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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你变成了什么模样!

胡科从晕眩之中清醒过来,腹部的失血让他昏迷过去,也让他清醒过来。他庆幸自己还活着,维生系统起了作用让他不至于因为失血引发的营养问题而丧命。伤口锋利而不致命,也让愈合的条件变得不那么苛刻,胡科捂着还在慢慢渗血的腹部扶着工作台站起身来,现在他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后脑被d-288狠狠地推倒撞在桌角上。

还能用,幸好还能用。胡科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处境:助手已经早早被打发回家了,他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d-288砍断的供养管道还在泄着气,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只是在地上用钢爪划出了几道痕迹,整个实验室,包括自己并没有被他毁掉。呵,还有一点人性的嘛——吵死了!

他重重地一拳砸在安全指示灯的控制器上,随后身体又陷入虚脱状态,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和刺眼的红光的警示灯停止了运作,整个地下的手术室变得寂静下来。胡科抓起桌上的酒瓶,破戒地大口大口地灌下肚去,喝不下的浇在自己的伤口上,辛辣刺痛的感觉刺激神经,几乎将他的意识麻痹殆尽。

收工了,一件自己一直在试着去做的事情完成了!他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皮囊一般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设计图和自己写的指导册津津有味地阅读者,上面的每个数据都是经过自己和助手的精确测算,如果在这次实验里成功,他会期待着批量生产的那一天。

出了什么问题呢?问题就是这台外骨骼装甲的威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从来没有动过刀为自己下厨,脏兮兮的外卖和能量含片足够果腹,以致于在他被暴走的d-288在腹部划出一道口子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到痛苦。嘿,幸好不是被钢爪或者飞钩在身上取走一块肉去。

面前的电脑显示屏上记录着d-288暴走后挣脱和砍断身上连接的软管之前的身体参数,胡科兴致勃勃地趴在桌上,一边喘气休息一边翻阅着上面的图表和数据程序。

有一点小瑕疵,但是已经做到了最好,这样小的偏差度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在输入经验公式作为传递信号函数后他的身体在最初的四个小时内都是处于理想安全的区间内,只是随着循环次数增加后误差随着身体受到改造而逐渐偏移。

我可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处理的,人为的因素可影响不到自己的经验公式的准确性,这样的误差已经是复杂手术中的极限了。胡科甚至做着随时牺牲掉手术台上的d-288的准备,因为他就是看着那条象征着d-288身体参数的折现在不断逼近二阶危险值,那时他只能尽快将生物钉穿刺进d-288的身体之中,通过他自身的系统来与背后的装甲的控制系统连接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最后为它盖上盖板通入生物电刺激身体活性时处于一阶危险与二阶危险的区间之中。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代价就是他又一次死去,又一次新生,看看他这次再次向极端偏移的身体参数又会塑造出怎样一个性格呢?胡科十分在意这台外骨骼轻型装甲对于他的影响,可是现在实验体已经逃出了这里。

介入神经上的人体改造会从精神上极大地影响被改造者的状态,这一点只能从神经波动的稳定性与身体代谢的产物去进行分析,而被认知为“机器控制的人”。胡科不屑于去做那些简单的身体辅助器械,认为那些是把自己和别人当残疾人来看待,解决不了更深层次的问题,所以就选择了更加激进的介入神经身体改造。

现在的d-288是怎么样的呢?那不重要了,在实验结束之后他活了下来——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来的,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找到了能够将身体参数控制在二阶危险区间内。而且自己设计的轻型装甲倾尽了心血,用上了自己能搞到的最好的材料,最精细的笔触画下的每一笔工程图……

身旁的黄灯随着提示声亮起,胡科立刻将注意力放在了身旁的显示屏分屏上,看到的是车库外街道上的情况。哦呵,看起来一台机器已经发动了起来。

他的嘴角不经意间就露出了阴险的笑意,他讨厌那些帮派,尤其是这里的“冰凌帮”,不管是谁都大言不惭地宣扬自己如何如何,暗地里只是想着收更多保护费和不花钱就搞到小便宜,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们和街上同行一起的冷嘲热讽。不远的地方就是联邦的实验基地,他一直在等待着加入其中的机会,这一等就是许多年,地下区出生的他没有天生的资格,可是自己后天的努力又换到了什么?所谓“机会”,一直都把握在他们的手里,成为拒绝自己的各种借口!

他拿起桌上自己做出的小玩具,那是一个简单的杠杆,一头装着自己涂鸦表面的星球球体,另一端什么都没有。长长的细杆一端下安装的是自己的订书装置,而在按下这一端之时,另一端的星球就会被向上撑起,被系在上面的细绳牵着在桌上乱滚。他喜欢这样的设计,那种无与伦比的支配感与随之而来的快感。

而当他看到街上躺着的几个帮派混混的尸体时,他反而更希望是另一些人,那些自己不想见到的人,很多,很多……这也是一个寻觅“机会”的方式,再努力一点,再加把劲,看看这个被机器控制的新人类会怎么样撕碎这些旧世之物吧!

如此这般的期待与渴望之中,一阵剧烈的撕裂疼痛从他的腹部传来,胡科因为过度兴奋而让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迸裂开来。他的脑袋几乎一下就砸在了桌上,缓过劲来之后伸手去够桌上的医疗箱。

对哦,我该怎么和那个实验体的朋友解释呢?

耳边传来抠动击锤打开保险的声音,这时他才注意到了身旁站着一个人。hN-206朝胡科举起自己的猎枪,她见过了街边的惨相,而没有见到d-288,现在她想讨要一个说法以解开自己新的疑惑。

如同被凝固的血液重新开始在血管中流动,又如同润滑油缓缓流经静止的零件让它们开始转动,d-288从手术麻醉的状态中逐渐解脱出来。生物电在促进着他萎缩停滞的神经恢复活性,但是在其中有着如同纤维质感的细线通过体液的流动带动,从中穿刺而过,在身体之中将触须延伸至更远的部位。

“你醒啦。”

胡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高兴,但是仍然保持着集中的注意力盯着连接在d-288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软管连接着的终端。

d-288呆呆地看着周围的情况,注射冷凝剂进行“低温休眠”处理后苏醒过来时就会有这样的反应,胡科对此并不在意。但是随着身体状态的复苏,d-288的脑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危险的意志

这部分可能是由于人体与机器的连接,导致身体在新陈代谢之中积攒了人体难以消解的烃类有机废物,在身体复苏后由心脏泵血向着两端恢复循环,过程中导致淤积滞留进而压迫神经所致。这一点最初是在被改造者身上多发的脚趾肿胀与腿部血管栓塞的现象进行证明,但是后来的临床医学实验证明这是由于这些烃类中的一种刺激了神经系统对于脑部的调控出现故障,分泌出了刺激性的信号因子所致。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认知限制,再后来人们能量产这一信号用于士兵激发情绪之时又发现了这一理论体系的不足。直到二十多年后才粗略地提出了“人体信号控制论”的体系,领头的学科便是“介入神经类人体改造”,而领头羊便是年过半百的胡科。

只是现在面对处于一阶与二阶危险区间之间的d-288,胡科显然少了那种对不稳定性事物的警惕感。而d-288也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失去自己的理智,在大脑的皮层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油膜,而在胡科的观测之中,这只是身体参数的一个随机变化,向上向下的波动都是属于正常趋势。这也是身体参数理论的一个弊端,浓缩的数据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其定义广度。

“呃……”

听到d-288发出的呻吟胡科不以为然,就像是睡醒过来的人会发出困倦之时一样的哈欠声,然后伸伸懒腰一样自然。不似影视作品中那般双眼一红,只是在微微的皱眉之中d-288的意志就“被机器夺去”。

“现在先不要乱动,这边——啊!”

d-288弹出左臂上安装着的尖刀,十分迅速地朝着坐在一旁的胡科挥去。胡科的反应也拯救了他一命,避免了被从肩膀到脖颈向下倒心脏肺部的伤害,但是向后仰起弹起身躲开这一刀的过程中还是被扫中了腹部留下一道比较浅的伤口,同时后脑重重地撞在工作台角上失去了意识。

房间中检测到血液散发出的特殊气味分子后启动了维生装置开始鼓入混合氧气与细胞可吸收的极小能量团的气体。这原本是联邦在手术实验和应急抢险时用以从外部维持实验体生命的装置,现在却拯救了胡科的性命让他不至于因为这个常规条件下难以愈合的伤口而失血丧命。

“你是准备关住我吗?”

d-288的语气凶暴而且酷厉,微微倾斜的眼眉之下塑造出一个愤怒到失控的形象。他用力挣脱着连接在自己身上的软管,这股力气超出了他以往的经历所试,直接将其从终端仪器上扯断下来发出漏电报废的电火花。

用左手上的钛钽素钢刀切断束缚在脚上的软管后用力起身拉断身后连接在装甲上的输油管与输电管,他不需要胡科的指点就懂得了安装在背后,连接从体内神经到外部机械手臂的这块有些沉重的东西如何使用,就好像是从出生就与自己合为一体那般。他审视着与自己的身形不太匹配的两条手臂,活动着有些沉重和压迫感的肩膀,起身后朝着门外面奔去。

他的意识依然没有完全恢复,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在走廊里晃荡过去,扶墙行走感到不稳的d-288在墙上划出了一道道象征着迷茫的痕迹。

走进电梯间的他朝着按钮组上用力一拍便坐倒到了地上,看着眼前的电梯门关闭,昏暗的走廊消失在眼前。现在的他整个身体都在受到折磨,身后的轻型作战装甲里的系统强迫着他的身体处于一个超负荷几近过载的状态,在适应这般的痛苦之前他的脑袋被压迫着十分疼痛,向后高高仰起顶在轿厢内壁上,双手紧紧按压着胸前,一呼一吸之间的作用几乎要让他的胸腔直接炸开。

在影响之下d-288逐渐重新构建了自己的意识,他紧咬着牙关,承受着大脑被什么向后拉拽牵扯的痛苦,整个身体也如同被胶水将各个部分粘合而成的样子一样在体内感到愈发撕裂开来。手术之中整个背后被直接去除表皮,生物融合性好的金属材料通过一层渗析板防止血管和神经在改道之后变形和形成血栓。

而渗析板之上的恶血材料表面如同树苗发芽长出的突触则直接越过胸腔和肋骨刺入神经与血管,在没有排异的状态下被认作身体的一部分用以实现血液“外循环”与传递神经信号供装甲内的芯片进行信号分析与转换。

虽然当时的这门学科还没能做到绝对正确的人体意图与生物信号的转换,但是胡科已经用自己的经验为这个程序做了记录。只是依然有一个到未来都没有解决的事项:入侵式的系统调节有限度似乎远远超出其通过脊椎和脑部的反馈。这也意味着,d-288的思维将受到身上所搭载的系统极大程度的影响。

机器也会有情感?当然,情感代码的发现也是基于人体改造而来,这个由不确定因素决定确定因素的方法再次打破了定量科学的枷锁,成为一块敲开新式定性科学概念的玉砖。数年后科学家解包梅科特的私人数据库时就将这一理论研究系统化了下来,原理大致是利用程序运行中的计算条件与预设的偏差调节人体而实现不同情绪的管理,能够让年迈之人的心境重返年轻。

胡科显然也是对这方面有所研究,未来在海德制药从事研究工作的他也将利用以生物电信号为激发载体的微型元件,其在流动的血液中受到传感器的影响放电实现情绪的调控。只是这样的人造情感方式在当时已经略显脆弱的伦理条件之上无法被外界所知——一如这个地下埋藏的很多将来会搬上台面的离经叛道之物。

只是在现在的d-288身上产生最大的影响只是再次磨灭了他原先的意志。

我现在要做什么?我一直在想着,这种想法在把我逼疯,我必须去做!战斗,对,是战斗!和谁?谁?

d-288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出车库门在街上溜达,没几步路就被一个穿着比较正式的年轻人在街边招呼了下来。

“嘿,小朋友,是第一次来到海明威街道吗?”

这个声音让d-288停了下来,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天啊,你身上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好靓啊,是刚从地下漫展回来吗?小朋友还是别去凑那样的热闹啊。你的眼睛是白……啊算了算了,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海明威街道的话事人,我们伟大的巴克莱·德托利?”

“别叫我小朋友。”

不过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并没有感受到他身上逐渐积攒的怒意,嘻嘻哈哈一笑之后便直接带过。

“哈哈哈,不过看到个子有点小,声音还像小孩那样含糊不清的样子,好像也找不到不称作小朋友的理由嘛。怎么样?想不想了解?我觉得很有必要了解,毕竟你现在马上就要踏进这个街道了。”

“你说谁是小个子?”

年轻人看到这么脾气火爆的“小孩”感到有些难办,他也只是因为口才好才被迫站在这里向过路人宣讲的,于是他向对街坐在车顶上打牌的几个人寻求放行这位。不过他们并没有注意就是。

“唉,好吧好吧,你知道‘巴克莱·德托利吗?”

d-288摇头,继续正对着这个年轻人,认真的样子却并不意味着他现在就处于精神健全的状态。年轻人感觉他被直直盯着双眼的感觉不太舒服,不过还是继续宣讲了下去。

“那我就要和你说道说道了,这条街原本是吉勒姆的地盘,但是他上面可是有人的,这条街的税收他能吃掉一半,而且贪心不足啊,他还想要更多。后来我们的巴克利,哦不对,巴克莱看到就在这边一个街区外有这么嚣张的人就不服气了,刚当上隔壁果戈里街道的老大的他就直接要和吉勒姆决斗。看啊,多么体恤自己的部下。他的分四分之一的要求被拒绝后向着周围一圈的街区发放街道传单,告诉自己准备和吉勒姆决斗,这下他如果拒绝就丢大脸了,威望可不是靠着联邦吃软饭就能得来的。然后……嗯,他就赢了。不过等下最好绕开右边那个路口去走,上午他们刚打完回头一枪,不过还是输了。无论如何,这里也迎来了‘冰凌帮’的解放。我们会保护这里的人免于那些‘地面贵族’的骑士,保证这里和联邦之间那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冰凌帮’?”

年轻人停下眉飞色舞的讲述,开始着手回答d-288的疑问。

“对,就是‘冰凌帮’,这个名字的来由是这里的话事人,也就是老大——”

“让我去见你们的老大!”

d-288突然抬起左手,一下像杀鸡一样揪住他的脖颈将他按在靠着的墙上。年轻人一下子就失去了那种淡定自若的神气,在感受到d-288的动力臂那种冰冷的压迫感后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表演道具,立刻缩着举起双手服软。

“别别别,我只是拿一天钱讲一天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委屈,随后用尽脖子里的最后一口气大声哭喊“救命啊!”随后就晕了过去,d-288甚至没有用力,或者让指间的金属刀片发挥作用。

这下就引起了街边那些打牌的“冰凌帮“成员,见到老大让自己盯着宣讲的人被一个小个子按倒在地立刻认为是吉勒姆派人打了回来,起身捡起自己的武器,有枪的拿枪指着,没枪的就拿着水管和榔头跳下车顶走上前来。

“哪来的小屁孩?”但是见到这个眼露凶光,身体被大面积的改造的d-288,准备简单教训一下的众人也面露顾虑。“吉勒姆有这样的人?”

“‘冰凌帮’,是吗?”

d-288低声念叨着,右臂上的尖刀也从滑槽中伸出,光亮无比的上方还粘着一丝血色,顺着刀刃在尖端聚成一滴。

他不等面前走上来准备威胁的一对男女反应,粗壮的左臂直接一挥,手指指尖弹出尖锐的刀片如同利爪般粉碎了一人的胸腔,完全不像是这副身体该有的那副臃肿模样。另一个人在惊慌之中试图挥棒猛砸,却在一瞬之间被d-288以右臂招架的动作向上一划,如同之前对胡科那般从左下到右上,腹部到肩膀之上切开了一道深而锋利的创口,随后顺势而下几乎被砍断了肩膀,手臂失去了知觉不受控制地摇晃。

察觉到情况大不对的冰凌帮帮众立刻开枪攻击,d-288的肉体之上着实中了几发子弹,但是他面不改色,在面前的这具尸体倒地之前用尖刀从心脏部位刺穿其身体,作为防护向前如同持盾死士般冲上前去。

d-288提起右臂,在掩护车顶的射击之中一拳将车下射击的帮众依靠左臂的坚实防护撞击在车上,随着冲劲陷进了驾驶室中。剧烈的冲击将车顶的几个人摔在自己身后,而他身上如同钢琴般黑白相间的壳体之中不只有主导身体控制的系统,更有一份根据作战机甲设计的刃锚,在气动装置的全负荷工作下从背上伸出。

刃锚弹出后展开其锋利的三条锚脚,其边缘也如同其刃尖般锋利,甩出在空气中划出“呼嗦”的声音直接像左臂作战时弹出的虎爪那样深深钉入一个人的腹部,随后在d-288的目睹下撕扯出来溅起一片血雾。其余几人的恐惧并没能通过火力倾泻实现,子弹打在d-288身上发出的火花并没能影响到刃锚被如同巨龙甩尾一般从他们的身上划过,锋利且致命。

“听着,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老大可不会放过你。”

d-288走向那几个倒在地上,身体被划开几道横向创口的帮众,尚有一息之存的一个枪手指着他威胁到,为自己最后的生命抹上血色般浓厚的幕布。

“老大?呵,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个声音显现得无比愤怒,在街道的另一头引发了巨大的恐慌,路过的人恐慌地逃离这里,这让d-288感到满意,随后高高吊起身后的刃锚直到空中,随后借着重力和气动的压力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部位。

d-288向着被废弃车辆堆出的路障那个路口方向走去,刃锚拖着地面被收回背部,没人能看清这个如同钢琴一般的凸起的背后内部会是什么样的结构,只能知道d-288为此牺牲了许多作为人的部分。

战斗?冰凌帮?每当这个词语进入他的脑内,d-288就会猛地仰起头,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愤怒,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从一边站上高处,脚下发出踩踏金属板面的声音。那些拦路放风的帮众立刻惊疑地拔枪对准他,而他却毫不在意地望向被封锁的道路之内,大约十几个帮众正在处理着早上在这个街区里发生火并的尸体。

那些过路的车辆和行人见状都默默快速通过十字路口,d-288望向他们,再望向面前这些不知道街角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拿枪指着自己的帮众。

“要么跑开,要么死!我才是这里的老大。”

身后的刃锚在装甲内随着气动系统的蓄能蠢蠢欲动,一如他那激烈澎湃的心跳。

而此时没有见到d-288的hN-206只是从街边的那些惨状,以及电梯间里那印象中不曾存在的错乱划痕意识到了一些事情,窥见事发的一些细节。而眼前的胡科则并没有那般害怕与恐惧,依旧坐在桌上,对着自己的设计图审视着,从上面找到能够回答hN-206的东西。

“我得承认,机器对人的影响是毁灭性的,从过去发明开始人们就害怕它们,试着砸烂这些抢走自己工作的东西;到后来人们享受在它的荣光之中,却总要捏着鼻子去对待它们,就像它们身上的‘血’会发出的臭味一般;而现在,人们发现自己战胜不了机器,便会试着成为机器的主人,一直以来的伟大尝试,又有多少人成功过。

我可以预测他得到这副身体之后的想法,你对他的了解和认知,会是如何呢?机器有时会比人缜密,但是也会像人一样失控,也像他这样,只是很多时候人们的过失总会想着在机器上找到弥补缺口,或者将一切的不幸归咎于彼。而很多时候机器也只是个发大器罢了,比人能生产多几倍的物品,也会增大多几倍的欲望。

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我就感觉得到他是一个十分坚强,却又有些鲁莽之人。从他身上的损伤我也能够看出是与魔法相关的战斗夺走了他的双臂,精灵族和魔法的关系我有所耳闻,但是一个精灵族人用肉身与魔法对抗的勇气,或许只有他做得出。所以他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认为并不奇怪,甚至一定程度上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当时我有制止他的能力的话。

如果他现在还算平安的消息能被得知我为此感到高兴,而且能否为我询问他是否对此满意的话。需要的话,我会为他在未来数年内提供充分的护养服务——仅此一家,也只有在这里的我能够处理此事。”

hN-206依然举着猎枪,但是怒气随着这番解释也逐渐消退,手中的动作也因为保持太久而发抖不稳。

“我可以相信你吗?”

“你不该相信任何人。”

hN-206思考片刻便放下了枪,她有些迷茫地幻视四周,现在她心里干着急,却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

“如果可以,帮我给助手发个消息,按墙上那个按钮他就会赶过来,你要去哪的话他也可以送你一程。在这之前你就用之前那个房间就行。”

“那你呢?”

“我这样挺好。”

见到hN-206帮完忙回到休息室里,胡科继续钻研起自己的设计来,思索着有哪些计划还没有实现。

就在第一发子弹飞速冲向d-288的前一瞬间,左臂上护盾迅速展开挡在他的面前,清脆的弹射声与溅射出的火花让他感到愉悦,让开火的帮众感到绝望。身后的喷气口缓缓转动,由垂直变为近乎平行,留有一个微弱向上的角度。d-288借着其中快速压缩与喷射出的空气快步向前冲去,这股巨大的力足以摧断他的脊椎,在缓冲装置的工作下分摊到每一节之上借助缓冲层减少了对肉体的伤害。

光是被明灰色的聚合防弹材料盾牌冲撞就足以让帮众失去意识,更不用说遮挡在其后伺机而出的尖刀刺入身体之后的结果。即使展开盾牌后手臂内部的结构外露,每次的攻击都会露出破绽,但是当子弹有幸打入d-288的身体和双腿之中都没能阻止他的进攻姿态时,这些帮众就如同看到僵尸一般对手中的武器失去了信任翻下路障朝马路上逃跑,酿成惨烈的交通事故。

然后d-288的目光就会看向那些依然跃跃欲试的“无知”之徒,接受他们的挑战。从他的右手手心之中打开的小孔里伸出一条用线吊着的弯钩,像投掷石块一般抓在手里,接助着内部喷射动力朝着帮众甩出去。

与背后的刃锚功能类似,但是区别在于尖端的穿透能力较弱,更多的是刺入衣物和皮肤表面,利用表面的毛刺形成强力的吸附效果,随后绳索快速收缩将人拖拽过来,也可能在这样巨大的动力下被扯下一块身体部件。而传递动力的铁索上嵌入的微小刀片也能在捆住敌人之后释放回收之时产生更加深刻且覆盖面积更大的割伤。

“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d-288冷冰冰地与面前这个被牵扯过来,随后被手中的尖刀刺穿,双眼圆睁露出惊骇表情而后定型的帮众,将他用腿踢开丢在地上。中间由两边居住区与前后拦在路口的路障围出的区域里摆着更多的摩托与跑车,看起来正在进行着战后分赃仪式,只是d-288的出现扰乱了这里的一切。

从事后的摄像头记录来看,d-288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鲁莽,也避免了超过身体所能承受的冲击阈值暴毙的情形出现。他利用那些七零八落摆在路上的报废车辆寻找着掩体将对方拖入近身战斗之中,用的更多的是钩索拉拽和盾牌猛击,身后像是长了另一双眼睛一般在有帮众试图背后偷袭之时发射出弩箭般的刃锚摧毁对方身体的一部分。

除去那些除了拿着普通枪支外就毫不起眼的帮派喽啰,这里还有一位皮肤发紫,身形庞大的恶魔守卫,他的身形高出d-288一倍,肥胖而臃肿到不自然的样子让他显得无比具有压迫感。但是d-288的意识中没有这方面的感知,见到这个身体中同样镶嵌着金属,粗壮的手臂挥舞着三叉戟准备和自己近身对战的恶魔守卫,他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

如同矛与盾的交锋,d-288直接迎面举盾接下恶魔战士的勠力一击,比起软绵绵的子弹这样的冲击几乎能将d-288击退击倒在地。他控制着刃锚直接飞向恶魔,直接凿入了对方那肥硕的身躯,可是恶魔只是皱了皱眉头,随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刃锚的铁索试着反过来将d-288向上吊起拖拽过去。

在这样的一番操作下d-288没有过多的抗拒,因为如果继续用力抵抗身后的气动系统就会被拉扯脱位失灵,而且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恶魔的动作并不如他那般灵动敏捷,而就趁着自己被向上拉起的那一瞬间d-288随即亮出自尖刀,在身后的喷气动力之下向着斜下冲刺过去,在恶魔收手阻挡之前就刺进了他的身体。恶魔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但是这并没有足以让其致命,高高举起三叉戟试图猛击下方的d-288。

这几乎是命悬一线的时机,这般力气即使是装甲车也会被砸凹下去,d-288也不可能承受如此一击。身手敏捷的他立刻侧身转过一个身位,让三叉戟重重地砸进了地面,光是震动和地面的裂痕就足见其破坏力。而这时的d-288则借着挪移的动作用尖刀在他的身上划出了一道创口,不断积累的伤痕让恶魔的动作愈发迟缓,随后便是趁此时机挥出第二刀,第三刀……

d-288的身上溅满了恶魔的血液,微微泛出一些绿色与紫色,在快速挥砍之后见恶魔依然还有气力举起三叉戟,他毫不犹豫地用最大的力气使出一记突刺刺入恶魔的心脏,随后撑在他肥硕的身躯上拔出到来向后一记空翻落地,刃锚从恶魔的手中松开后在空中挥动发出“簌簌”的危险声音,直接割下了他那与人类相似的头颅,随后这尊庞然大物缓缓向后倒去。

“你们就这点本事吗?”

面对那些躲在掩体后战战兢兢的帮众d-288抹去脸上的血液,露出骄傲的神情挑衅道,却不曾想身后的红绿灯上一个狙击手埋伏多时,在他停滞下来的一瞬间迅速地抠动扳机,步枪子弹从他的脑后穿入,直接穿透带走了他的右眼。

d-288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抚着脸上的鲜血,机械臂难以抑制地开始超负荷运转起来。狙击手招呼那些战战兢兢的帮众上前处理,尽管见证了刚才他们中最强大的恶魔守卫到底后有着无比的不情愿,他们还是被狙击步枪指着走上前去,试探性地再次进行射击。

“这不是我的宿命……我怎么会这样失败?”

他缓缓地转头看去,身上又被前方的帮众命中了数发,鲜血难掩其出离愤怒的神情。身后的系统开始因为过载而发出轴心偏移的转动杂音,刃锚如同不受控制一般扫倒那些走上前来的帮众,随后径直地朝着空中而去,在十几米之外拽住了信号灯的横杆。

d-288愤怒地向后猛拽,背后传来了零件脱落和轴件空转的声音,在这样极限的条件下将信号灯直接从根部拉断,上面的各种金属指示牌和信号灯板掉落在地上。随后他慢慢走上前去,甩出钩索拽住一瘸一拐准备逃跑的冰凌帮狙击手,用刃锚从上方向下袭去结果了她的性命。

耳边不再有枪响与呼号,汽油桶里燃起的火焰烧尽了这片围城中的声音,和早上一样尸横遍野,背后远处传来了警报声,车流通过的声音也随之平息。d-288这时停滞了下来,坐在混乱不堪的场地中央举目发呆,头上棕灰色的岩顶像是滴下水来,如同即将倾覆一般十分地近。

他现在的视觉被模拟视界所影响,视觉信号通过模拟感官系统输出信号通过脊椎传递向上,在眼部功能失效之后通过压制原生眼部神经视线正常的成像,并不会像独眼时那般模糊而且感觉陌生。但是,整个场景在他的眼中都是由一层淡淡的灰色滤镜之中透出的颜色,。每种颜色都略微发白,如果不是层次的不同他甚至会认为自己是在面对着一堵涂满各种颜色的墙壁。

但是此刻他的意识却如同断了的弦一般,甚至做不出下一个行动决定,唯有盯着手中自己的血迹发呆。血痕之中模糊地映出了他现在的这副形象,这时他想起来,自己的名字是“d-288”,而不是其它类似的符号与数字的结合。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战斗?宿命之战是这样的吗?他并不会意识到这只是冰凌帮的一部分成员,那些逃走的帮众或许还会卷土重来,而现在的他已经收不回背后的刃锚,耷拉着铁索掉在远处。就连自己为何而痛下杀手,在他残缺的大脑之中内寻觅不到答案,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在原地失神。

一阵风从他的身边吹过,对于每月只有月初一号的时候才有地下区通风的时间来说,地下吹起风来这样的事情有些新奇。

这阵风首先吹过了十字路口另一端正在组建防护紧张准备的联邦安全局,他们平时对于地下的事务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由于这里接近地下矿脉和联邦的实验基地,同时而已收到了经过这里的达官显贵被迫改道的投诉。于是他们从附近的换向区下来后就近做好与地方武装的战斗准备。

只是隔着一道由废旧车辆堆起来的路障,难以分清内部的情况,同时那边毫无动静的情况也让这些安全组的组员不安。从知情者的信息中得知有“改造失心者”的存在,现在最关键的步骤不只是架设防御基地,一套电磁干扰装置正在紧锣密鼓地安装当中。

“你们不会是想直接去激怒‘失心者’吧,在你们把功率逐渐升上去之前就会被反击的。”

这阵风在微型信号发射塔下暂留,“药”的身形凭空聚成,抬头望着发射塔的信号尖端问道。见到这样一个街边歌手般穿着的他突然出现,安全组组员摆出的警戒和怀疑表情让“药”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不过一位年事已高,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工程师点头同意了“药”的说法,其它的年轻人也只能听进去改变信号输出方式。

“不过如果要实现对‘失心者’的干扰的话,只能使用连续频率的信号才能有显着的效果啊。”

其实工程师也大致清楚这么说的目的,逐渐升高的信号频率相比阶跃信号频率对义体中的电子元件的损伤要小很多,通常是出于特殊安全考虑,对象有使用条件时才会冒着一定危险使用——因为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制作,义体的系统中都会包含反危险检测与应急条件处理功能,在认为可能或将要处于危险状态后激发人们自我防护的意识,作用在‘失心者’身上也就是将其激怒,大概率会对信号发射源方向作出反击。

“你是谁?怎么敢来指挥我们?”

一个新加入联邦安全局的行动组员对于被一个看起来像是闲散群众的人指挥有些不满,不过在见到“药”早有准备的海德财团顾问的名片后便默默地闭上了嘴,悻悻地走开来。

“药”一方面是受到联邦实验室的谈判工作才赶到这里来,原本应该是希诺处理的事情,现在也只能由自己代行;而另一方面也是自己进行的调查工作正好需要在附近待命,听到了附近传来的安全预警便过来凑个热闹,心想着等下再回茶庄去结账。在见到安全小组获得摄像头权限,见到那个“失心者”后便立刻准备接管这件事情,同时没有通知希诺。

“那,我们是否需要调动武装力量进行可能的防备?或者等待镇暴法师过来更稳妥?”

“你们看起来低估对方的有些过分,知不知道你们大多数的伤亡就是由于防护不到位,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持枪的安全小组低着头表示默认,针对“失心者”配备的电荷弹与泰瑟枪在大多数时候都能起到关键作用,但是也有在电击后反而促成其危险性上升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他们和身上的义体似乎也在进化。

“吸引注意这种事情我来就行,当然你也见过了的,我也不需要隐瞒我的目的了——这个‘失心者’要交由海德财团处理。”

没有决定权的安全组员对此有所顾虑,但是有决定权的上级长官思考片刻便同意了这一要求,随后立刻指示再搭起多座高低不一的信号塔基,足以在整个矩形的地下街道上完全覆盖信号。

随后“药”不多停留,从路障的缝隙之间穿过进入尸横遍野的围栏之中,掠过d-288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

“这都是你干的?”

“药”漫步走在经过火并与“失心者”屠戮后废土一般的道路上观察周围的情况。对于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从而对这个身受常人所无法承受致命伤的蓝精灵感到好奇。

“差不多,你又是谁?”

“药”微微一笑,没有马上做回答。他刚才才知道这个就是代号d-288的蓝精灵,风流过她的身前时印下了他的名牌标识。在维斯特拉玛的巴斯科特基地停留了几天的“药”对那里唯一一个安装大面积义体的d-288留下了一定的印象,没想到再次在这里见到的时候又经过升级一般,嗯……变了副模样。

在风流过他的脑内之时他感受到了一种愤怒,似乎是因其导致了这里惨像的发生。而众多尸体中那个失去头部的紫皮恶魔那肥硕身躯让他有了基本的认知,经常通过地下区的他只在冰凌帮见过这样的人物,这个帮派里有很多不应该出现的成员,只是因为其背后也牵扯着海德·西奈的利益,自己才不便举证。

“冰凌帮的,你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你觉得现在我会怎么办?”

“那就来吧。”

d-288简单地回答了几句就顶着满脸见血的伤势起身,血液一直顺着流到他弹出的右臂尖刀上,在盾牌上磨刀一般擦去上面几近凝固的血膏后摆出准备进攻的姿势与神情。

这时的d-288很明显只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如同简单反射般面对挑衅,硬撑着伤重的身躯为自己的不服输付出代价。身后拖着长长的刃锚,回收系统现在处于脱臼错位的状态,d-288的动作也由先前的灵动敏捷变得坚毅稳重,只是用右臂的钩索试着抓住不断化作空气一消一现的“药”,在感觉他靠近之时向着空气挥刀斩断一缕缕的风,在这些无意义的动作中消耗自己。

“药”从来都不喜欢打斗,面对生命威胁只是也只是化作风试着去用与希诺和心术师不同的方式洞察对方的想法。在他的吸引注意下信号频率逐渐达到d-288的危险值,一瞬之间整个系统便进入了宕机,连带着d-288硬撑的身体倒在地上。

……

我不认为这是代号d-288的提奈法人所能表现出的症状,但是很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他对素未相识的冰凌帮痛下杀手——至少我应该感谢他为联邦治理清除了一些祸患,这也是他能够脱罪的一个原因,不过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以大胆地怀疑为他进行身体改造的人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植入芯片,精神催眠什么都好,现在也已经无从得知了——如果有密码学的专业人士或者相关研究者能够分析其中的情感代码。不过从我的视角来看,一些数据已经在运行中被删除了,而且记录也随着身体状态的变化而融入了那些我看不懂的代码里。

算了,那不重要。

子弹破坏了d-288的脑部结构,但是外部控制系统又用数字信号的方式备份了一定程度的,可以称作“记忆”,或者是“性格”之类的,属于他原本所具有的内部属性。

所以,我们应该庆幸,还能认识他,他也能认识自己,从一定程度上。这是最后得到的结论,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并没有在精神与肉体上一起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