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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婆子瞪了自家汉子一眼,随即对奉载玉呵呵一笑道:”虽然也没那么紧,但这也不能过了冬不是?不过若斋主真有什么事情还用得我们两个,我就让去镜城的乡里乡亲们把东西捎过去。”

说罢,吴婆子一双眼就巴巴地瞧着他。

奉载玉笑了笑道:“这样好了,从后日起,我给您两位放十日假,至于干什么和去哪儿,皆由您二位。”

想了想他又温言道:“不过你们出远门还需注意安全,江中水急,还是驾车更稳妥些。”

“诶诶。”吴婆子见奉载玉应了,十分高兴,吴老汉也是一脸喜气。

其实吴婆子和吴老汉这完全是多虑,他们一年之中去镜城也不过一两回,每次来回也都不超过十日,奉载玉如何会不应允。

因为有了去镜城这一计划,吴婆子一吃完饭就忙活开了。先收拾了正厅,后收拾厨房,又将菜干、肉干、咸鱼都一一放在了厨房中柜子里,然后就挎起篮子打了伞出门去了。

因为雨不大,所以地上只略有些积水,而吴婆子穿了木头底的草鞋出门,并不妨碍走路,她像往常一般先是去了绣坊。

绣坊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不过四周的房舍都开着门,从外向里望去,能够看见绣娘都在里面一边喁喁地说着话一边细致地做着绣活儿。吴婆子今日事多,故而一进院门就直奔收小件绣品的屋子。

屋子人不如往日多,除了查验绣品的一个老绣娘,还有三个人,一个同老绣娘说着话,另外两个仔仔细细地看着纸上的花样子,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两人都转过了头。

这二人中有一人是那孙家杂货铺的孙琳,她见是撑着伞的吴婆子,连忙走到门口同她打招呼。

“哟,是你啊。”吴婆子将油纸伞上面的水珠甩了甩,然后放在了门口的廊下。

孙琳有些羞赧的点点头。

“你娘呢?”吴婆子带着她走回屋内,“你没和她一起?”

孙林摇摇头道:“今日大哥和小弟都在家,娘给他们做衣服呢。”

“这不年不节的,你娘怎么想起来做衣服了?”吴婆子奇怪道。

孙琳听了,更是羞意上涌,半晌才小声吭哧道:“娘说我若成亲,家中兄弟总不能穿着旧衣待客。”

闻言,吴婆子伸进篮子里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着对她道:“我也是忘了,你也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然而孙琳听了,脸上却瞧不出什么高兴来。

吴婆子以为她只是害羞罢了,便道:“嗐,大姑娘了,自然要嫁人的,看来你母亲有的忙了。”她一边说一边朝那老绣娘走过去。

那妇人也是识得吴婆子的,见她过来,笑着道了一声:“来啦,可是上次的花样子绣好了?”

“是,五个,全都绣好了。”说着,吴婆子将一沓子布料递给那绣娘。

“你这回可够快的,你挑的那几个可不好绣呢。”那绣娘接过来开始仔仔细细检查那绣品上的针线,刚刚跟她说着话的女子也凑了上去,但只是看,并不说话。

“怎么样,还成吧?”尽管吴婆子对自己这次的绣活还挺满意的,但她与这一位并不是十分熟稔,故而还有几分紧张。

“还不错。”那绣娘看过了一张便放到最底下,又看第二张。

她查验的仔细,吴婆子也不好说什么,索性将身子侧过去一些同孙琳闲聊。

她道:“你来这儿也是来送绣活儿的?”

孙琳摇摇头小声道:“母亲让我来选些几个花样子买回去绣。”

“可是已经选定人家了?你母亲还真是有心。”吴婆子闻言不由赞道。

时下普通百姓家的女儿出嫁,都是自己画样子自己绣,所以样式都差不多,看上去也十分粗糙,能用银钱专门买样子,那已经是十分讲究了。

“其实也没必要花这个钱。”孙琳兴致不高。

“哎呀,女儿家嫁妆好了,婆家也会高看你一眼的,这都是你母亲的良苦用心。”吴婆子拍拍她的背。

“我,我不想嫁。”少女忽然抬起头紧盯着吴婆子道。

只是孙琳话音刚落,就听那绣娘道,“这些图案绣的不错,还按上次的价,一百!”

“一百?”吴婆子脸色不由难看几分,她道:“这布这线少说也有七十,一百莫不是在同我玩笑?”

然而那绣娘只一脸诚恳道:“妹妹,你这料子是夏天的,绣样也是夏天的,现在用的人可少了,我们即便收了还不一定能卖出去,只能少给你些了。”

“姐姐,”吴婆子听她这么说倒也不着急了,她也细声缓语道,“你这就不如我知道的多了,咱们这镇上虽然不好卖,但醉城现在还热着,这料子和绣样也正紧俏呢。尤其那些闺阁小姐,每日不过是在院里略坐一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哪里就需要立马添衣呢?”

吴婆子一说起这些来也是头头是道、

然而那绣娘旁边的女子却接话道:“醉城自有醉城的绣娘,哪里需要咱这镇上的东西呢?我看咱们还是按咱们镇上的情况来议价吧。”

吴婆子听她这么说,已经明白对方今日就是要坑自己了,

明明是他们说的这些样子好卖,结果真绣出来又被压价。以往绣坊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总之是想着法儿的坑普通人家,但吴婆子向来谨慎,所以这么久以来还不曾中招,却没想今日碰了个正着。

这个哑巴亏,吴婆子算是记下了,但她惦记着去镜城,故而也不愿在这时多事,给自己平平气儿便也一百钱卖了。

五张赚一百五十钱,总也好过全砸在手里。

至于这亏,有机会再报就是了。

自从吴家遭逢劫难,吴婆子就知道了什么叫徐徐图之,以观后效。

临走时,她甚至还同那绣娘又寒暄了几句。倒是孙琳有些不忿,将花样册子往柜台一扔,同吴婆子一道出去了。

出了绣坊走到大街上,吴婆子摸了摸孙琳的头,笑着道了一句:“好孩子。”

孙林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道:“吴婶是要回去吗?我和你一起。”

“我得回家一趟,不过咱们也算顺路,走,婶子给你撑伞。”吴婆子自有一股豪气。

“好。”孙琳收了自己的伞,溜到吴婆子的伞下。

“诶,对了,”吴婆子忽然想到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于是接着道,“你刚才说你不想嫁人?跟婶子说说,怎么了?”

孙琳知道吴婆子不是多嘴之人,但心里还是有些羞怯,不由地咬咬下唇。

吴婆子看她这副样子,也知道姑娘家家,这等事情到底还是难以开口,于是宽慰她道:“你母亲那人不是个多刻薄的,不管选哪个人家,肯定也是为你好的。”

“婶子,我,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孙琳抓住吴婆子小臂,眸中含着水光道,“可我不想嫁那等每日只知做活儿的匠人,我、我……”

她说的艰难,吴婆子听得也艰难,不过吴婆子对开解人倒是有一手,遂问她道:“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呢?”

孙琳捏紧了吴婆子的手臂,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我想嫁个识文断字的读书人。”

“哎呀,这婶子可得说说你了。”吴婆子觉得这倒是好说,她道,“咱们广陵镇的人爱做生意,不爱读书,所以你看镇上才有几个先生?你弟弟不是也上私塾,但我想你母亲顶多也就再让他读两三年,等他岁数再大些,就得跟你父亲学铺子上的事情了,是不是?你说这识文断字又有多大用?” 见孙琳沉默不语,她继续道:“再说了,这只会读书的男子,若是这辈子没考出什么名堂,那也是穷的很。我们那书斋里经常有那岁数大了的读书人,买最糟的纸回去写东西,你以为他们就是那自小穷到大的?非也!他们呀,曾经都小有家资,只是不事生产又不通人事,这辈子坐吃山空,全都折腾完了。”

“可,我看秦斋主过得也、也还不错。”孙琳憋着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

然而吴婆子并没意识到这话中的意思,只道:“我们斋主自然是与一般的读书人不同,不过你也不必当他是个读书人,真论起来还是商贾啊。”

这话的前一半是发自肺腑,后一半虽然也是实话,但却是吴婆子为了让孙琳想开些儿故意贬低了。

而孙琳听了,肩膀又塌下去些。

“嗐,我这拐个弯就要到家了,你也家去吧。”走出一道街,吴婆子看着周围熟悉的街景同孙琳道。

“我……”孙琳还想跟她说什么,却一时半会儿又张不开口。

吴婆子看出她的纠结,于是拍了拍她的背道:“婶子今天忙,得先回去了,你要是有话啊,明天上午来七星斋找我,婶子啊,好好跟你说一说。”

吴婆子这话里面一半是真心,一半是客气,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孙琳真就来了。

吴老汉听她说是来找吴婆子的,又知道她向来稳重,便直接将她带进了院中。

吴婆子一大早就开始做去镜城要带的吃食,这会儿正在厨房里炸馓子,因为油烟大,厨房门大敞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这东西虽然吃起来香,储存的时间也长,但废火、费油、费面还费鸡蛋和咸盐,故而普通百姓家极少做。吴婆子出身商贾,原先娘家就总做这东西,后来发现出门带这东西也方便,便每每出门前都要弄一竹箩出来。

“老婆子,你看谁来了?”吴老汉掀起厨房门帘朝里面喊。

吴婆子正拿着漏勺看火,听他喊了这么一声,便偏过头朝外面望了一眼,见是孙琳,连忙大声朝外面喊道:“是小琳来啦,你先坐一下,等婶子炸完这过儿。”

孙琳声音不大不小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厨房里的吴婆子听到了没有。

过了一盏茶,吴婆子端着一个小竹箩从厨房里出来了,见孙琳还在院子里坐着,便揽着她的背带她进到正屋里。

“尝尝婶子的手艺。”孙琳刚坐下,吴婆子就不由分说地掰了一些让孙琳拿在手里吃。

孙琳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广陵镇里的普通人家待客就是倒杯茶,一上来就给吃的的,那真是当贵客来待的。

她在吴婆子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咸香脆甜,当真不错。

“你等下,这东西干,婶子给你倒点儿水。”于是还不待孙琳阻止,吴婆子又进厨房倒水去了。

水是甜甜的桂花蜂蜜水,配上那酥脆的吃食,再加上敞开的大门吹来带着湿气的凉风,任是谁都会觉得身心舒畅。孙琳在这样的氛围里,心里的郁结也好了不少。

“你这出来,家里铺子还有人看吧。”吴婆子也不亏自己,一边吃一边问孙琳道。

“嗯,嫂子和妹妹都在家。”孙琳简单答道。“你嫂子是不常来铺子的吧?”吴婆子道。

“是,她经常陪着哥哥出去卖货。”孙琳喝着桂花水,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然后压低了些声音问道:“婶子,你家掌柜不在啊?”

“嗯,出去了。”吴婆子无所谓地道。

“你们掌柜人真好。”能让铺子上的管事和老妈子随便吃随便喝。

“呵呵,”吴婆子开怀地笑笑道,“我们掌柜人是不错。宽厚!”

“我前几天看见那个进我家铺子问人的婶婶从你们书斋里出来,她是谁啊?”孙琳好奇道。

“哦,”吴婆子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搬出来道,“我们掌柜的一个亲戚,不过离得很远,都出了五服了。”

“看起来好像不是一般人呢,”话说出口,孙琳又觉得有歧义,补充道,“看起来不像做生意的,更不像农户。”

“嗐,据说祖上是有钱过,不过现在也败落了,一身衣服从头穿到尾也不带换的。”吴婆子编道。

“喔……”孙琳若有所思。

“怎么样?昨天婶子跟你说的你可是听进去了?”吴婆子言归正传。

“婶子,我……”孙琳一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与此同时,外面葡萄架下面的小秋千也“吱拗吱拗”地摇了起来。

听到声音,孙琳不由地往外看去,于是一只灰毛小兽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那是……一只猫?”灰猫小兽也抬起眼睛同她对视。

不知为何,吴婆子心里有点发虚,她稳着声音道:“我们掌柜养的小宠罢了。”

“你们掌柜还养猫?”孙琳更好奇了。

“也是最近才开始的。”吴婆子见林九只是懒洋洋地趴在秋千上晒太阳,提上来的心也放下去一些。

“你们掌柜……真是个好人。”孙琳如此评价道。

“是好人。”说到这里,吴婆子也不得不真心附和道。

她这话给了孙琳一些勇气,孙琳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婶子,你看,我和你们掌柜能不能,能不能……”

吴婆子奇怪道:“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孙琳看她没懂,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是要找我们掌柜帮忙么?”吴婆子一半心思都在院子里的狐狸身上,是以还是不明白她的话。

孙琳只得一狠心道:“您看我嫁他行不行?”

“你?”这句话简直把吴婆子给问懵了。

“我知道掌柜人好、能赚钱、又会识文断字,我,我绣活也不错,我还年轻……”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后面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这……”吴婆子不禁感觉到了棘手。

“我娘给我定了个木匠,我、我没觉得木匠不好,就是我、我不愿意。”说到此处,孙琳一双澄澈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出泪来。

“哎呦,你别哭啊。”吴婆子赶紧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拭泪。

然而孙琳的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地掉在桌子上。

“我知道婶子定是觉得我没羞没臊,但我、我……”她越说哭得就越厉害,最后直接捂住脸趴在了桌子上。

吴婆子瞧着她怪可怜的,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心道: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随即就觉得这种事也正常的很,正如这姑娘所言,秦悯为人和善、会读书、能赚钱,虽然岁数大点儿,但看上去也清雅温和,除了眼角有些纹路,剩下的比那些风吹日晒的小伙子也不差什么,甚至还要超出些,属于越看越耐看那一类,孙琳这姑娘也是慧眼识珠。

但她又想到别说秦悯乐不乐意,就是孙氏也不可能乐意啊!

吴婆子于是道:“孩子,你能跟婶子说那就是信任婶子,可别管旁人怎么想,你父母这关你可能过得?咱就说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也不是说着玩儿得呀。”

“若、若是秦掌柜能上门提亲,想必、想必我母亲是愿意的。”孙琳拿帕子擦干了眼泪抽噎道。

“……”吴婆子这下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秦悯若能上门提亲,恐怕这书斋早就有女主人了,还能等到今日?

孙琳将这话说出了口,却是自己鼓舞了自己,于是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继续同吴婆子道:“秦掌柜不愿意我小姑定是因为她是寡妇,可我还是黄花大闺女,我、我肯定是比她强些的。”

“哎呦,”吴婆子听她这么说,脑仁都疼了,她道,“可我们掌柜是克妻的命格,你就不怕连累自己啊?”

“克妻……”孙琳还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羞涩道,“可以重新找个先生合一合八字。”

得。

吴婆子觉得自己这就是多嘴造的虐。

院子里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只剩下风中轻轻摇摆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