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462.第一批调查员
公司从来没考虑过，要让每一栋大楼固若金汤。
一栋破楼再坚固有什么意义？
所以，除了代表公司颜面的高管联席会大楼，和有大量昂贵设备的四栋研发部大楼，其他楼自身没有任何防卫能力。
也因此，这些楼内部都有一处或多处避难室。今夜，这些避难室还是建成以来头一次被使用。
例如监察部大楼四楼的避难室，此刻就零星躲着六七个人。
没错，只有十几个人，而非外面调查员想象的，里面有什么重要事情或人物，所以会有很多人。
事实上，今晚监察部留下来加班的人，并不比其他部门多，甚至还没有风控部多。毕竟风控部前一阵子确实忙坏了，最近还在扫尾。只是外人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但这间避难室中，确确实实有一位大人物。
高管联席会成员、m6监察部总监，翟自重。
他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离开这家公司，去担任中国驻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代表了。
这个职位说白了就是去养老的，因为真正的实权掌握在各执行机构驻国际核子研究组织代表手中，国家代表团只是个“存在”代表团。
但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他会保留高管联席会成员身份，直至彻底退休。
他今年才55，离彻底退休还有一段距离呢。这次调职，一方面是他在这个位子上待太久了，上面觉得不太合适，必须动一动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他的第一副手，m5监察部副总监张世光让路。
还剩两个月去职，一般来说除了每天来公司点个卯，就什么事儿都不掺和了。
再痛快一点，恐怕连公司都懒得来了，隔三差五远程参加个高会例会就得了。绝不会有人批评，大家只会私下里称赞这位高风亮节不恋栈。
他其实也是这个意思，虽然多多少少都恋，但还是想走得好看一些。所以最近已经完全不参与具体工作了，正在一点点淡出。
不过这不是出了点小意外嘛。
交接班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出状况，结果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好几件事儿就凑在一起了。
他倒是想全都扔给张世光去解决，但对方毕竟没接到任命，程序上名不正言不顺，万一有人给使眼药，真玩儿脱了，他少不得吃挂落。
于是，他不得不强打精神，站好最后一班岗。这大概也算扶上马，送一程，说不定能留个佳话。
然后，今天晚上，他好不容易临时决定加个班，就加出事儿了。
幸运的是，敌人对他这个“大人物”显然没什么兴趣，甚至都没尝试入侵避难室。
说真的，能侵入园区的敌人，恐怕还真不会把避难室的防御放在眼里。这东西更多是一种心理安慰，或者防止误伤。
避难室中有大量设备，能确保维持与外界的通讯畅通。他们也通过连通园区监控的大屏幕，看到了外面的实时动态，自然看到了那些调查员同事，为了营救他们所付出的努力。
甚至他身后那几位部门人员，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调查员战斗的场景，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场掏出个人终端申请转岗。
翟自重见多识广，就老神在在地看着。
其他同事没注意，但他早就发现了，这里查看不了大楼内部的监控，不是那些监控全部损坏了，而是这里的相关权限被取消了。
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今晚这栋楼中，有【那些人】……
尤其是看着两名调查员和一只猫进了大楼，没几分钟就又出来了。
其他同事看见后义愤填膺，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不先来救自己，但他却更加笃定自己的看法了。
他不管事后，联系与调动【那些人】的权限，早早就移交给张世光了。别的事情可以暂缓，唯独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那些人】，今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张世光知道他今晚加班。
如果这件事不是巧合，那……那家伙也太缺德了！
这是嫌自己退得不够利落，给自己一个警告吗？
心中越来越疑惑，越来越腻歪，但他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稳坐钓鱼台。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之前突然集体向大楼进发的调查员们，同样突然地放弃了突进，继续消灭那些叛变的仿生人保安。
再也没有一个人试图进入这栋大楼。偶有腾挪中路过的，也只是……真的路过。
不是远离，不是放弃，就是真的好像这是一栋空楼，没必要搭理一般。
这让翟自重心中，又生出一丝异样。
这些调查员的变化，都是从“猫仙”出现开始的。之前各自为战，全凭自身战斗意识或之间的人际关系而定，那些猫出现后，所有人都在极短时间内，拧成了一股绳。
二三十名中阶调查员，就这么硬生生拦住……不，是即将击溃近千个仿生人保安。
这是他未曾想象过的一幕。
调查员联合作战？过去说起这个，大家都会哈哈大笑。
就好像小说中的五绝，论单挑个个都是顶尖的，让他们五个战场上联手抗金？他们不先打起来就不错了。
所以，在高层的判断中，一支仿生人大军，足以应对一切可能的调查员暴动，毫无悬念。
如果有，那就是仿生人不够多。
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小瞧这些刀了。
不过，这应该也和仿生人无法继续使用智脑网络高效协同有莫大的关联。
即使他这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这些仿生人保安，战斗起来虽然能基本做到共进退，但也就如此了。
协同能力惨不忍睹。
但不管怎么说，今晚过后，相关视频，一定会被公司有关部门，甚至公司外的有关部门，反复研究。
园区中的战斗还没结束，身后一阵漏气声传来。在无人触动开关的情况下，避难室的大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房间中十几名同事全都转过身对着大门，惊慌紧张地连连后退，很快就在大屏幕前挤成一团。
翟自重自然不会吃饱了撑地去训斥他们，只有混蛋到极点的渣滓领导才能干出这种事。
大概猜到开门原因的他，直接起身，迈着大步向外走去。
站到大门口，他才回头对其他人说：“没事了。都去洗漱，早点休息吧。想做什么都行，不要离开咱们楼。今天别指望回家了，都和家人们打个招呼。”
说着就迈腿往出走，但走出两步，想起什么，又提醒道：“注意保密！”
然后，他就在那些同事紧张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
几个胆子略大的，立刻快步追上去，正巧看到他们的总监，和一个人一同消失在左边的拐角处。
楼道中空荡荡的，一切都完好无损、安然无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到这一幕，他们下意识松了口气。房间深处的同事，看到他们的样子，悬着的心，也纷纷落了下来。
“都清理干净了？”前往电梯间的路上，翟自重直接问道。
“楼里六个，园子里三个，都清理掉了，”跟在他身旁的人说明着情况，“有一个跑了。”
“跑了？！”翟自重脚步微顿，眉头紧锁，不满地看向对方。
“是‘疫病’，那家伙释放完病毒就跑了，都没等病毒生效，我们还是快结束了才在监控中看到他的，”那人完全不在乎他的不满，但还是解释道，“他专挑居民区多的路线，我们只能放弃追捕。不过‘天劫’给他留了点儿东西，够他受好一阵子的了。”
疫病？翟自重对同行调查员，尤其是那些活在阴沟里的调查员并不了解。
不过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个词：“病毒？”
对方点头表示确定：“是病毒，不是黑客。”
翟自重闻言忍不住龇牙：真是百密一疏。看来安保方面也需要大变革、大升级了。
问完正事，履行了自己高管联席会成员的基本职责，他才开始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你今晚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还有几个人？”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走进去，那个人没动作，翟自重按下了“9”。
那人丝毫不做任何隐瞒：“三个，天劫、我和虫洞。张总调我们来的，从那个山西的……什么来着，反正他来了没多久，我们就被调来了。”
“张世光知道会有袭击？！”翟自重的语气重了几分。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认真看了他一阵，才嗤笑道：“真要是知道，会只有我们三个？以防万一罢了，别瞎想。”
翟自重想想也对，而且张世光不是喜欢玩儿这种小手段的人。
这些人不会说谎，至少不会为了他们的事情说谎。因为监察部总监对他们只有指示权，没有管理权、处置权，甚至没有具体的指挥权。
他只能就某个任务，给对方一个目标，对方能否完成、如何完成，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对方的话，让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人未走茶先凉的悲凉感也减轻了不少。
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话了。
过去多年，他一直都是这些人的领导。但无论他自身意愿，还是公司要求，他们都是如无必要绝不联系，能一句话说清楚就绝不说两句。
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情分。其中一些人，时间久了，他甚至都不记得对方过往的事迹了。
电梯中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但很快，抵达九楼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张总那边怎么样？”他边等电梯门打开，边随口问道。
出事时，他和张世光在一起，或者说在同一层楼。
他撤了，但张世光决定留下，因为对方不同意那个麻明远和他们一起进入避难室，认为风险太大。
他也懒得劝，反正张世光已经是这栋楼事实上的话事人了，对方想带那家伙去哪就去哪。
“不知道。”旁人的回答令他愕然。
他扭头瞪向对方，那人则撇了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茅坑里的石头。也就天劫能劝他两句，我和虫洞和他又不熟。”
翟自重心跳极具加速。
他基本能确定，今夜的入侵者，就是冲着麻明远来的。张世光还和对方一起……
万一那家伙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一身骚，这辈子都抖不掉了！
他甚至都懒得骂对方，知道骂了也没用，立刻加快脚步，向麻明远之前所在的审讯室走去。
刚拐过拐角，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就见审讯室大门直接打开，昏暗的光线铺过那一片走廊，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啧……”旁边的人感慨了一声，他顾不上思考对方是什么意思，快步走了上去。
走近了，才看到那人正是张世光。
他不禁松了口气，就见对方上身没穿西装，只穿着那件条纹衬衣，左手还正了正领带结。
对方的右手，则如同提小鸡仔一般，拎着一个人。
他定睛看去，那人，正是一脸血渍、鼻涕和眼泪的麻明远，此刻双手双脚死死缠在张世光的右胳膊上，整个人还在不停抽噎、颤抖着。
“翟总，”张世光主动打招呼，“让你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
翟自重自然不会问“你是不是故意的”这种蠢问题，此时此刻，对方就是故意的，他也必须让自己相信对方对他只有善意。
“这是怎么了？”说话间，一股熟悉的恶臭钻进鼻孔，他立刻意识到是谁的问题。
“漏进来两个，把他吓坏了，”张世光提了提右手上的“树袋熊”，“我带他去清理一下。”
“露了两个？！”翟自重大惊，立刻打量张世光，发现对方全身上下都一尘不染。
放下心的他才恶狠狠瞪了旁人一眼。
那人一脸无辜地朝他耸肩，仿佛在说“我有什么办法？”
他也无奈，毕竟这群人并不是各个都擅长战斗，或者说其中的一线战斗人员本就少之又少。要求他们上战场，确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外面的表现怎么样？”张世光问道。他一直待在审讯室里，没机会查看外面的情况。
“一盘散沙，”翟自重摇头，不过随后又补充，“猫仙来了后就明显好转了，说明至少p10的思路是正确的。”
“你那边呢？”对方又问和他一起来的人。
“乌合之众，”那人毫不客气地点评，“看着声势挺大，主要是疫病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有那家伙，其他人连第二道反击线都过不了。”
“还有，十个人其实是三伙，疫病自己一伙。明显是价格诱人，临时拼凑的。
“说起来，咱们那只僵尸有点儿意思，看样子已经接近飞僵了吧？今晚那家伙可吃了个饱，再让他这么吃下去，可能就要成魃了。哪个世界弄来的？”
张世光瞪了他一眼：“别多管闲事。”
那人耸肩：“我就是提醒一句，别养虎为患。死后能成僵尸的，可没有良善之人。”
张世光不再理他：“翟总，我先去处理这个。还得麻烦您出面，了解一下伤亡情况。”
翟自重受不了这股气味，嗯了一声应承下来，赶忙让开一条路。
张世光边走边回头叮嘱：“无间，你记得一会儿带天劫去评估状况，让他今晚把报告赶出来……”
那个代号无间的调查员，早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都不等对方说完，就懒洋洋地嚷嚷着“知道啦”。
说话间，“嗡”的一声，整条走廊瞬间大亮。电力供应恢复了。
就着明亮的灯光，翟自重本能地回头看了张世光一眼。这一次，他发现，对方拎着“鸡仔”的右手，隐约露出的部位，似乎有着浓郁的红色。
等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下意识走了几步，来到审讯室门前。
然后，在无间那“我不建议你开门哦”毫无诚意的劝阻中，按下了门把手。
浓郁的铁锈气与腥臭味扑面而来，翟自重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那布满大半个房间的红色中，夹杂的东西是什么，就忍不住一把关上门，转身扶墙开始干呕。
“不是说漏了两个嘛，我们没来得及查看这里的情况，自然没人打扫。”无间在一旁说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呕吐间，翟自重才想起来，这些年来，他们甚至都有些忘记张世光的身份了。
那位，可是公司第一代调查员。
不，在公司成立之前，那位已经是IoNR的调查员了。
那位，应该说是人类第一批调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