,车前草就是一味普通的去火的中药,但是这个药师有独家的药理,车前草在他的手中,便是救人性命的神药。他来的这座山全是车前草,而且是野生的,用来制药最好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座山上的车前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药师来到丛林深处,那里的车前草更有灵性。药师的儿子身体很虚弱,正需要灵气充沛的药草补给,药师一直找一直翻,没有一株能入得了他的眼。此时的芣苢正在化形,灵力外散被药师发现了。当然药师只能感觉到这株草药灵力充沛。

药师将芣苢采走,芣苢本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他会以另一个身份真正活在人界。

药师的儿子名字也叫芣苢,不过是个濒死之人。药师的妻子瘫在儿子身边泣不成声。药师的父亲也失神地正坐在门口看着床上的孩子,芣苢和药师心中都明白,就算将背篓中所有灵药的灵都给予那孩子也救不了他,虚弱的灵识都已散尽,奄奄一息的魂被灵力滋养着,终于在那天晚上孩子的魂散尽了。离开土壤半日有余,芣苢的灵识也快散尽,突然一道白光从门外冲进来将芣苢的灵注入那个死去的孩子身上。孩子身旁的母亲惊醒,第二天女药师将事情告诉药师,夫妻两轮番给孩子把脉,发现孩子并未好转,可是不久孩子醒了,他说话的口气、音调与平常健康的孩子并无异样。老翁很是欢喜,药师和妻子将这个秘密藏在了心中,就这样,芣苢以芣苢的身份活下来了。

待芣苢身体恢复些后,药师和妻子不得不启程奔走于各地,四海为家,老翁劝他们说孩子还小,等一两年再走,可是药师和妻子还是带着车前草制成的药离开了小镇,此后老翁与芣苢相依为命。

老翁酿得一手好酒,许多酒楼都到他那里订酒,但是年迈的老翁不可能全部接受。镇上有些地痞无赖时常“光顾”这家小酒坊,每次老翁都将小芣苢护在身后,因为小芣苢要反抗!但是老翁只有这一个孙儿,失去他老翁就真的孑然一身了。

随着时间推移,那个小不点如今已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了,老翁的背平添了一个“驼峰”,手上加了一根木棍。这十多年来药师和妻子从未回来过,老翁向来自各方的买酒人打听。

也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的消息。果然应了这句话。了无音讯的人啊终于有了消息,那年芣苢十岁,有个回头客说几年前有个村子闹瘟疫,多亏了两个悬壶济世的医师,村民都痊愈了但是男药师却倒下了,女药师也自刎随药师共赴黄泉。自此以后老翁的眼睛变得深邃,他的酒也愈加醇厚,有人评价老翁的酒说:“这是人间的沧桑啊”是的,老翁的酒就是老翁一生的情感,每一滴都是精华。小酒坊的名声渐渐响亮,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小芣苢决定跟爷爷学习酿酒,他也想酿出爷爷一样吸引人的酒。

某天,老翁问道“芣苢,没有父母你会伤心吗?”

“爷爷,我也有父母吗!?”芣苢的惊讶中更多的是好奇。

“当然”

“那爷爷能不能给我讲讲他们的故事?”

“他们……”老翁细细想来,这十几年来儿子几乎不在家,有关儿子的记忆都停留在了儿时,老翁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我还一个儿子”,如今说道儿子的时候好像已经没有这个人了。芣苢一脸的期待而后终归是失望。

等到芣苢二十岁时,老翁开始教芣苢做制酒器,每一个酿酒师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制酒器,芣苢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别人要花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想明白自己需要的酒器是什么样子,而芣苢只用了几天便做好了,也许是生在酒馆中对酒的感觉不一样,耳濡目染成就了他。

在学习的过程中老翁很严格,一点不完美也不容许有,在如此严格的老师教导下,芣苢很快便学会了酿酒的配料方法。老翁对这“学生”甚是满意,毫无保留地教授毕生所学,但唯有一物还需芣苢自己体会——情。酿酒的成败不在于配料、时间而在于酿酒人的情感。若是没有感情酿出来的酒便是白水。

又过了七八年,老翁的身体已开始消瘦,原本高大魁梧的身躯现在就像焉瘪的枯草一般。老翁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芣苢想让老翁落叶归根。祖孙俩离开小镇回到老翁的故居,在这里他们也开设了酒坊。老翁不爱喝酒却忠爱酿酒,每次酿的第一坛酒他都会留在地窖中,因为这是和药师的约定。老翁离开小镇时在镇口挂了个牌:

明月当空,愿君好梦

喧嚣小镇,为你留门

为的是有朝一日儿子回来能找到回家的路。也为让老主顾还能尝到自己的手艺。有人说他是个倔老头,我想说天下有哪一个父母不是这样倔强呢?

老翁每天午后都会在村口守着,杵着那根黝黑笔直的拐杖,要么站着,要么席地而坐。某天不知哪个好心人搬来了一块平整的石头,而今已削走一半的厚度。冷风中,掀起的衣角相互拥抱,银线织成的密网已破碎,心中的余温通过麻木的鞋底亲吻大地。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今年下了雪,芣儿很开心,他就和小时候的你一样,那么喜欢雪。我还给你留了一坛新雪酿,过几年等你回来我们一醉方休”老翁在第二十三个记事本上写道。

你不在家时有人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你,有时你任性,有时你搞怪,有时你伤感,有时你烦躁,有时你快乐、幸福,这所有的所有都是家的感觉,长大的人终会离开家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不论它是否美好,是否如你所愿,但是这是你离开家走的是独一无二的路,你应该庆幸“我做出了选择”,但是永远不要忘记你身后还有一片桑梓地,那里是你生命开始的地方,有人在等你回来。你知道吗,乌鸦总落在荒芜的地方是为什么?因为转世的灵魂害怕你迷路。在孤独彷徨的时候不妨在记忆中寻找些许温情。每一个故乡都写着一句话:“我们等你回家”。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老翁的祈祷,或许是药师听见了父亲的哀求,又或许是父子同心。药师真的出现在了老翁眼里,在回忆中重复了千百遍的人带着一成不变的模样回来了,这一次不再是老翁幻影,不再是芣苢编织梦境。

“爹,我们回来了”

“回来……”三个人六行泪,双目相对语止退,两辈人紧紧相拥,几十年的酸甜藏在了酒窖融在了眼前。

老翁左手牵着儿媳右手扶着药师,女药师将父亲的拐杖撰在手里眼眶用了一些力量。来到家门口老翁向正端着酒器的芣苢招手:“孩子,这是你的父母,快来快来”芣苢呆呆地走上来药师和妻子将芣苢一把拥入怀中。

“父亲,母亲”芣苢终于将这四个字说出口,可是语气为何那样平淡?妖,也许是需要陪伴才会产生感情。

“回家吧”老翁欢喜地说。

“请”芣苢就像对待客人一样将两人迎进小酒坊。

药师此次回来就不打算离开了,他们在酒坊旁边修了一间药房给乡里人治病。药师成为了普通的乡间药师,女药师放下药材拿起蔬菜瓜果,芣苢依然不习惯与药师生活在一起,但是心中默默感谢药师,最近老翁地笑容渐渐多了;天气转凉时总有人在一旁问候,每天都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几年下来芣苢开始习惯母亲的嘘寒问暖、父亲的疼爱、爷爷的教导,平时酒坊没人的时候他也会到药房给父亲打下手,这时药师就会给他讲一些简单的药理,比起药理芣苢还是跟喜欢酒,可是芣苢并没有酿过自己的酒。人生酿的第一坛酒便是一生的味道以后只是以此为基础,老翁想等芣苢有一定的经历再开始让他酿酒。

这天夫妻两个开始整理药箱

“芣儿,我们还得出一次远门,你母亲家中有人患了一种很奇怪的病,车前草没有效用,我们得亲自去看看”药师心平气和地对芣苢说。

芣苢已经猜到了,可是心中还是会失落。

“这次要走多久?”

“五天,就五天而已”药师将芣苢拉到身边:“五天后我们一定回来”

“孩子放心吧,我们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女药师眼神十分笃定。

“那爷爷那边……”芣苢看向窗外。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什么也没说应该是同意了”药师眼中也有疑虑。

“你们消失了二十年,在这二十年爷爷每天都在镇口守着,托买酒的客人留心你们,也会让我去茶坊、酒楼向来往的人打听你们的下落,得知你们……”芣苢哽咽地说:“要平安回来,我和爷爷等你们,但是爷爷时间不多了。”

“好”药师坚定地回答。

第二天一早药师和妻子离开了,芣苢和老翁将他们送到村口,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下祖孙两个才回家。药房的小柜子中慢慢的全是药材可是房间确实空空荡荡,那种空虚的感觉就回来了。

接下来的三天芣苢一直在忙碌中度过,这几天买酒的人很多,第四天老翁打算让芣苢试试酿自己的酒,芣苢也有些激动,欢欢喜喜地走进配料房,小心翼翼地抬出器具。翻炒、温度、时间他铭记于心,老翁酿酒有一个技巧可以让刚酿出来的酒快速沉淀发酵,就像埋在土下数年一样,酿好后芣苢用杯子盛过一杯闻了闻:“好香!”二字脱口而出。芣苢兴高采烈地端给老翁,老翁先是一闻,芣苢满脸期待,

“不错,很醇”说完,老翁就像以位老师傅要选手艺继承人一样严谨,他将酒杯送入口中突然脸色一变:“芣儿再盛一杯!”芣苢立即跑回屋里端出一杯,老翁一饮而尽然后长舒一口气。

“你也尝尝吧。”芣苢匆匆地走进屋里,失望地出来。原来这酒是白水,没有一丝酒味。

夜幕降临,将所有的光点都吞噬淹没,天空惊雷道道似长鞭,打在芣苢身上、心上。他很苦恼为何是这样的结果,深陷烦闷的人更容易被困意打败。后半夜天空下起了暴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扰人美梦,梦中父母正在为一家人缝制冬衣。芣苢起身开门,空中血淋淋的手掌向他拍来,在闪电的光亮下芣苢看清了那张面孔——是父亲。

“跑!”药师用尽余力,芣苢抬头那些人围了上来,银白色的长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刀口上滴下的鲜血显得格外碍眼。

“人是你们杀的?”芣苢将药师的尸体安放在地上。

“你也是妖?”领头的人问道。

“我问你人是不是你们杀的?”最怕温和的人发怒,因为平常的温和下一定藏着恶魔。芣苢将灵力聚在手中,一个白白净净的光球慢慢扩大,杀手消失了。芣苢拍了拍手,之后将父母的尸体聚在一起……

今夜所发生的一切被老翁收入眼底,老翁并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他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酿自己的酒,那酒的味道不是清醇也不再甜美取而代之的是难以下咽的苦涩。买酒的年轻人少了,可是对于历经沧海的修行之人这才是人间至味。芣苢的酒闻着依然香醇,不过不同的人喝下去有会有不同的味道。每每有客人尝过酒坊中总会掀起一番争论:这“浮”到底是什么味道?

一年以后老翁寿终正寝,芣苢一人经营着小酒坊,药房送给了忆梦阁。

“长使,您还要在人间等吗?”身旁的梦者问道。

“那群人有消息了吗?”芣苢就像没用听见梦者的话。

“还没有,您放心药师这一笔阁内帮您记着的”说完梦者恭恭敬敬的退出门。

几十年前那道白光将芣苢和忆梦阁联系在一起,不久之后药师在无形中将这份恩情还清,药师还是普通药师,芣苢早已不属于人间。

长使放不下人间这间酒坊,在这里他真正体会到了被爱、被珍视当然还有失去,浮并非没有味道,而是因为味道太多太杂而显得无味,只要细细品来总有一种味道是属于客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一坛“浮”因为人间而变得奇妙这是“浮”的神奇之处,芣苢也因为这坛酒名盛各界。

“长使,有消息了……”

于是芣苢与酒坊一起消失留下了一张字条:绝浮敬弗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