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郑佳雯呢喃了一句，立刻反应过来，“你的道具，开个价吧。”
她口中的“道具”，自然是乔木前面提到过的，能让老太太和郑虎城维持实体的东西。
“不可能，”乔木立刻否决，“我不会开价，我开了你也出不起；出得起你也用不了，用得了你也留不住。”
所谓的“道具”，自然就是路西法之翼的羽毛。
那个羽毛，并不是翅膀力量的体现，而是翅膀的一部分。
把羽毛留在项目世界，就仿佛一个人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送给别人一样。没有这么干的。
而且一个处理不好，项目一重置，羽毛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犯不着冒这种险，翅膀也不会同意，他更不可能薅人家。
“那我该怎么办？”郑佳雯下意识想要撒娇，但话说到一半硬是拧了回去，导致语气很怪。
“怎么办？”乔木差点被她气笑了，“你该让她安息，而不是让一位老人陪你玩大冒险。”
老人察觉到话头不对，捅了捅孙女，示意她别这么和阎王爷讲话。但她也没劝，很明显，此刻她也想和孙女在一起。
对方趁老人不备，扭头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对方的眼神，他摇了摇头，不再干涉别人的家事。
看着他们过来，郑虎城浑身发抖，惊恐地缩在角落里。他全身上下都布满了狰狞的口子，那些恐怖的伤口中，还隐约闪烁着微光。
灵魂虽有实体，却没有血肉，这就是他们受伤时的模样。显然，郑佳雯把他收拾得不轻。
被翅膀束缚着，他甚至都跑不出这条小巷。
明明几米外就有一条消防爬梯，他刚才趁身边没人，也试过逃跑，但爬了不到两米，整个人就如同全身都被缀满铅球一般，沉得再也无法爬出哪怕一分。
咬着牙在上面硬是撑了十多秒，他最终力竭地摔了下去。摔到地上时，他还忍住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这大概也是他此生最坚强的时刻了。
“先把他喂了吧。”郑佳雯盯着地上的郑虎城，脸上尽是厌恶。
乔木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没猜对时间点。
翅膀提这个点子就是在打这个主意，那家伙的小心思他很清楚。他本以为郑佳雯会多留郑虎城一阵子，多发泄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么当机立断。
他也不多嘴，直接上去，掐住郑虎城的脖子，将对方拎了起来。
“等，等等……”老太太连忙拦住，“这是要做什么？”
她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对的老人，刚才听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也是似懂非懂，但好像也听明白了一些。
此刻一听“喂”这个说法，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奶奶，您想要腿脚利索起来，和我在一起，就得用掉他的灵魂。”郑佳雯没再用吃、喂、吸收这种听上去就很邪乎的说法。
但老太太是没学问没见识，不是傻，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咋能吃人呢？”
“奶奶，他已经死了，他现在根本不算人。”
这话让老太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她依旧坚持：“那也不行！奶奶不饿，你放心，奶奶是死前太虚弱了，慢慢就养起来了。这段时间本来腿脚就好了不少，不信你问……”
“奶奶，你是不是还想护着这个畜生？”郑佳雯没让对方说下去，她的双眼，又蒙上了一层水雾，语气中满是委屈。
就像小孩子被同学欺负了，回家告状，却被父母教育“你要反思自己，人家为什么不欺负别人”一样。
“这种人渣，他这么对你，这么对我，就该下地狱！你还护着他……”
被乔木掐着脖子说不了话的郑虎城，拼命挣扎着，似乎想要辩解、求情。但他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被乔木控制着，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那也不能这样……”奶奶反过来劝孙女，“孩子，他是人渣，但咱们不能做坏事。他就是投胎，也肯定要入畜生道……”
“奶奶！你知不知道，他碰过我！”郑佳雯情绪失控，朝老人嘶声大喊。
这一嗓子把老人吓到了，但她还没听懂，有些懵：“啥？啥碰你……奶奶知道以前他老打你……”
“他碰过我！”郑佳雯又高声打断她，随即抽噎着，“就是我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来例假。您记不记得，咱家买不起卫生巾，我就用卫生纸垫着……
“他回来在家里找钱，醉醺醺的。您不在，他在厕所看见带血的纸，问我咋了……我不懂，我就说了。然后他就碰我……他捏我的脸，说特别恶心的话，把我拽回屋里，让我脱衣服……”
“你这个畜生啊！！！”老人没听下去，声嘶力竭地吼着，扑向郑虎城。
“她是你女儿！你亲闺女！你个畜生！！！”老人厮打着、挖挠着，发现没什么力气后，竟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她嗓子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声，疯狂咬着、用力撕扯着，仿佛想将眼前这个男人撕成碎片。
依旧被制着，既发不出声音，也使不出力气的郑虎城，只能惊恐地扭动着身子。此刻的他，同样双眼含泪，却不是悔恨，而是惊怒。
他哀求地直勾勾看着乔木，但乔木只是和他对视，没有表达出任何情绪。
他能看出郑佳雯在撒谎……当然他不确定，也许是因为他对对方的成见和警惕干扰了他的判断。
不过他不打算掺和别人的家事。
老太太用郑虎城发泄着，郑佳雯从后面抱住她，哭着劝阻着。场面乱哄哄的，好久才平息下来。
“我怎么能把你教成这样啊……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老天爷啊，五十年前你为啥不一道雷劈死我呀！我该死啊！”老太太瘫坐在地上，拍打着自己，绝望地哭嚎着。
郑佳雯也跪坐在旁边，抱着她哭。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才逐渐平静下来。
她抬起头，抽噎着对乔木道：“大后生，你该做什么就做吧。我都听你们的。”
乔木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依然掐着郑虎城的脖子没动作，但郑虎城的身体，一瞬间就被苍白的火焰所覆盖。
祖孙俩距离对方不到一米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往后撤了撤。
但火焰熊熊燃烧、火舌时不时喷到她们面前，她们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灼热。
胆子更大的郑佳雯，缓缓伸手，试着去触碰火焰。
老太太吓了一跳，本能地去拽她的胳膊，还没拽回来，一片火焰就从她手中拂过。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火焰中，郑虎城却在疯狂地扭动身体，仿佛要将自己拧成麻花地大幅挣扎，证明了他此刻无比的痛苦。
火焰越烧越烈，郑虎城的挣扎也越来越轻。等到他彻底没了动静，火焰彻底消失时，祖孙面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但乔木分明还手掌朝上，似乎是抓着什么，只是她们看不到。
乔木蹲到老太太面前，将那抓着无形之物的手递过去。
就在老太太一脸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时，他已经放下手起身了。
“搞定了，”虽然手上很干净，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拍了拍，“接下来一天，您的身体情况会有一个明显的好转。”
“结束了？”老太太还是难以置信，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郑佳雯也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她。
“别看了，没这么快，”乔木提醒，“她毕竟只是普通的灵魂，吸收能力很差。”
听到这话，老人依然在看着自己的身体，但神色却异常复杂。
看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轻轻地来回摩挲着……
郑佳雯没注意奶奶的这个小动作，看向乔木的目光，此刻反而多了几分畏惧。
她看过内部论坛的造谣贴和后续不少爆料贴，知道乔木主要强化的是灵压体质。
那个强化上限有多高，下限就有多低，但战斗力很强，战斗方式很多样化。
就连那些爆料人都不得不承认，抛开战斗经验与战斗智慧不谈，乔木的个人硬实力，在中介调查员中肯定是出类拔萃的，大概率已经达到高阶战斗类调查员的水准了。
毕竟他向公司报备过自己的卍解。而公司其他几个拥有卍解的调查员，都是个顶个的能打，在行业内皆有几分凶名。
所以她只将对方当成一个没什么脑子、被个别高层当工具的打手型调查员。
现在她发现，对方同时还拥有调查员们最期待，也是最神秘的空间能力。
不是大部分还在探索、研究、磨炼，没什么实用价值的那种，而是成熟度极高、实用性极强的空间能力。
不仅如此，对方还有涉及灵魂的力量！
调查员能力涉及灵魂的其实非常多，比空间类多多了。不过那些能力，大部分都只能在特定的项目中产生效果。
例如驱鬼的能力，就只能针对那些恐怖题材中的鬼，但对奇幻题材中的灵魂无效。
而更多的能力，只能对产出该能力的项目世界的灵魂产生作用。
至少，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听说过，有调查员能影响现实中人类的灵魂……
不，不对。她之前被情绪冲昏了头，此刻才意识到一件事：调查员普遍相信，现实世界是没有灵魂的，更没有其他超自然存在。
但眼前这个人，竟然直接取得了奶奶和郑虎城的灵魂，还想办法带进了项目中。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公司同事都信这家伙是“人造天才”了：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故意隐瞒实力。
至少，她从未听说过被全公司的人那么挖，还能将自己的能力隐藏得那么好的人。
这家伙，分明是在不分你我地提防所有人。
为什么？难不成也是她们这个圈子的候选人？
郑虎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三个人去了那家中餐厅。
郑佳雯和老太太一个吸血鬼，一个灵魂，并不需要进食。但乔木需要。
而且实现互信后，或者说在郑佳雯信任乔木后，他们也需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谈正事了。
那家中餐厅专门为当地华人，尤其是在这边的外交与商务人员，准备了两个雅间，很适合谈正事。
进包间点了菜，服务员离开后，郑佳雯就迫不及待地从挎包里取出一面小镜子和小盒子。
然后，她就对着小镜子，从眼睛里取下了两片已经残缺的美瞳。
吸血鬼的体液天然具有腐蚀性，一副隐形眼镜通常只能持续几个小时，就会被他们眼睛自身的分泌物腐蚀殆尽，然后就会发生……
“哎呀，你眼睛这是咋了？！这是生病了？”前脚还想问孙女啥时候近视了，开始戴隐形眼镜了，后脚看到对方那双深红色的瞳孔，老太太就被吓到了。
“没事儿，奶奶，不是生病。我现在就是这样，皮肤更白了，眼睛变红了”郑佳雯一边佩戴新的美瞳，一边安抚，“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总要付出些代价。”
听到这话，老太太沉默了。过了一会热，她才心疼地问：“啥代价呀？你现在到底怎么样啊？”
“我会都告诉您的，不会向您隐瞒了，”郑佳雯搂了搂对方的肩，“不过我俩现在得谈正事儿。”
一听这话，老太太懂事地闭嘴，不再言语。
“我要加一个条件，”郑佳雯看向乔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我奶奶留下来。”
乔木并不意外，或者说对方不提这个要求他才会意外。
不过他没说话。
女人等了片刻，知道了他的意思，才说：“我可以提前支付一部分报酬。而且我向你保证，我知道的一切，都不会藏私。”
后面这句，他一个字都不信。毕竟都说了，对方就没有任何筹码了，未来万一有事儿，都没法求他。
他敢拍着胸脯说，对方肯定会藏私。
不过现在关键问题还不是这个……
“就算我答应了你，我都没信心能做到。这不是主观能动性的问题。”他如实说道。
他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没必要撒谎，有什么就说什么。
郑佳雯沉默了，良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要求你一定成功，只要求你答应我全力以赴。我的条件不变。”
这样他就无须拒绝了。
“成交。”他抬手隔着桌子朝对方虚空握了一下，随后也不浪费时间，就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那群调查员，是你出卖的；陆蓁也是你害死的，我没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