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翁仲的竭力挽留下，冯莫长和小优、大力等人又在临洮盘桓数日，接着就跟国尉府使者上路了。
令小优惊异的是，他们所行的道路并不是那种能颠死人的土路，而是一条标准的秦驰道。
整条驰道路面极是平整，就算坐在战车上也感觉不到颠簸。
有一种后世高速公路的感觉。
这也就难怪国尉府会来的这么快。
小优从马背上跳下来，俯身摸了摸坚硬的路面，惊讶说道：“第一次见过古代的高速公路，这应该是用三合土捶打的吧？比水泥路面还结实。”
“主要是下的功夫大。”骑着匹白马的冯莫长淡淡说道：“不是三合土这么简单。”
“我倒是感觉更受罪了。”大力骑着一匹黑马，他踩着马镫在马背上站起来，揉了揉屁股说道：“老冯……哎，不，冯师，你干嘛非要让我们骑马啊，翁仲又不是没给咱们车子。”
“你说为什么让你骑马？”
冯莫长轻轻抖动缰绳，冷笑地说道：“咱们一没有过人战力，二没有谋略智慧，要是连逃命的功夫都没有，那就活该被人打死。”
大力很不满地咕哝几声，还是泄气地开始骑马。
这个时代毕竟还是骑马最方便，最快捷。
自从离开临洮后，在冯莫长的坚持下，大家每天赶路就不再坐车，而是以骑马为主，导致大家每天屁股又酸又痛。
大力现在觉得老冯越来越像唐僧了，尤其是在他骑上白马后。
“哎，我说冯师，咱们也可以适当的坐一坐车子嘛。”大力试图跟老冯讨价还价，顺带拉上小优：“你说是不是小优？小优？”
大力扭头喊了小优两声，发现小优正在看着远处发呆：“哎，小优你在看什么呢？”
大力抖动缰绳靠近小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道路两侧，有一队披头散发，身穿赭红囚服的囚徒，正在监工指挥下在维修道路两侧。
这队囚徒干活很有章法，前面的一段道路刚修完，后面接着就挖坑种树，工作进度很快。
“这些囚徒干活有什么好看的？”大力不解地问道：“嗯？看着他们干活就有种现代化流水线的感觉。”
“世界上最早的流水线生产、标准化零件就是吕不韦发明的。”冯莫长也骑着白马赶过来，慢条斯理地给他们普及历史常识。
“我去，连流水线和标准件也是吕不韦发明。”志国吃惊地说道：“看来吕不韦有两把刷子啊。”
而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囚徒忽然直起身体，抬头甩了甩披散的头发，赫然露出一张没有鼻子的面孔！
“卧槽！”大力当场懵逼了：“这家伙的鼻子怎么没有了？还有这个囚徒的脸上怎么还有烙印？这么大的烙印，这不就毁容了么？”
饶是以大力的粗神经，看到这些受刑的囚徒也不由色变。
“冯师，这就是秦法？”小优忍不住转头对老冯问道：“这也太残忍了吧？直接就毁容伤残了！”
他语气中透着一股愤慨，一旁的志国和李莎也面露不忍。
“这就是商鞅制定的秦法，战时法制，一切都为战争服务。”饶是以冯莫长心境，看到这些伤残囚徒，心情也有些沉重：“不狠一点，秦军哪会有这么大的战力呢？”
小优沉默不语。
说实话，之前白逢和孟抱两人的表现，以及接近前世高速路的驰道，着实让大家都对商鞅变法还有一丝敬意。
但现在一下看到这么多被割鼻子，烙印刺字的囚徒，大家心中对商鞅变法的一丝敬意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恐惧厌恶。
与此同时，小优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他从这些囚徒的身上，隐约看到了丝丝的黑气。
这些人身上散发的黑气并没有溃散，而是在空中汇成一朵巨大的黑色曼陀罗！
这朵黑色曼陀罗的花蕊，却是有丝丝白金光泽流转。
“这些黑色曼陀罗究竟代表什么含义？”小优忽然想起几日前孟抱濒死时，他额上出现的那朵白色莲花。
内里蕴含的花蕊，一样也是白金光泽！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花粉？
小优心中充满怀疑。
行到夜幕时分，众人就在驰道旁寻了一片空地露宿。
随行的秦军将士弓马娴熟，在沿途着实打了不少野味。
米其林出身的大厨志国岂会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一手烤肉绝技吃得在场所有人赞不绝口。
李莎吃过饭后就早早休憩了，大力兴致勃勃地拉着一个秦军角抵手摔跤。
而趁着这个机会，小优拉着冯莫长来到一旁，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冯莫长。
“看来是不会错了。”冯莫长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们现在还没有深入秦国的腹地，就已经看到征兆，如果真正进入秦国王城，或许一切已真相大白。”
“可是该如何取花粉，又如何交接任务呢？”小优不由地问道。
“这你不需要管。”冯莫长摇了摇头说道：“等你真正进入王宫，或者来到嬴政身边，一切答案自会揭晓。那神秘的造物大赛让我们来到这里，不是无的放矢。”
顿了顿，老冯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真正的花粉到底是什么？”
小优回想着孟抱战死的一刻，不由说道：“孟抱是英勇壮烈的秦人，质朴厚重，视死如归。可是这些囚徒们却是怨气冲天，他们到底是有什么共同点呢？”
小优不由地陷入苦思冥想。
“这些囚徒生活的很苦。”冯莫长眼瞳闪闪，说道：“又承受过毁容大辱，一般来说承受了这些灾难，就算不当场自尽，长期这样环境折磨下，也早撑不下去了……”
“身处地狱，却心向光明。”小优忽然不由说出这句话。
这轻轻一句无心之语，冯莫长的眼中已有了神采！
“身处地狱，心向光明……身处地狱，心向光明……光明……”冯莫长在驰道上回踱了几步。
随后他眺望着远处天边的星辰，眼神熠熠生辉。
“……我明白了。”小优忽然一拍手，断然说道：“是希望！是心头的希望，能让他们可以无视生死！勇往直前！可以忍受折磨蹂躏而不死！”
“原来如此。”冯莫长如释重负，老脸透着一层精光。
随后他长吁出一口气，两掌合十，望着头顶星空膜拜行礼。
小优见状也跟着老冯一起膜拜行礼。
不远处大力和志国看到两人异样，就朝他们走过来。
“哎，你们在作甚呢？”大力拎着一条羊腿走过来，问道：“尝尝志国的手艺，正宗的草原黄羊，再加上大厨秘制，味道简直不要太赞！”
“正在商量问题呢，谁跟你一样没心没肺的？”小优没好气地夺过羊腿来，狠狠割下一块肉，递给冯莫长。
“现在目标既已清晰，那就不用再多费心思了。”老冯恢复平静，接过羊肉，从容说道：“咱们需要考虑一下眼前的危机。”
“眼下有什么危机？”大力奇怪地看着冯莫长。
“吕不韦和嬴政。”冯莫长拿起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两下，说道：“从我得到的消息看来，吕不韦和嬴政现在已是水火不容。”
志国的脸色倏然变了，小声问道：“冯师的意思是……”
“咱们现在需要在两者之间选择一个。”
冯莫长冷静地说道：“问题就在这里，无论我们选择哪一个，都会得罪另一方。选择了吕不韦，嬴政将来不会放过我们。但如果选择嬴政，那么吕不韦现在就能将咱们置于死地。”
小优、大力、志国的神色倏变。
他怎么也没想到，能逃过兵荒马乱的边陲，却逃不过这官场倾轧！
“小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冯莫长看着小优，说道。
小优心神一震，脸色复杂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冯莫长让他来做决断。
可是这种决断一旦做出，将会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大力忽然举起手来：“冯师，咱们就不能两下都选吗？譬如说冯师投靠嬴政，我们投靠吕不韦？”
冯莫长直接回复这蠢货一个字：“呸！”
“你以为这是什么时代？这是战国时代！”小优怒道：“一个没有立场的墙头草，人人得而诛之！况且这又是个最看重品行的时代，特别是文人，一旦名声臭了，那就真成过街老鼠了。”
“如果选择谁都不帮那也不行。”志国苦着脸说道：“列国君主对待人才，只有两种态度，要么为我用，不为我用就得杀。没有第三个选择。”
“卧槽！”大力痛苦地捂住脸庞，呻吟一声：“我从没想过选择题会这么难……”
“那我们就选择嬴政吧。”小优咬了咬牙，断然说道：“吕不韦手下门客三千，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咱们就算投靠了，也不会得到他的重用。反倒是现在的嬴政，正需要我们。”
“对！”志国也插嘴说道：“按照史书上记载分析，吕不韦是被嬴政杀的，我觉得现在嬴政应该也没这么羸弱，他也应该有自己的势力，否则早就被吕不韦给掀翻了。”
冯莫长点了点头，从容地说道：“那就这么做吧，咱们需要好好的谋划一下，如何应对吕不韦，又如何与嬴政接触。”
“我觉得咱们还是考虑一下骊山囚徒的事吧。”大力哪壶不开提哪壶，指了指不远处的囚徒：“我觉得我们可能要吃苦了。说不定还得留个鼻子耳朵什么的。”
话音刚落，志国和小优恶狠狠地扑过来，把他按在地上爆捶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