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陈茹突然很凝重地停了下来，指尖在眼角轻点着，频繁地撷去上头冒出的泪水。
嘴角的笑压下去又扬起来，让顾明池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说不上来。
他只是觉得，陈茹望向她的眼神里，似乎有那么一刻，泛着冷意。
晦涩不明间，陈茹眼里蕴着的锋芒汇聚在一起，有如利刃一般，仿佛要划破她心头上那片不知笼罩了多久的乌云。
“有一点，你比我好，你一直留在这里，但……”陈茹侧头，薄红的眼尾在日光灯的照应下，足以让顾明池看清每一个细节。她似乎是想要伸手的，但伴着嘴角的嘲弄，很显然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你并没有比我好上多少。”
“就好像是，我看着自己另一个自己在重蹈覆辙。”
“一开始，我也是没有认出你的。直到‘两个我’碰到了一起。”
“我理解你、担心你、嫉妒你……同时也惧怕你。”
陈茹说着，笑得越发张扬。
那是她平日里根本不会有的样子。
顾明池的双目骤然一深，极其诡异的，那一刻他竟有些想要后退。
只因电光火石间，三年前一个他之前从未放在心上的回忆突然死而复苏，开始疯狂攻击他心里的防线。
他还记得那个下午，他和任南熹刚刚敲定好联姻的事，出于礼貌他开车将人送了回去。
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用了一种理顺当然的语气建议任南熹可以考虑换个对于她而言更有前景的职业发展。还说，如果她对商业感兴趣，自己也完全可以带她入门。
那就是一种近乎傲慢的语气，顾明池十分肯定，那时候的他不过就是在仗着自己的人生阅历在胡作非为。
关于那天的记忆，这会儿最深刻的，反而是任南熹低头不语，规矩坐着，一直到下车的模样。
而这一切，当时的他似乎不曾注意到，或者说，他可能注意到了，却只把任南熹的行为自动归结于孩子气的表现。
他始终觉得她不成熟。
并且，从一开始就不在意。
陈茹还在说着，但顾明池已经不太想听下去了，他迫切地想要去看看任南熹。
问问她，是否真的伤透了心，才会在刚结婚的那会儿总是选择一些深沉的颜色上身，打扮也更偏向干练。
刻意地向他靠拢，想要变成他所期待所满意的那般成熟。
“我今天说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希望看到你幸福。”
“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去接触更好的作品。”
陈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眼里却是肉眼可见的温柔。
皆出自真心。
她这会儿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很好了，平和且强大。
唇瓣微微颤了颤，陈茹紧了紧自己的手，反笑起来。
“一离开这里，我就会去离婚。”
陈茹一字一句说的真切，是承诺，也是警醒。
“而一有机会，我就会找你的，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也别拒绝你自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