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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电厂因着我们这群新进的小女生,一下鲜活起来。电厂又分锅炉房和三万五变电站(发电厂发出电能供给用户,必须经几级变压器变压才能传输。各级电压通过输电线路向用户供电,电压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以利于能量的传送。电压的变换,形成不同的电压级别,形成一个个不同电压级别的变电站,变电站之间是输电线。),记得曾听父亲提起过,以前厂里都是自己发电,火力发电,那时候烧的煤和渣都是人工一车车拉出拉进,一铲铲的浇进炉子。在我们进厂的时候早就是地方供电了,锅炉房只管供应蒸汽,依然是烧煤,但都是半自动化了,有铲煤的大铲车,输送煤的皮带运送机,直通锅炉炉膛。我和林所从事的热工仪表就是观测锅炉的各类仪表(各类压力表,热电偶等)的数值是否在正常值范围,有没有安全隐患,并定期进行检查校验和调试送检。师傅是个性格温润却不苟言笑的人,我们调皮得如跳蚤,师傅总是气不是骂不是笑不是。

一进电厂大铁门右手边是一个大的单车棚,棚子旁边是一间小房子,这房子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整个全中国现在可能都找不到这样的地方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屋子呢?这是只有当时厂里人才能享受的便利了,什么呢~就是~蒸饭房,屋子里有个很大的铁柜子,柜子里一层层的铁架子四周都是蒸汽管。家家户户在附近的或是不住在附近的,电厂的职工,家属,只要顺路,都会在上班前,提着浞好米的铝锅,放好合适位置的水,去的早的都是为了占个好位子,那样蒸出来的饭不稀不硬,刚刚好。架子上的饭鼓子那是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一个垛着一个,挤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缝隙,到了下班的时候,大家伙的都在门口等着开篜子,刚打开的篜子滚烫的不能伸手,好在旁边准备了一根长的铁钩,大概记住自己家摆放的位置,用钩子一钩到边缘,就能拿到,然后提着回家,这样就节省了上班的人回家煮饭的时间,方便省事。有意思的是,偶尔也会有拿错鼓子的(有的家鼓子很相似,有的家就派个半大的孩子屁颠屁颠的去拿又分不太清),那没办法了,多的也吃,少的也吃,等下一次煮饭的时候再换回来,大家通常都会按,吃完的那顿饭,煮相同的量的米,以便换的那时候对方家不够吃或浪费。

再过来的一栋就是各班组的工具房兼休息室,花坛的上面整一栋是办公室,斜对面是个大的篮球场,篮球场旁边就是摆放大锅炉的工房,而我们仪表的工作点就在这大工房里,最内围就是大的洗澡堂和煤场。

(二)

平时没事的时候我们这班组就是“曲高和寡”的存在,毛人看不见几个。当时有进厂的老师傅比我们大不了一两岁,那都是因为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有一个词,叫做顶职进厂(顶职就是子女顶替退休的父母在父母原单位工作),父母提前退休,就是为了赶上顶职的政策解决子女工作问题,相有的读书成绩不好的孩子,刚读完初中就顶职进厂了,既减轻了家里负担,又解决了孩子工作,起码有个稳定的生活,父母辈的想法是,不管你拼命读书也好,不图你大富大贵,无非就是希望儿女有个安稳的生活,饿不到冻不着就好。毕业的分配,我们这几个有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工作环境和群体。如果说社会是个大染缸,那么工作单位岗位就是炼钢炉了,锻造的时间、火候不一样,成型不一样,品质一定不一样。一成不变的工作,国企的大锅饭,铁饭碗,后勤各部门的工作相对单调也比较散漫,这种单位,用老师傅打趣的话来说就是这鸟不拉屎的煤堆里,连老鼠都是公的……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四个女孩子,这煤炭也有了色彩,这炉火也不那么灼人了。如果说能源总公司是861的一个王爵封地的话,那我就是这王府的公主,父亲是这块土地的领主,而我是被捧在手心里的那颗最宝贝的珍珠,虽不至于嚣张跋扈,却自由自在,没有约束,我的心里是有满足感的,却也觉得别扭,因为父亲职位的缘故。

(三)

工作不温不火,爱情这东西却势如破竹,无处不疯狂。我和陆的约会是平静湖面上的暗潮涌动,只要有机会有时间,就偷偷在一起,舞厅,影院,大操坪,马路牙子,运输处的桥头,还有灯光球场……“老婆,你知道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吗?能不能告诉我人是怎么来的?我没认真读过书,学习成绩不好,你教教我呗……”陆总是会这样转前转后的嘻笑,逗弄。我总是嗔笑着嗫嚅着:“别闹,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成绩太好,这些肤浅的问题不关心,你去问老师吧”“你不就是我亲爱的家庭私教吗”陆凑前靠近。我往他背后看去,大叫着:“唉呀!你妈来了!”我转身就跑,陆嗖的一下紧张的回过头,身后却传来我一连串的大笑声,“好啊!你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陆抬脚追过来,我是始终跑不过他的,结果就是在他的酷刑“痒痒挠”下认错求饶。他会用他那双多情的眼睛很认真的盯着我说:“你往哪里跑?别想从我身边逃走,以后也不要想,我会把你抓得紧紧的,绝不放开,就是我妈来了我也不会放开,你只能是我的,老婆,听见没有?”我常常陷进这不羁少年少见得一本正经里,是那么的郑重,那么的认真,那么的在乎和情深,油然而生的是心安,感动还有心疼。

蔚当时的分配还没确定,每周的舞会是我们雷打不动的娱乐选择,蔚的爱情贴切的一首歌曲《左右为难》,还在技校的时候,健和阿三这对穿连裆裤的好兄弟就上演了这样的戏码,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左右都不是为难了自己。当爱情没发生之前,都是七彩的,在爱情发生之后,我想深爱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伤痛伴着成长,哭着失去笑着原谅。蔚与虹和喜自然亲近,高挑的个子玲珑有致的身材都一般出色,除开喜在爱情这门学科多年都是不谙世事,就是不开窍的小白妞,蔚和虹那追着跑的人都排成排,爱情这回事要不说,不是你比别人更努力就会拥有得更多呢,喜欢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是没有理由的,荷尔蒙的产物“白”“鸭子”两大外型足以让现在的追韩星的小布丁们都会流口水,身高180,李治廷般的俊脸,时尚潮流的衣着,他们自成一个群,耀眼炫目。蔚这样一个灵致女孩,无可救药的迷失在“白”的魅力里。白的优越感是蔚致命之伤,白的傲慢来自众多异性对他的青睐,对于身边的这些女性,他骄傲自负甚至不屑一顾。蔚的轻盈出挑在他眼里是略微不一样的吧,他们笑闹着亲密接触,蔚爱得热烈隐忍宽容,我们年纪都太小,这样的恋情,父母定是不会赞同的,很多时候,阻力成就的是跨越,很多时候阻力也是一种证明。某个周末的黄昏,蔚约上我们:“陪我去找白吧,他不见我,也没有说什么,我想找他出来问清楚,急死我了,心里难过”。看着蔚失落难过的样子,我们都替她担心。一行人到了白家楼下,放开嗓子叫着白的名字,特像《有话好好说》里叫安红的那段镜头,三五的窗户伸出头来骂着有病,终于他家的窗户打开了,一句话飘下来:“白不在家,出去了,别喊了,鬼喊鬼叫的”“他去哪里了啊”“不知道”啪的一声,窗户关上了。蔚一下伤心起来,情绪油然低落,快哭出来的样子,我们不停的安慰:“没事,他肯定有事去了”“是啊”“今天周末他等下肯定会去跳舞”“是啊是啊”“我们等下去舞厅”“去找鸭子问问啊,他们穿一条裤子的”蔚笑笑:“我没事,我想喝酒,你们愿不愿意陪我?”我们愣怔一下,都说:“喝就喝,肯定陪”。几个女孩子二话不说,啥也不想,口袋里有钱的拿出来,管它什么酒,买起一瓶就找地方去喝酒。虹主动提出去他哥的那套空房去喝好了,虹的哥哥(同父异母)在新幸福村有一套婚房,闲置未住,虽任性我们骨子里又矜持的觉得,一群女子喝酒在外面被大家看到还是不太光彩,于是一致通过举手赞成。一路杀向了新幸福村。

高山有好水,林重露更深。山沟沟里的繁荣与大都市的贫寒都无法遮掩,就像贫穷咳嗽和爱情,不能掩饰无法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