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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响起了更夫的梆子声,原来已经是五更天了,隔壁的院子里陆陆续续的响起了窸窸窣窣,林九变回原身,几步就蹦到对面的屋顶上。

原来隔壁的院子里也歇着一堆巡逻的士兵,他们的状态勉强比上一队好些,但也是人人臊眉耷眼,低落的气氛在院中弥漫。

林九想着奉载玉的嘱咐,不敢离刚才所在的地方太远,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一队士兵在街道上整理了身上行头和手上的武器,很快就出发了。

林九又回到了原处。

这房顶上长了不少的草,在秋天里的气味格外冲人,林九自觉闲着也是闲着,然后跟这些草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别说,虽然这房顶子上的草看着不起眼,但是岁数可不小,聊起来才知道它们竟然已经在这里经过了十多个寒暑了,只是它们没有灵智,所以只能简单地表达出这里的太阳和雨水如何、讨厌的鸟儿怎么样,更多的却是再说不出了。

不过它们所说的内容也确实证明了这镜城的空气、水流不甚洁净。

它们这样的屋顶野草,若是在别处,十几年下来定也能长的半人高,但林九观察了一下,发现周围房顶上最高的野草也不过到自己的小腿,而且这些野草都说有时候雨水酸酸的,淋到身上让它们不是太舒服,这些综合在一起,也足以证明奉载玉所言。

她这样转着脑筋,奉载玉回来了。

“先去梨花巷。”说着,他便将小狐狸一把揣进了怀里,然后飞身直奔梨花巷。

梨花巷离此处不远,奉载玉则是从几人口中拼凑出了一点这城中三户姓贾商贾的情况,他简短地同林九说了这几户的情况:一户是卖香油的,一户是卖糕饼的,还有一户是卖茶叶的,分别在梨花巷、临水大街、青叶坊。

第一步自然是要先确认一下这三家中到底哪户才是吴氏夫妇的亲家,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见过吴鱼亲姐的模样,只能看看这些人家里有没有吴婆子经常念叨的十二岁外孙了。

没想到他们的运气格外好,在梨花巷的贾家就找到了吴婆子和吴老汉,还有他们十二岁的外孙。

按说十二岁的男娃也是大孩子了,但他睡在炕的最里面,吴老汉和吴婆子睡在外侧,却是里里外外不见孩子的爹娘。

奉载玉用神识扫过房内,见二老呼吸均匀也就放心了,林九则将自己扒开的瓦片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她神识范围太小,还是用肉眼瞧更方便。

“咱们走吧?”林九抹着自己手上的土道。

“不急,”奉载玉把她的手拉过来,一边用引水诀为她清洗手指一边道,“等天亮后问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走。”

林九第一次在他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责任“二字,她不禁道:“怪不得他们都想找你回去。“

“有你操心,想必你曾经的属下都很放心吧。”

“也许是。”男子将她的手用帕子擦干净。

“哦——那若我是你,我也会离开的。”林九表示他所做之事完全是情有可原。

梨花巷的这处院子很小,院中一个大的木架子,底下散发着浓浓的香油味,闻久了还有些熏人,林九不出意外地打了一连串小喷嚏。

奉载玉知道她嗅觉灵敏,于是抱着她换了个房顶。这家估计是酿醋的,闻起来酸酸的,他还要换,林九却制止道:“没关系,酸酸的也不错,就这里吧。”

也许下一家是卖酱油的,所以相比起来,醋也不错。

镜城里的百姓起的很早,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就听到了周围人家起来生火劈柴的动静,街上也渐渐有了碌碌的车马声。

吴老汉与吴婆子也起来了,他们像是曾经在镇上一样,一个人在灶上烧火,一个人外出挑水,院中很快就腾起了水蒸气。

看他们忙活的差不多了,奉载玉这才下去。

他没有直接进院子,而是在门外礼貌地敲了敲门。

奇怪的是,明明吴婆子就在院中,但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串出来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谁啊?”

“是我,吴嫂。”

奉载玉虽然是压着声音,但他独有的清越声线还是传入了院内,吴婆子和吴老汉听到都愣了一愣,又听到门外传来清晰的一声“是我,秦悯”,两人这才如梦初醒的蹦起来去开了门。

吴婆子一看奉载玉的那身衣衫,不由分说地就把他拽进了屋内。

“我的个天啊,您怎么来了?”吴婆子拉他坐到房中简陋的凳子上,“我们差人送的信您莫不是没有收到?”

“信?”

“哎呀,我就说这帮狗日的,肯定是没好好办事。”吴老汉也拉了个小凳子坐到他们跟前。

“阿婆,好吵啊。”忽然,炕上的男娃踢着被子开始闹了。

吴婆子顾不得太多,直接走过去把一床被子给他蒙在耳朵处,算是解决了。

“您可不能穿这身衣服上街去。”吴老汉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道。

“城中发生了什么?贾家又发生了什么?”奉载玉问道。

“嗐!”吴老汉一拍大腿,无奈之色溢于言表,“您看我是从哪儿说呢?”

吴婆子却道:“你先去院里灭了火,我来说!”

“行行,你说吧。”吴老汉说着就起身出去了。

等吴老汉带上了门,吴婆子才歉意道:“您看看,又让您担心了,这事也真是没法说。”

奉载玉摸着狐狸毛温和的笑一笑道:“您说。”

“托您的福,我和老头子不到三天就到这边了,可贾家却换了地方。我们打听了大半天才知道,我女婿跟他大哥分家了,他们小两口就在这梨花坊卖香油。”说到这儿,吴婆子直拍大腿,声调也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我问我闺女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我女婿那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哄着去了赌坊,赌了几个月,铺子房子都给赌进去了。我女婿每天在家做学问,闺女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能知道这事儿,结果到了人家赌坊来收房子的时候,他们这才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儿!”

“我那女婿是家里的老二,才干不错,但毕竟家里没分家,他也不好太管生意上的事儿。那老大这么一来,就是把全家都连累了,反正这下家里也没钱了,老二当场就同老大分了家。老二自己没什么钱,公中每月也就给他们五两银子,花完就没了,但我闺女还有些嫁妆,所以他们就出来买了这个小院,卖卖香油来维持生计。”

“我和老汉知道这事当然是心疼,但我那女婿还算上进,一边念书一边做这些活儿,虽然日子过的苦些,但总还有点盼头,我和老头子给他们帮了几天忙也就准备走了。哪知道突然有一天城门就封了,来了好多士兵在城里搜查、巡逻,说是找读书人。”

说着,吴婆子将凳子往近了挪一挪。

“我这女婿,你说是读书人吧,他其实也是个商人,可你说他是个商人吧,他以前也是考过孝廉的,而且还准备继续考,所以这一来一去就说不清了。而这抓什么读书人,也是奇怪,抓了一波又一波,又放出来一波又一波,也不说找什么样的,我女婿刚开始怕被抓进去,就和我闺女躲出去了,所以铺子和孩子就只能我和老头子来看了。”

“抓读书人?那现在还有没被放出来的么?”奉载玉问道。

“有啊,这事也是怪,现在还没被放出来的都是家里有田产铺子的,那些穷的叮当响的反而都放了,我女婿这您说又算哪一样呢?他也是怕说不清,索性就躲了。”

男子摸狐狸毛的手慢慢停住了,他道:“我知道了,那您可需要帮忙?”

“不用不用,我们本来写了信回去的,这么看来,定是那人根本没出城,还昧了送信儿的钱!”吴婆子气愤道。

“阿婆,吵——”男娃又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吴老汉推门进来道:“您要上街去,还得换身衣服,我女婿还有两件新衣,原来做的,现在也不是少爷了,也没穿处了,您要不换上吧。”

“不必了,这也是小事。”说着,奉载玉站起身来道,“趁着天还没亮,我就回去了。”

“这,这就回去了?”吴婆子也站起来,“要不吃个早饭再走吧。”

“不必了,”奉载玉将狐狸托到肩上,然后从袖中又取出一张符,“这个戴在身上,若是有危险,只要撕碎,我就能够知晓。”

吴婆子慌忙用双手接过来。

“如此,我便走了。”

吴老汉看到也是过意不去,连连对吴婆子道:“有什么吃的,给斋主带上!“

这边不比七星斋方便,所以除了些干饼子和腌菜,实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吴婆子也是尴尬。

不过这家徒四壁的,奉载玉哪里看不出来,他温声道:”不必了,吴嫂回去做给我吃就好。”

说着,他便走进院中,轻轻腾跃几步,就消失在了暗淡的天色中。

且不说吴氏夫妇是如何的感动和感激,林九这下是真的放下了心,想必明天的事情是耽误不了了。

回程也轻松多了,一路顺风顺水的,中间路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林九还摘了好多新鲜的覆盆子,整只狐狸开心的不得了。到了申时,船只靠岸,船主因为收了不菲的租船钱,甚至送了奉载玉几只用来下酒的河蟹。

原本奉载玉是不准备收的,但他见怀里的小狐狸已经勾住了那绑螃蟹的麻绳,于是道一声谢,也就收下了。

林九满意地很。

回到莲塘小院,吴鱼已经在院中等候了。昨日他尚还是澹然如水的心境,今日却是越想越心焦,像人潜水的时候,最难受的时候不是在水下,而是在将出水还未出水的那一刻。

奉载玉理解他的焦急,于是将螃蟹交给了变回人形的林九,自己则同他说了镜城中发生的事情。

“唉……没想到我姐也过的如此不顺。”吴鱼听完前因后果,又是感激又是气馁。

奉载玉安慰他道:“好在有惊无险,后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果真能够无事么?我姐夫他还没回家,如果……唉……”

“没事的,那些人找的并不是你姐夫这样的,想来过几天就会离开。”

“斋主可是知道什么?”听到这儿,吴鱼也品出了点话音。

奉载玉点点头道:“大概能猜出来一些,不过应是无碍。”

“斋主,此事可能说给我听?”事关自家人,吴鱼少不得多问几句。

这种事情若是旁人问起,奉载玉也许还需思考一下,但吴鱼完全是自己人,便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他简单地同他说了事情原委:

几个月前,陆续有好几位自称是来此游历或访友的文士来书斋中刊印文册。原本镇上是有专门从事刊印的书商的,而七星斋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书铺只有在这些书商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从中分一杯羹,但前几个月镇上书商手头的生意并不多,却有这远超平日数量的文士来此刊印,奉载玉久居于此,自然能感觉出有些不寻常,因此他便细细地浏览了这几人拿来的文集。这一看,果然里面就有些猫腻——这些文集中的文章字数不多,字的大小也比一般的书籍都大,里面虽然有画,但笔墨简单,都是些大江大河、瀑布小溪,也没多少意境在其中,便是吴老汉都能看出来那画的粗糙来。

若是个普通人,看到这样的画,再看里面的内容,至多也就觉得是些沽名钓誉不食人间烟火冤大头的文人有钱没处花罢了,可惜他们却遇上了奉载玉这样的修士,他将那些画一页页撕下来拼在一起就看出了端倪——那应该是张巨大的符咒。因为有一半的内容都残缺不全,所以具体是什么符咒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从那复杂蠖屈的结构中就可以看出其中威力之强、恶意之大。

说起来,这也不过是符咒的一半而已,想必这些人已将另一半托给了其他地方的书铺来印,而当时镇上又四处流传开了耀都文会的消息,两方一联想,他心里便隐隐约约地有了整件事的雏形——国君迷恋鬼神之说,故而想要选择以为才学渊博之人来作那万字悦神颂,而真正推动此件事的却是另有其人,国君恐怕只是听了对方的建议所以才搞出这耀神文会,而幕后之人真正的目是想要在耀都文会上用符咒印证自己的能力,并以此来巩固自己在国君心中的地位。

他们很谨慎地选择了两处如此偏僻书铺来刊印符咒,却没料到恰好遇到了奉载玉这如此懂行之人。原本他并不想管此事,印了便是印了,但想到后面可能会有一堆麻烦要处理,他还是用两种特制的墨水将那些图画做了改动。一种墨水遇冷消失,另一种墨水遇热消失,所以即便他们在炎热的夏天拿到了与原本一模一样的书册,只要天气或是温度变化,上面的内容依然会和先前不同,符咒也就无法生效了。

如今耀神文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上面终于派了追查此事的人下来,不管是国君还是背后之人,总之是要把办事的人揪出来,而像贾家这样因为赌债就分崩离析的家庭其实根本不在他们的追捕范围。若说真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这个七星斋的斋主了。

吴鱼听了反而真的担心起来,他问道:“斋主准备如何应对?”

奉载玉笑笑:“我不过是一个开书铺的商人,这等大事又与我何干?”

他的语气虽轻,却不难让人感受到里面的桀骜之意,吴鱼也是素来信他,听他如此说,便也不再问了。

同吴鱼说完了话,奉载玉便朝林九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林九正在莲塘边玩螃蟹。一开始她是将麻绳与螃蟹一起浸到水中,但观察了一会儿,她觉得螃蟹们这样也挺可怜的,索性就把绳子拆了,把螃蟹都放进了莲塘里。

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做了——放几尾大鱼、几只螃蟹在里面,只是一直顾及着出窈的感受罢了,不过如今出窈也快离开了,水塘里放什么自然是由她来做主了。

所以奉载玉来到池塘边,看到的就是一条光溜溜的绳子。

“螃蟹呢?”他问林九道。

林九指指水面。

奉载玉哭笑不得,他是想为她做清蒸蟹的,没想到她却将蟹都放跑了。

晚饭吃的是馆子。

这是个中等大小的食肆,虽然店内位置不多,却是座无虚席。

清炖元鱼、三套鸭、白灼河虾,这是林九点的;焖笋尖、红菜汤,这是奉载玉点的。

因为店里灯笼点的不多,所以半明半暗的,位置只要隔得稍微远些,人脸就看不清了。

林九穿了奉载玉的衣服,简单地做了男子打扮。

那衣服穿在男人身上不显,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飘逸的味道,衬得她越发秀丽,若不是有幻术在身,恐怕这穿男装就是掩耳盗铃。

唉——

奉载玉看着这样娇憨的笑脸,默默在心中叹口气。

菜肴上得桌来,果然美味,但跟吴婆子做的比起来,感觉还是差那么点意思,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林九不由道:“我有点想吴嫂了。”

奉载玉自然理解她的意思,一边挑着碟子里的鱼刺一边道:“吴嫂祖上出过御厨,许多做饭食的法子都是经过了家族一代代改进的,虽然我平日里让她不必在饭食外观上费心力,但她总是心里过意不去,因此做小食都十分用心。”说罢,他将挑好刺的鱼肉放到了林九的碗里。

“你对她用心,她也投桃报李,说明你们彼此看人的眼光都很不错呀。”林九吃着鱼肉,一双杏眼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