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悲凉,让希尔夫想哭。
但杰感到无聊了。
他站在恃迦队伍的侧面,双手抱胸瞧双方互骂,脚掌如同打拍子一般有节奏地点着,心中着实乐开花。
直到希尔夫和凛轩让双方绝大多数人住嘴,他这才失望地耸了耸肩,注意力重新放回文峪会长身上。
会长只身一人站在毒池较为中央的位置,双手作出喇叭状,对不远处的人群喊。
“大家挤一挤啊!勾肩搭背站比较稳啊!你们那帮‘体能强化’的学员能不能把人家小女生举起来呀?这样省地方!诶诶,那俩胖子,你们上面可以摞两层啊!不是人身攻击哈!还有……”
他急赤白脸地指挥,无疑是为了让“安全区”的范围缩小一点,为暮川汐和莳羽怜节省力量输出。
杰暗喜:好机会啊。
他悄悄抬起手,用手指做出枪的形状,瞄准会长的眉心。
空气聚来,浓缩成乳白色的气团,只有子弹大小却致密得吓人。杰强按住一击必胜的激动,默不作声地手腕一抖,气弹随着他手指抬起射击而出。
“嗖!”
破空如电!
距离过远加上四周喧闹,气弹距离脸不到一米时,会长才发觉。
他猛地一激灵,抬手挡在面前。
这一下狠狠挨在指跟上,“咯嘣”一声脆响,食指倒折成直角。
“嗖!嗖!嗖!”
没有丝毫停歇,三枚乳白色气弹接踵而至!
会长侧身急转,勉强躲过两枚,却没躲过第三枚射向膝盖的空气弹。
噗!
威力不下气枪子弹的一击,瞬间洞穿膝盖骨,极速而干脆的崩响,听得人头皮酥麻。
“糟了啊……”
会长身形一晃,正正向前扑去,脸冲下倒入朱红的毒液中。
噗通。
液体溅起。
不同于其他人有十几秒的挣扎,他大面积接触毒液,毒物从皮肤迅速渗入。肌肉僵硬、血液凝固、心跳冻结,一系列的反应不到五秒。
挤在坑壁下的文峪人目睹这一幕,惊叫声迭起。
“妈啊啊啊啊!会长倒下了!”
“又是杰的偷袭!”
“无耻至极啊!”
听了片刻,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看!会长还在动!”
“好像在红海里游泳诶。”
“他还能起来吧?”
“一定能!”
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
漆黑的身影挣扎了两下,没有了动静。浸在毒液中,腥红吞没了黑衣。
“会长,你吭一声啊!”
“会长,你不是不会死的吗!”
可他一动不动,已然过去接近半分钟。
“骗人的吧。”
“不,会长……”
“他不行了……”
“不要啊!”
泪水再也止不住。
时而不温不火,时而大大咧咧,时而神出鬼没地创造奇迹,如盖世英雄般担起精神领袖的他——
就这样默不作声地退场。
那剩下的七百人该何去何从啊!
莳羽怜眼前猛地一黑,险些摔倒,被身旁的连泽焒及时扶住。
随着她情绪的剧烈起伏,和暮川汐合力创造的一片净土直径骤缩,最外侧的十几人连声惨嚎,顿时落入朱红的液体中。
嗷嗷嗷!要死了……
完了……
根本不需要再打下去了吧。
会长不在了,副会长们一个强撑着,一个哭成了泪人。
投降吧?
快啊,趁着毒液还没波及全场,谁来宣布文峪败了?
要不要齐声认输……
投降的话音已经抵达嗓子眼。
就在这时,四面楚歌的文峪人,突然听到一连串纵情的笑声。
“哈哈!啊哈哈哈!”
杰如此开怀,为自己的落井下石而骄傲。
笑声在这个情形下格外扎耳,仿佛他的喉咙是青铜铸的一般,声如尖啸、带着铿锵的金属摩擦之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终于死了啊!哈哈哈……”
全场寂静。
唯有风声、笑音,和毒液压过草坪的细响。
但就在此时,雪集抬起头,目视半空。
杰的神情也突变,下颌卡在一个极易脱臼的位置。
那里多了一个悬浮的身影。
下一刻,一束光从毒池的角落亮起,仿佛在坑底生出一个小太阳。
紧接着,发光的面积越来越大,从高处看去,毒池的一条边如同被开了一串聚光灯,在白日下明亮刺目。
光芒由线成面地扩张,偌大的毒池竟在几息间化作光的海洋。
见此幕,文峪人都吓傻了,以为雪集又出奇招,索性将他们焚了。
很多人瞬间崩溃,抱着头蹲下,浑身抖得厉害,双眼的脉搏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而恃迦学员看到的则是——
粘稠的朱红化作一片光海,数百人仿佛置身于星光荟萃的舞台之上,这是何等奇观!
“这是——”
“光海?”
图蕊瞠目结舌:“我的毒在分解!”
普塔尔快被光束晃瞎了,结结巴巴道:“我的汁……液……消失了……”
周围人心里一阵恶心,赶紧离他远点。
文峪学员也意识到事态有变,因为这光是温暖的、清新的,把腐败和血腥味一同驱散,简直就是场景重置!
很快,覆盖土地的朱红液体缓缓变透明,从视线中淡去。令人目眩神迷的光继而灭去,露出褐黄色、寸草不生的焦土。
坑内人向外看,坑外人向里看,所有视线顺着光束在半空交汇——
身着蓝裙的少女悬浮上空,她的眸中跳跃着万丈霞光,身后映着广袤蓝天。
“何!”
暮川汐心中激动。
“是她!”
希尔夫也是一惊。
“蓝凌何!”
文峪的战斗科学生跟着大叫。
蓝凌何笑了笑,道了句:“安全了。”
数十人惊喜交加之下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种能放心接触地面——
实在是爽爆了!
蓝凌何下降到地面,首先落在会长附近,自责不已:“对不起,都怪我,会长你受……”
她一边走近,可稍加观察,表情立马有了变化。
“诶——您趴了这么久,该起来了吧?”
众人听之一愣。
更吃惊的还在后面。
匍匐在地的黑衣少年,居然动了!
手腕一转,上臂挪开原位,平扑的后背躬起,随后胳膊撑地,会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了起来!
他顺溜地动动膝盖,又灵活地攥攥五指,一身伤尽皆痊愈。
“话别说到一半哈,我才不是受!”
蓝凌何无语:“你装死的时候耳朵很灵啊。”
会长掸去身上的灰尘,瞅了瞅一身破洞的制服,略微撇了撇嘴。
“你以为我想装死啊?若非如此,那个丧尽天良的‘无效化’一直压着我,我就真的玩完了啊!”
蓝凌何用余光瞥了一眼杰,又接着对会长道:“即便如此,你还是恢复如初,不死之身实锤。”
会长舔了舔嘴唇,立马弯下腰干呕几下,一副生无可恋的苦瓜脸。
“死不死的是一码事……我刚刚倒下的时候,喝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液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啊啊!”
蓝凌何哭笑不得:“原来这就是饮鸩止渴。”
“还开玩笑呢?都怪你来得晚啊!”
“我也不是故意来迟,是因为……”
“为啥?”
蓝凌何脸颊微红。
“我分不清东南西北……迷路了。”
会长一口老血涌上来,狠狠瞪了一眼她,随即向着泪眼汪汪的文峪众人走去。
“会长……您没事!”
“太好了,我就知道!”
“会长,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面对他们,会长的心也软了,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似乎之前的所有劫难都可以一笑而过。
“诶呀,大家啊,真是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呀,抱歉抱歉。”
莳羽怜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甜甜地笑着。
暮川汐见到久违的蓝凌何,松了口气,随即组织劫后余生的文峪人重新列队。
列队的同时,他们发觉脚下的土地在缓缓上升,显然是雪集在恢复场地。
待到排好队伍,深坑也上升到和草坪齐平,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只不过,这四百平米的地面干枯焦黄,如同干涸了几个月后再被大火灼过似的,凄惨无比。
同样凄惨的还有双方的战力差距。
文峪还剩劫后余生的六七百人,恃迦则有一千六百人。
两校会战,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