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若是跟你掰扯起历史来,就说明,他要说的问题,有些棘手。
白清秋深谙此中道理,但她并不慌张。
因为她对莫董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早有准备。
“前两天啊,我家那个母老虎啊,给我买了双新皮鞋。好看!锃光瓦亮,鞋头都反光。”
“我高兴啊,第二天就穿了整整一天,结果,你猜怎么着?回家一脱,脚趾上全是水泡!”
“哎,这新鞋啊,是好看,但穿着啊,还真不如这双跟了我五六年的老布鞋。”
莫董跺了跺脚,展示了一下他脚上的那双陈旧却不破旧的布鞋。
“可要是出席个什么重要场合,为了自个儿舒服,你还能穿这双旧鞋?”
“人啊,说白了,都是以貌取人。这貌,不只是你的长相,也包括衣着,装饰。”
“你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自然尊敬你,你穿得简单朴素,人口上不说,心里就得开始琢磨你是不是家道中落。”
“所以啊,这旧鞋吧,穿起来合脚,不能丢。这新鞋吧,虽然不舒服,但,也得买。”
带着白清秋在大气层里绕了一圈,莫董终于降落到了他想表达的意思上。
不就是公司得靠她白清秋这样的老人,也要靠虞桃夭这样的新人吗?
说得云山雾绕的,又是比喻,又是举例。
真是难为这老头儿了。
害怕她这样的“台柱子”撂挑子,又得伺候好风头正盛的“姑奶奶”,董事长都得亲自下场,编故事旁敲侧击。
白清秋忽然有些同情莫董。
“莫董,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不会倚老卖老。还有啊,这些小事啊,您直接找catherine给我传个话就行,实在不用亲自来点我。”
莫董的脸色微微有些发僵。
“小秋啊,有些话啊,还是得当面说。中间多一个人啊,就多一层意思。你懂吗?”
“我懂,您是为我着想,怕被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
莫董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老人啊,就像老酒。放时间越长啊,少了些涩意啊,更醇香。”
白清秋明白,莫董对她通情达理的表现,非常满意。
作为公司的老人,能把自己的位置和公司的发展看得一样重要,这的确,是一份中规中矩的答卷。
但莫董似乎忘了,白清秋虽然改名叫了白清秋,但她的内心,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白凌然。
所以,她必须在这份答卷上,添上几笔。
“莫董,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她不惹我,我绝对虚怀若谷。但是……”
白清秋的声音很轻很淡,像柔密的春雨,但听在莫董的耳中,却像道平地而起的惊雷。
“倘若她触犯到了我的底线,就不要怪我,不顾同僚之情。毕竟……”
“对付拳头的最好方式,不是摊开双手投降,而是握紧拳头迎击。您说,对吗?”
白清秋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但就是这张没有表情的脸,把她的坚决表现得不容置疑。
莫董倒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嫩黄茶汤从杯边洒落,顺着茶托上的空隙,流了下去。
半晌,莫董回过神来,看着只剩茶叶的盖碗,和茶水满溢的茶杯,忽然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中气十足,振聋发聩。
惊飞了碰巧停在窗沿上休息的鸟,颤动了博古架上支起来的瓷盘。
这笑,很悠长,很有感染力。
仿佛能涤荡被搅得浑浊的心,能化解胸中郁结的块垒。
白清秋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