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韩隙,在大叔大妈家一住就是十天。
这期间,他帮着卸货,搬东西,洗菜,切菜,甚至还观摩了些大妈“密不外传”的厨艺。
现在想想,也许早在那个时候,就是韩隙厨艺的启蒙。
面馆很小,来的都是周围的街坊邻居,虽然很多人对这个凭空冒出的大小伙子充满了好奇,但大妈总是笑笑,什么也不透露。
被大叔捡回来也好,帮大妈打下手也好,老两口都没问过韩隙为何会孤身出现在这。
韩隙知道,这是这对善良质朴的夫妻对他最大的尊重。
可随着每天的朝夕相处,韩隙渐渐与两人熟悉,离家出走这件事,也在某次吃饭的时间被他主动提起。
出乎意料的是,老两口并没对他实施耳提面命地政治教育,或者仗着为人父母的身份对他进行道德谴责。
大妈依然淡淡地笑着,不表态。
大叔一边呷着小酒,一边嚎嚎:“撞上了我,也是你小子造化,命不该绝!”
“你别听你大叔瞎扯,他一喝上酒啊,嘴就没把门。快吃吧,趁热。”
“什么门不门的!男人!就得能吃苦,能喝酒,能吹牛!哼,你们这些女人,没见识!”
大叔满脸通红,似有醉意。
“好,好,好,就你见识多~”大妈一边偷偷把酒瓶藏起,一边顺着大叔的话说。
韩隙静静地看着这老两口,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幼稚。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别人翻来覆去、引经据典地给你讲大道理,你越听越烦,越听越想反其道而行之。
可当某些人并没刻意摆出教育的架子,甚至似乎没把你的苦恼当回事的时候,你自己反而顿悟了。
接下来的七天,韩隙跟着大叔出车,跑遍了这座小城。
小城虽小,但是热门景点的下榻之处,大叔偶尔也能拉到要包车去景点的旅客。
韩隙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跟着到了雅丹的景点门口。
对雅丹的雄壮,他早有耳闻,但一直未曾得见,他翻遍了口袋,只有回去的车票钱。
这个钱,不能动。韩隙捏了捏拳头,在停车场里游荡。
“小韩,小韩……”
大叔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递给他一张门票,“到了总得去看看,不然白来了。”
不等韩隙道谢,大叔快步走到车边,加入了等客大军的司机团体。
韩隙感激地看着大叔抽烟,吹牛,然后跑步进了景区。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灵魂的震撼。
突兀耸立的怪石,永不消停的风沙,把一个从不知生活之苦的少年,吹成了沉稳冷静的少年。
可是,人每时每刻都在相遇,也在告别。
韩隙不属于这个城,不管浪迹多久,他都得回去,回到他自己的城。
走的那天,大妈还没天亮就起来,准备了很多韩隙喜欢吃的小零食,又跑到早市去买了些新鲜的水果,装满了两大包,却总觉得不够。
大妈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扶着门,目送着大叔载着韩隙离开,悄悄地抹着眼泪。
韩隙从后视镜里看了大妈很久,直到看不见为止。
机场不算太远,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大叔一路都在默默地抽着烟,什么话也没说。
直到韩隙拎着沉甸甸的包裹朝安检里走去,大叔才叫住了他。
“喂,瓜娃子,以后别睡大街了,有事过来找叔,叔给你报销路费。”
本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的韩隙,突然就忍不住了。
但身为男子汉的尊严,让他将盈眶的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只留下一句听起来过于平淡的话。
“好的,叔,你们,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