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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瑞,这个词最初出现在神典的赞美诗中,因此它的定义也自然而然的充满了神学的味道,在那个人类完全依附于神祗生存的时代,作为匍匐在神祗脚下的卑微物种,祥瑞便是那人类不可直视的尊贵神祗的代名词。

在唐墨的记忆里,《天地法典》之后的血色大陆,所有神殿传说故事的扉页都以祥瑞之景为开篇,他曾经以为这不过是教士笔者的修饰之词,文字中的奇幻景色更多是后人的想像而已,企盼幸福的人总会给自己的憧憬染上梦想的色彩。

直到今日,被妖帅以法则拘禁在璇玑神柱内的唐墨,仰面远望破碎天空的异象,在那神柱周围的苍穹间,他终于亲眼看到了祥瑞的存在。

在耀眼的光芒之中,缤纷绚丽的色彩在弥漫扩散,瑰丽宏大,气象万千,让观者不由心生敬畏,唐墨的心头顿时也涌出无限的美好幸福,但觉自己意识渐渐融入到那色彩之中般,畅游于广袤天际。

然而唐墨心中认为忘记自己的身在所处,脑海秉持一点清明,既是眼前强光炫目,又怎么可能分辨出如此多姿的色彩变化?

随即便悟透这一切祥瑞景象不过假象,或是说蕴藏在降临之光中的幻术法则,能够诱发观者生灵内心的执念企盼,强制在意识中产生愿望满足后的剧烈幸福感。

“呼~”唐墨轻吐一口气,一道炁法竟汇聚而出,将面前的光线扰乱。

顿时他面前的景色便混乱起来,虽然也仅有须臾片刻,但依然可以窥觊光芒之后的真实苍穹。

碎片化的黑色虚空,黑白双色交织缠绕的神格之光,蔓延的紫黑色侵蚀空间,还有不断向远处扩散的未知法则能量......

“果然都是骗人的,说的底不过是幻术法则和精神控制而已。”唐墨心中顿生轻蔑,压在心头的沉重感也顿时减了几分。

这时他又听到了千年树妖的洪亮声音,威严而不容置疑,似乎是命令一般。但因为说的是祖人语言,唐墨并不能理解,只知道这是说给祭台周围魔王听的。

因为在唐墨进入璇玑神柱内后,所有光线和声音都无法穿透,他也只能观察到光柱内的景象,无法看清外面周遭的变化。

与此同时,在祭台外围,随着千年树妖的命令响起,十二魔王也迅速归位,呈环形十二等分的地台法阵发出青色的光芒,周围的石台上蔓延的巨型藤蔓仿佛是受到了神降祥瑞的刺激而不停蠕动,并将端立于阵眼上的魔王们笼罩其中。

魔王风灵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沐浴在法则能量中的感觉,当璇玑神柱的光芒融入其中,她便有了熟悉的感觉,那是在暗星为半神征战的回忆,每当在战场大胜而回后,惬意的享受着半神的祝福恩典,她便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现在虽然感觉一样,但看到周围包裹着自己的巨型藤蔓,风灵却感觉像极了暗星捕猎的陷阱囚笼,这不过此刻困在囚笼中的不是暗星凶兽,而自己与同僚。

这份新生的不安在风灵心中原本的质疑中缓缓发酵,困惑的目光逐渐汇聚到璇玑神柱中唐墨的所在,虽然唐墨因为强光此刻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但魔王们却能将唐墨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

“能够有幸成为璇玑半神晋升新神的器皿,唐墨的牺牲也算值得吧?这么光荣的使命,若是落在祖人的头上,不光是他个人,恐怕他的全家和整个家族都会感到光荣!”风灵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但就算你不认可璇玑半神,但毕竟它也是你母亲血继的渊源,也不能算是毫无干系的。”风灵继续对自己说道,虽然她一直试图说服自己,但心中始终萦绕着唐墨那平静表情下的坚毅眼神。

“好吧,我承认你因为父母的遇害而痛恨璇玑半神,但毕竟是你自己也做出了和他们一样的抉择!这说明他们没有错,而你也没有错......”风灵的心声渐渐变小,杂音却变得更大了。

“我......我希望你不要死,希望你能活下来!”风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失败了,她不应该为了一个人类而心软,更不应该为了一个人类而质疑半神的教诲。

突然,剧烈的疼痛在全身爆发,仿佛巨力朝着四面八方撕扯自己的身体,风灵瞬间便因为剧痛而昏厥过去,而她的身体却因为法阵的控制依然保持着直立状态,只不过原本背后那些不停盘旋飞舞的鬓辫都无力的垂了下来。

这并不是因为风灵的心智动摇受到了惩戒,因为同样的状况出现在了所有魔王身上,甚至就连在祭台之外匍匐在地面上大气都不敢喘的祖人贵族们也纷纷痛苦哀嚎起来。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受到影响的竟然只有祖人,幽谧古林内还有其他异族守卫和被神柱吸引偷偷接近的异兽,包括依旧保持着人类形态的妖王邪狐,它们无一例外毫发无损,任凭神柱突然绽放的祥瑞之光穿透自己的身体,除了感觉到了异样的温暖外,并无其他特别感觉。

而邪狐却是拥有超强危机预感的妖王,在数千年的历程中它每每能全身而退,都是得益于此天赋,此刻祭台周围突发的混乱景象,让它立刻再次嗅到了危机的味道,并且是自己从经历过的最大危机。

“这可不像是正常的仪式......”邪狐小声嘟囔着,脚下轻轻的迅速向远离祭台的方向逃离。

它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这一点,正在幽谧古林高空处悬浮的月空号看的最清楚。

在云层之上,在地面众人的视线之外,那所谓的祥瑞之光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从神柱光芒不断扩散的是无尽的精神法则能量,它们以神光为媒介,快速释放,瞬间便能抵达数百公里外的远空,并随着天地间的无数尘埃持续扩散污染!

王娜拉等三人被吓了一跳,因为速度极快,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反应去释放防御法则,但事后经过检查,这未知的精神法则竟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向北韬犹自不信,拉着木川贤者一遍又一遍的给自己检查,后者也是紧皱眉头,反复思考各种可能性,但即便是智慧和经验皆无以伦比的大贤者,依然没有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这时王娜拉好奇的声音响起道:“向老应该无需担心了,这精神法则似乎只对祖人有效......”

两位老头闻言急忙学着王娜拉向下观望,果然战场上的祖人士兵纷纷倒地,无论是在与人类交战的前线,亦或是幽谧古林内的贵族侍女,竟无一例外。

“祖人不是璇玑的信徒么,怎么只有它们被半神的精神法则攻击?”向北韬诧异问道。

木川和王娜拉都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用心仔细观察地面祖人的变化,借助教会特有的光迅术,即便是数千米的高空,他们也能透过云层,敏锐的发现任何异常。

“看清楚了吧?”

片刻之后,木川缓缓问向徒弟,声音无比沉重。

王娜拉点头答道:“看清了,是玄金契印!”

令祖人感到剧烈疼痛的,竟然是植入其体内的玄金契印,降临之光释放的‘祥瑞’实际上竟是直接作用于玄金契印,因为这些玄金早已与祖人的身体融为一体,所以才会导致如此剧烈的反应。

“你再看战场外围!”木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颤抖起来。

在视力所及范围之外,王娜拉需要借助飞艇上的观测设备,穿透云层,在魔语森林边缘地带,也便是已被人类军队控制的区域里,竟然也出现了大片的玄金契印激活后的特殊法则波动,而这种异象几乎覆盖了所有区域,并在过去曾经爆发过大型战役的区域最为明显。

木川继续分析道:“那些高亮地区都是祖人士兵战死的密集区域,虽然玄金契印可能依然有效,但你看那些开始缓缓移动的亮点和法则波动,极有可能是半神的精神控制法则令那些尸体重新站起来了。”

“所以半神是在借助玄金契印的力量来控制祖人吗?生者能赋予其额外的力量,死者能令其继续战斗,祖人无论生死都要为其战斗,这命运实在是悲惨至极!”羲之先生的声音中透着愤怒,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战场的血腥场面,却不料再次被可怕的现实颠覆认知,震撼无比。

木川贤者已经拿起了教会的光迅通信法器,准备向所有作战中的人类军队示警,而王娜拉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望向自己的老师,颤抖着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降临之光的控制法则就不是仅仅影响魔语森林了......”

包括木川在内,飞艇上的其他三位老头脸色剧变,他们都明白了王娜拉的话意。

在人类三大帝国一起发动对祖人入侵军团反攻时,曾有无数睿智者质疑为何祖人大军要在毫无给养的情况下,对血色大陆全境发动攻击,从军事指挥和战略上来看几乎是毫无价值的错误决断,并直接评判祖人军团的统领魔王们根本就是毫无指挥智慧的蛮族!

除了在血色大陆各地留下了战争创伤和数十万士兵的尸体外,祖人发动的入侵似乎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然而现在在月空号飞艇上的众人终于看清了这一切背后的阴谋。

“现在人类所有的力量都已经集中到魔语森林,并且深陷此处无法撤退,如果此刻那数十万祖人尸兵对人类城市发动进攻,我们根本就无兵可守,那将是可怕的屠戮浩劫!”向北韬抱着脑袋大声喊叫。

王娜拉已经因为恐惧而彻底失神,喃喃自语道:“来不及了,我们做什么都来不及了,降临之光的精神控制法则辐射速度太快,就算使用光讯法则也来不及示警了,剑勋城外至少有十万祖人尸兵,现在恐怕已经全部苏生了!”

岂止是剑勋城,奥斯陆帝国内的重要战场还有红石郡和江北郡,因为所有军队都已经深陷魔语森林,人类城市毫无设防,马上都将陷入祖人尸兵肆虐屠戮的恐怖灾厄之中!

“这便是‘千年之乱’预言下的大灾厄,血色大陆不得不承受之剧痛!“木川深深叹气道。

他轻轻摸了摸王娜拉的臻首,再次抬头望向降临之光,沉重而有力的说道:”但当人类无法彻底规避牺牲和损失时,我们作为这个时代的先行者,就必须更加专注的去战斗!每个人都要尽己所能,努力将人类的牺牲和损失降到最低,并最终拯救苍生!而我们哪怕为此要粉身碎骨,也不应有任何一丝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