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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我们是文官集团 > 第175章 【江南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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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行没有参与门客的议论,惟在心中暗暗感叹,

自打太仓重开港口之后,时移俗易,很多事情都已在未知未觉中,起了变化……

“哼!我虽不知苏州百姓要不要感谢他,称他一声‘青天大老爷’,但知他此番作为,却是极其聪明的。”

“呵呵,你竟把个阉人捧得极高,还极其聪明?那你倒说说,此举聪明在哪?”

“我江南之地,自唐宋以来,为历代王朝的财赋重地。田赋折银,尤其漕粮折银,未必全是好事,势必要减少南粮北调,减少朝廷的粮储,甚至造成京师缺粮。为国家长久之计,宁以菽粟当钱物,即便使之腐于仓廋之中,也不要以钱当菽粟……”

“这魏进忠看似强行插手地方的钱粮征收,实为相当聪明的一步棋·。他之所以敢这么做,完全是因重开太仓港之后,海运可直通山东青岛港!”

申时行听此门客一番言论,不由暗暗点头。果然还是有通透之人。

“危言耸听好伐!我朝历来岁征多则二千七百余万石,少则也有二千四百余万石,江南地区每年供朝廷八百万石,其中有四百万石走漕运。你说为何八百万石不全走漕运呢?因为漕运承载不了那么多运量,所以才折为银两。你如今这主张,就像是走回头路一般,老兄,自我大明建国至今,已有二百年光景啦!没有回头路可走。”

“走海运可行,为何非要执着走漕运?”

“海运要能运粮,不早就运了?南北至今不通海运,还不是因海运风险大,一遇风浪容易倾覆?反正我是不看好海运……”

“你不看好是你的事!”

‘啧啧,说不过承认说不过就是,别发火啊。你也不想想,就连四百万石的漕粮也至少有一半改兑米,再加上四百万石的金花银米,一年折银米早已超过六百万石!田赋折银是大势所趋,我看也要不了多久,恐怕连地租都要折银缴纳了。“

这门客连遭别人抢白,憋屈不已,末了又跑到申时行面前,继续道:“申老,晚生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宁愿菽粟当钱物,勿要钱物当菽粟。一旦天灾人祸,地无所出,金银布帛不可以充饥,那就是坐以待毙啊。”

~2~

蠲免耗米是什么概念?

若是不算加耗,只缴纳正赋,那么天下的农民都能轻松缴税,并且还有剩余。

但是魏进忠此番‘神操作’也是先做后奏,并没有事先奏请。浒墅关以南的枫桥,乃苏州地区柴米牙行汇聚之处。苏州府一年近三百万石的夏税秋粮,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从枫桥发出的。

三百万石乃一府的赋税,可隔壁整个浙江,一年也是二百七十五万石,还比苏州一府少五万石左右。而松江府一年也有一百二十余万石,吊州府一年赋税五十五万二千余石,光此三府之地,其民租比天下为重,其粮额比天下为多。

枫桥街市上,朱灵均早让保生社的成员,来此挨家挨户做‘宣传’,效果自不必说,好得很。

其实一开始也有人怀疑,但朱灵均就效仿商鞅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南门,然后告诉百姓说‘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可民皆怪之,莫敢徙。商鞅便又加码承诺‘能徙者,予五十金!’这才有一人徙之。后来果然被予了五十金……

于是手捧‘五十金’的百姓,欣喜若狂,不用朱灵均等人喊,又主动承担了宣传之责……

很多本地士绅认为,魏进忠是在学前朝元朝,毕竟前朝刘家港就谓之‘六国码头’,港口万艘如云,而且江浙一带的皇粮都集中在太仓,走海运至京城。

自朝廷下旨太仓重开市舶,不过几月,如今港口确有一些昔日‘六国码头’的风采。尽管无人知道前朝那会儿,六国码头究竟盛景是何样?但也不妨碍人们想象。

其实也不是没有史书可考,前朝在海路方面,曾不断摸索开辟更安全的新航线,其中就有从刘家港入海,至崇明三沙放洋,向东行入黑水大洋,取成山转西至刘公岛,又至登州沙门岛,于莱州大洋入界河这条线。

这一新航线试运成功之后,从浙西至京师,不过旬日而已。新航线的成功,还带动造船业之突飞猛进,那时朝廷鼓励民间造船,大者可载八九千石,小者也有二千余石。并且实行一岁二运,所以,前朝海路运粮最兴盛的年代,年运246万石粮食进京,所占一年税粮总额的三成。故终元之世,海运不废。

当然海运也有风险,有漂溺之患,但在史书里所记,海运岁至之数,所失不过百分之三、四。况且海运无剥浅之费,无挨次之守,海运视陆运之费省十之三四。但依然要算脚价,按照千斤百里计算给钞。

依照前朝的经验,魏进忠要海路运粮,并非没有成本,至少要算一个脚价,以及搬进搬出、搬上搬下之费。以耗米来计,怎么也得一石多加五升耗米,可他是以蠲免全部加耗为条件来收粮,目的不过是为自己建立信用,但也做实了‘抢米’行为。

蠲免自然大利百姓,所以,在朱灵均仿效商鞅成功之后,远远近近准备交皇粮的百姓,如赶趟一般全往太仓南码头涌。生怕晚了一步,就交不上皇粮,免不了加耗,减不了徭役。

最让人诧异的是,枫桥市上的米价,一夜之间竟暴涨三成。时价超过了一两三钱一石,卖粮交税,和买粮交税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就算米价再暴涨,百姓依然趋之若鹜,全因魏进忠给出条件太诱人了。百姓算的来账,蠲免、从轻,多少人会因此而受益一整年,说不定靠这一年就能翻身了。这可比交给县里划算多了。

唯有各级衙门的大小官员,被气得吐血。因为魏进忠大手一挥就蠲免耗羡,可没给他们商量过。国家赋税、徭役,哪怕加耗都有定额,此处免了,必在他处补上。有人欢天喜地,自然也会有人哭天喊地。

而魏进忠‘私自’给百姓开具的税单,各衙门还不能不认,若是有哪级衙门不认他开具的税单,他还准百姓投告,并且指派锦衣卫上门协助‘讨要说法’。

仿佛一夜间,偌大一个苏州府,天下一等一的荣华富贵之地,竟给魏进忠搅得天翻地覆。

其中最气的人,莫过于太守,短短几日,他先后找过了巡抚、巡按、布政使。除了他上疏弹劾,还跑了一趟南京,状告了南京户部、南京都察院、守备衙门等。

除守备衙门无人,其他部院都有人出面接见了周一梧。自然也有效果,于是弹劾魏进忠的奏章,竟如雪片一样,全进了京。

在这场闹剧般的轩然大波中,申时行一直冷眼旁观,只是他也未曾料到,事情发酵会如此之快,甚至超过他的想象。门客依旧是那些门客,只这次,就再听不到上次那样的争论了,似乎大家都冷静了许多。

“申老,上次本地士绅联合署名的减赋疏,看来……”

这门客省略的话,申时行心头明白,上疏为苏州减赋,多半是没成。“或许当下,也并非最佳时机吧。”

“如今冷静下来一想,魏进忠今日所搞的一切,为什么百姓会如此踊跃向他交粮?晚生以为,根子还是在重赋。晚生有算过一笔账,假如不计耗羡,百姓只缴纳正赋,能不能养活自己?”

“哦?你说来听听,”申时行顿时有了兴趣。

“就以太湖周边计,苏松常嘉湖五府,为稻米主要产地,虽然时常有天灾影响,但影响仅限于财政运转,实际稻米产量,未必会剧烈减产。原因很简单,就是新农具的推广,让精耕细作更甚以前。”

“比如铁塔,比如耘爪、耘耥,再比如水车,还有农田施肥之术等等,所以用地、养地、施肥相结合,还是能保证粮食稳定增产。当然,土地还有腴廋之分,就举常稔来说,一般夫妻二人可种二十五亩,稍勤者可致三十亩,每亩收三石者不论,只说收二石五斗,每岁可得米七八十石,假设取租一石六七斗,剩下不足三十石一年,紧巴点倒是也够一个家庭一年嚼用……”

“但这毕竟是诸多先决条件加持下的算法,况且生活中不可能只有米粮,三十石是含了衣食住行的所有。正常年景,堪堪敉平几无结余,更不说不正常的年景。所以,就算只缴正赋,然后靠土地要养活一家人,也得花相当大的力气才行。”

“照你的说法,那魏进忠所作所为,其意义何在?”

“真正意义不在蠲免,而在能省出至少一丁的劳力,去从事女红纺织等旁业。”

“唉,明白了……”申时行叹道。

“虽然朝廷下旨不许改稻为桑,一般家庭的种桑养蚕,根本无需改稻,隙地田垄种植就行,缫丝、调丝、加捻、纺织,这些老人、孩子、女人都能完成。”

“另外,魏进忠还凭一己之力,就让江南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