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十一跟着连弘文到了书房，两人面对面站着，连弘文却似有疑虑，久久没有说话，十一等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
连弘文看着十一，缓缓道：“看少侠也是直爽之辈，那连某也就开门见山了。少侠……与湘儿可是早已相识？”
“是，”十一也没有隐瞒，“在齐云城，偶然遇上。”
连弘文听连风说过，湘儿上次离家出走就是在齐云城找到的，这么说，莫非那些日子湘儿都跟他在一起？连弘文暗暗皱眉，面上神色却丝毫不动，道：“湘儿这丫头前一阵胡闹，曾离家出走，到过齐云城，莫不是那时候遇上了少侠？”
十一点了点头。
连弘文顿了顿，道：“湘儿没独自出过门，想必是给少侠添了不少麻烦？”
十一回想起那些日子，嘴角不自觉微微一勾：“的确能惹麻烦……”
算起来，连弘文已经见过十一数次，一直觉得他性子孤傲，不苟言笑，见惯了他冷漠的神色，骤见他露出笑容，居然怔了一怔，随即心里的隐忧再也压制不住，沉声开口道：“在齐云城，湘儿多承少侠照顾，连某还得谢过少侠。不过，恕连某冒昧一句，湘儿如今已回到京城，所言所行不得不小心谨慎，还望少侠体谅。”
“连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十一眉头微皱，“既说是开门见山，又何必拐弯抹角？”
“湘儿是庆曦公主的陪侍，而且自小是与公主一同长大的，说句冒犯的话，她们两人实可算是情同姐妹，”连弘文叹了口气，看着十一道，“少侠如今可是要介入她们中间么？”
“什么叫介入她们中间？”十一皱眉，听得不解，“与庆曦公主有什么关系？”
“少侠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吗？”连弘文缓缓道，“猎场上，少侠相救公主，困在崖下一日夜，此事人尽皆知，后来少侠又应公主之邀回宫，至今仍留在宫中……”
十一思绪一转，恍然大悟，一时心中大震，脱口道：“不可能！”
“少侠真的全无察觉吗？”连弘文沉声问道。
十一定下心神，缓缓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所以绝不可能。”
“少侠若想远离是非，的确容易得很，但……湘儿却不能任性妄为，”连弘文话有深意，“何况，她如今更有‘郡主’的身份……”
十一忽然皱眉，抬眼看着连弘文，声音有些冷：“连大人很看重她这‘郡主’身份？难道忘了这身份是怎么得来的？大人莫非还想旧事重演？”
他神色一变，竟有些不怒而威的气势，连弘文不觉心中一震，等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湘儿险些被逼嫁的事，话里更明显带有指责之意，又不禁脸色微沉：“湘儿是连某唯一的女儿，连某怎舍得迫她做不愿意的事？如今她的身份乃皇上所赐，所言所行更需小心谨慎，倘有一点不妥，伤的乃是皇家颜面，湘儿可担得起这指责？”
默然一阵，十一转过脸去，抿了抿嘴道：“我只是来看看她，没有其他意思，也不会有人知晓，连大人尽管放心，告辞。”
看着十一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连弘文忽然轻叹口气，低低道：“荣华富贵不过是身外之物，连某只愿湘儿身边的人能够真心待她，最要紧的，是能护她一世平安。”
十一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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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出手救慕容曦，本来只是巧合，答应随她们回宫，也只是因为教主有令在先，他正好顺水推舟，借这个机会与皇室交好，为后面的任务做准备罢了……谁知道，竟然会生出谣言，听连弘文话中之意，难道觉得皇室会将庆曦公主嫁给他？
这怎么可能？慕容曦是皇室公主，金枝玉叶，而他，身份不明不说，背后更没有一点势力……至少皇室不可能知道他的背景。
十一微皱着眉，又想起了连弘文的话——连某只愿湘儿身边的人能够真心待她，护她一世平安……忽然自嘲般淡淡一笑，身为杀手，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预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手死于非命，哪里谈得上护她一世平安？
不过，眼下恐怕不能再继续留在宫里了，但他该怎么脱身？
十一垂目沉思，竟然迟迟下不了决定。
“在想什么？你居然也有出神的时候，倒是少见。”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十一蓦地回神，抬眼看去，竟然又是慕容明昊，不觉挑眉：“皇后娘娘不在偏殿。”
“朕当然知道。”慕容明昊扫了他一眼，道，“朕已去看过了，皇后虽还未完全康复，但也已好转了许多。论理，这次你的功劳不小。”
十一目光一闪，干脆顺水推舟了：“在下正想说，皇后既已好转，那我也该告辞了。”
慕容明昊看着他，淡淡道：“这么急着离开？”
十一顿了顿，忽然直截了当道：“皇宫里人多口杂，总会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来……我本无意招惹是非，更不愿搅和进去。”
“好一个无意招惹是非，”慕容明昊道，“但既然已经招惹了，总要有始有终才是……待皇后神志清醒过来，你再决定去留吧。”
十一默然，还没答话，慕容明昊忽然又问道：“你会下棋么？”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十一顿了顿，还是应道：“略通一二。”
“那就陪朕下两盘吧。”慕容明昊语声刚落，随侍在门口的太监总管就飞快地传话出去了，很快棋盘便已经摆好，茶盏点心也全部上桌。
十一挑眉暗道，当奴才倒也真是不容易，这应变能力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出来的。
慕容明昊已在桌边坐下，十一也只好坐下，随手拿了黑棋。
到底是因为心中藏了事，他并没有将心思用在棋盘上。
几子下定，慕容明昊忽然道：“你这棋下得心不在焉。”
十一顿了顿，干脆放下棋子，问道：“皇上难道是特意来找我下棋的？”
慕容明昊缓缓道：“想成事，也得沉得住气。”
十一心中一震，这话的意思，难道……他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道：“皇上怕是误会了。”
“朕误会了什么？”慕容明昊不紧不慢地问道。
十一抿了抿嘴，只道：“待皇后娘娘身体康复，在下便功成身退。”
慕容明昊又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脸上却终于露出了些诧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