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芸儿她的生活很简单,甚至有些清贫。”
“她年龄太大,身体条件也没当年好,去不了舞团,但她当了舞蹈老师。”
“她带着很多很多小女孩,学习舞蹈。”
“我在窗外偷偷地看过她上课,她的眼里全是笑意。”
“等到下课,孩子们都离开,她会在大大的舞蹈教室里放着音乐,独自起舞。”
“她的舞姿还是那样曼妙,就像一只在花丛上翩飞的蝴蝶。”
“她眼里的光,脸上的笑,像极了我第一次在剧院里看她表演的模样。”
“那时,我才醒悟,芸儿并不是嫌我挣钱少,或是嫌我家境不好,而是……”
“受不了没完没了的家务活,受不了无止境的家庭琐碎。”
“她是一只自由盘旋振翅高飞的小鸟,而不是一只关在牢笼里供人欣赏的小鸟。”
“明白这一点,我不知道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是因为芸儿她自始至终并没有瞧不起我,如果换一个人,她也会如此。”
“难过的是,如果不是我,而是换了别人,她……也会如此。”
“呵呵……”
白朝先捂着额头,冷笑了两声,“然然,爸爸是不是很可笑?”
“不可笑!”白清秋斩钉截铁地说。
白朝先先是被白清秋发誓一般笃定的语气唬得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
“我们家然然一直很懂事,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
“走了这么多年的弯路,爸爸才意识到,爸爸真正对不起的,始终只有一个人。”
白朝先握紧了白清秋的双手,“那就是你,然然。”
“和你妈妈离婚之后,爸爸只想着自己的痛苦,完全忽略了你比爸爸更痛苦,也比爸爸更需要你妈妈。”
“但爸爸那时候一门心思只想赚钱,想洗雪耻辱,结果到头来,不过是爸爸的自尊心作祟,自以为是地给自己加上了苦情的筹码。”
“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默默地长大,真是……”
“辛苦你了……”
说到最后四个字,白朝先眼眶里一直闪烁的泪光终于汇成了一道流水,在他黝黑的皮肤上冲刷。
白清秋鼻子一酸,跟着流下泪来。
她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白朝先擦了擦眼泪,安慰道:“然然,爸爸想好了,等你妈妈能认出爸爸了,爸爸就去和妈妈把证领了。”
“这次,就算绑,爸爸也要把你妈妈绑回来!”
“咱们四个,再也不分开了……”
白清秋使劲地点了点头,泣不成声。
从老房子回到竹苑的家中,白清秋从镜子里看着哭得红肿的双眼,嘴角却满是笑意。
父亲、母亲分开十一年,两人却一直未曾嫁娶,说对对方没有余情,大概谁也不会相信。
但他们,一个害怕再次陷入鸡零狗碎的泥沼,一个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卑自责的心,谁都不敢率先踏出这一步。
父亲最后的承诺,彻底解开了白清秋的心结。
她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为什么母亲要抛下自己?
她给母亲找过妹妹年纪小,需要照顾这样合情合理的理由。
但她的内心,始终有所芥蒂。
今天听完父亲的讲述,她才明白,对于父母离婚这件事,她并不是罪人。
母亲她,只是讨厌一地鸡毛的生活罢了。
这么多年,白清秋心底最大的疙瘩,终于被成吨的眼泪,冲走了。
她期待着,母亲好转,妹妹苏醒的那一天。
因为那一天,将是他们这个小家庭破镜重圆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