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半夏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撞了什么瘟神。
“这……这么巧啊。”他勉强挤出笑容，跟柳竹雨打了个招呼。
柳竹雨没有回话，只是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路半夏，接着迈步走入电梯。
路半夏倒吸一口冷气，还在犹豫到底该怎么办，忽然听到电梯里柳竹雨开口：“你们不上来吗？”
“啊上，上。”
路半夏这才跟韩笙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进入电梯。
镀金色的电梯门缓缓关闭，称得上宽敞的电梯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轻柔的音乐声缓缓流淌。
柳竹雨稔熟地按下餐厅的楼层，面对电梯门静立，身体笔挺如松，挽起的长发下露出白皙的脖颈。
电梯刚刚启动，韩笙忽然身子一软，只觉得自己心口像是有猫在抓。
路半夏知道她还不习惯超重的感觉，只得朝韩笙眨眨眼，示意她先忍耐一下。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我邀请的理由？”背对着路半夏的柳竹雨忽然开口。
“啊……那什么……”路半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觉得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但很快，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本来打算请我来这儿吃饭吗？”
“对。”柳竹雨转过身来，“已经定好了位置，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预定了总没有不来的道理。”
“不好意思。”路半夏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没有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柳竹雨脸上少见地露出些许俏皮，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要跟韩笙来吃饭。”
路半夏被她问得一愣。
对啊？
柳竹雨也认识韩笙，韩笙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
那我跟自己老妹出来吃顿饭，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自己要跟偷情似的跟柳竹雨来了个“无中生友”？
自己到底在心虚些什么？
柳竹雨看到路半夏一会儿纠结一会儿疑惑的表情，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而韩笙还沉浸在方才电梯上升的新奇感觉当中，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金属做成的“房间”。
很快，楼层数跳到了顶层，一阵失重感袭来，接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韩笙看着门外已经截然不同的景象，微微张开嘴巴，仿佛看到了什么魔法一样。
在她的视角里，自己只是进了一个小房间，过了一会儿再次打开门，竟然到了另一个地方。哪怕已经有路半夏给自己解释，可韩笙还是觉得十分神奇。
柳竹雨最先走出电梯，显然她已经是这里的熟客。路半夏也就理所当然地跟在了她身后，一路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大厅，来到餐厅的前台。
“您好柳女士，您定的位置在这边，菜品现在开始准备。”系着蝴蝶结的服务生看到柳竹雨，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
“再加一个座位。”柳竹雨扭头看向路半夏，“可以一起吗？”
虽然是征求意见，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是陈述句一般。
人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路半夏总不能说要跟韩笙另起一桌，于是只能笑道：“那就一起吧。”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韩笙却轻轻摇了摇头。
柳竹雨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少见地朝韩笙露出笑容，接着跟服务生小声说了几句，径自一个人向餐厅里走去。
服务生笑容满面地走到路半夏身前，开口道：“两位是已经有预定了吗？”
“对，今天早上打电话预定的。”
“请跟我来。”
服务生稔熟地带着路半夏和韩笙穿过大厅，一路来到靠窗的座位。韩笙看着四周堂皇的装潢，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都不够用了，哪里都是闪闪发亮的，和路半夏的家里几乎是天差地别。
两人落座，路半夏刚想拿起菜单斟酌一下菜品，却看到服务生转身就要走开。
“你好，我还没点菜呢。”
“是这样的，柳女士已经帮两位选好了菜品，如果需要加的话跟我说就好。”
路半夏一愣：“她帮我选了?”
“是的，柳女士已经帮两位买单了……”
……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韩笙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路半夏，路半夏笑了笑解释道：“买单就是替我们付钱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了……”
没想到韩笙听到这话，脸上竟然露出了着急的表情：“那我还需要付钱吗？”
“不用了啊。”
韩笙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黑色的信封，手指已经把信封捏出了些许褶皱。
她脸上的失落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路半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今天不是他带韩笙来吃饭的，而是韩笙带他来这里。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初随口说了一句想跟她一起看看这座城市的风景，所以一个连电梯都没有坐过的妖怪，才会想方设法凑到那来之不易的1000块钱。
所以她不愿意跟柳竹雨一起吃饭，也不想让别人帮她付钱，吃什么，吃多少对韩笙来说大概都一样，她连泡面都能吃得那么开心，盘子里的是和牛肉还是合成牛肉没有任何区别。
重要的是什么，路半夏心里大概清楚了。
于是他略带歉意地服务生摆了摆手：“麻烦跟柳竹雨说一下，感谢她的好意。不过今天晚上是这位韩姑娘带我来的，就不用麻烦她了。”
韩笙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服务生显然也没有料到路半夏会这么说，不过也只是略微诧异，接着露出专业的笑容点了点头：“那就按您之前说的标准来。”
等服务生离开，路半夏重新看向韩笙。
“放心好了，今天多亏了你咱们才能在这儿看夜景。”路半夏朝韩笙咧嘴一笑，指了指窗外，“看吧，我说过这儿视野很好的。”
韩笙转过脸，朝窗外看去。
霓虹璀璨，车水马龙。
明亮的光在夜色下铺开，沿着宽阔的街道向远处的天际线蔓延，整座城市都在他们的脚下，连天上的云似乎都近了些。
韩笙摘下帽子和墨镜，怔怔地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映照在她的眼睛里。
她的眼神没有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迷茫，那个时候她像个迷路的小动物，连开灯都能吓她一跳。
路半夏看着韩笙完美如艺术品的侧脸，忽然就有些出神。
他忘了面前这个姑娘，是来自七百年前的小妖怪，路半夏只记得她的名字叫韩笙，只知道她长得很美，美到让人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做成她的项链。
韩笙望着窗外。
路半夏望着韩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