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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这封信,庄文燕写写撕撕,好不容易才写好,再修改过来,修改过去。好像用了她在超市买的那一本稿纸的一半,写了两个中午和三个晚上。才勉强把信写好。然后,她抽时间去邮局购买邮票和信封。担心信寄丢了,又专门多贴几张邮票,把信改为挂号信。

因为寄到工厂里的信,都要通过传达室,也就是他们保安的手,庄文燕就专门留意,自己写给尚九斤的这封挂号信,什么时候,能够寄过来,什么时候,尚九斤能够收到。

庄文燕焦急地等待了两天,在她以为信已经被邮局弄丢的时候,这天下午,邮递员才把寄托庄文燕无限希望的挂号信送过来。庄文燕看到这封信,心里“咚咚”直跳。

庄文燕不知道,尚九斤看到这封信,会是什么反应。像自己收到韦安巴的信那样无动于衷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还是他会非常高兴?但愿如此吧!

晚上,庄文燕再一次没有去食堂吃饭。她觉得,这个时候的尚九斤,很有可能和自己一样,等到晚上,有空的时候,才能看到这封信。所以,这个时候,尚九斤可能不知道是谁写的信。这一次,庄文燕喝了一罐八宝粥,作为晚饭。

尚九斤认识庄文燕。第二天中午,轮到尚九斤给庄文燕打饭时,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庄文燕,表情很严肃,接下来,重重地给庄文燕点了点头。庄文燕心里欣喜若狂,这说明,尚九斤看完了她的信,而且接受了她的求爱。

庄文燕轻快地端着饭盆,回到了住室。她开心得几乎没有心情吃饭。

尚九斤同意了她的追求!也就是说,尚九斤已经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庄文燕想,接下来,她该怎么做。继续给尚九斤写信,约他出来,去看电影,去逛街。

尚九斤在给庄文燕打饭的时候,有了笑模样。而且,他给庄文燕的饭菜,明显多了起来。庄文燕倒不想这样,因为庄文燕一直觉得自己胖,她要减肥。尚九斤多给她的饭菜,她也不能吃,只能倒掉。

庄文燕把尚九斤约了出来。他们两个一起在街上吃了饭,又看了一场电影。庄文燕觉得,是自己追求的尚九斤,约会时花钱,当然是应该自己承担。但尚九斤却不让她掏钱。尚九斤还是知道,和女朋友一起出来消费,是男人花钱的。吃饭结账的时候,两个人就为了结账,你争我抢的。买电影票的时候,还是这样。

庄文燕终于有了男朋友。

韦安巴从庄文燕的表情上,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可惜,不是他。他为此还痛苦了好长一阵子。

5

庄文燕有了男朋友,她突然就有了牵挂。时不时地,想到尚九斤。尚九斤在食堂工作,吃饭是没有问题的,肯定饿不着。广州这边天气又不冷,也冻不着。庄文燕突然觉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尚九斤好。

尚九斤今年26岁,是湖北省荆门市钟祥县人。他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都在老家。姐姐和妹妹都已经结婚嫁人。只有他,还没有结婚。本来,在钟祥老家,父母已经给他订下了媳妇,但在广州工作,见过大世面的尚九斤,觉得那个农村女孩子,太土气,就一直拖着,不愿意结婚。后来。他父母也觉得尚九斤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眼界高了,就和女方退了婚。尚九斤虽然在广州工作,但只是一个私人小厂的厨师,同样是一个民工,还是没有什么地位,虽然工厂里女工很多,但还是没有找到女朋友。就是那些故意挑逗他的女工,也没有一个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庄文燕是第一个给他写信的女孩。所以,尚九斤很意外,也很惊奇,当然也很惊喜,加上他也知道庄文燕,这个会武术的女孩,还是全厂唯一的一个女保安。应该说,全厂230多人,没有人不认识庄文燕的。

尚九斤告诉庄文燕,湖北省虽然名字里有北字,却不是北方,而是南方。庄文燕现在知道了,北方人和南方人的区别,就是吃米还是吃面。北方人以面食为主食,南方人以米饭为主食。在湖南的一些人中,认为所谓的“饭”,就是单指米饭。而馒头、面条、包子、饺子等北方人爱吃的主食,通通不叫“饭”。而湖北荆门的人,居然也很能吃辣椒。来到广州以后,庄文燕先是知道湖南人吃辣椒,后来知道,吃辣椒最厉害的是四川和重庆人。现在又知道,湖北人也吃辣椒。但广东人、广西人就不怎么爱吃辣椒。湖南湖北他们吃辣椒的人,每年春节回来的时候,都要带好多瓶子的辣椒酱。他们说,广州这边的辣椒不正宗。也就是说,这边的辣椒不辣。

庄文燕和尚九斤开始偷偷摸摸地约会。他们都是在晚上尚九斤下班以后,庄文燕不值班的时候,两个人分别找借口,并分开时间溜出工厂的大门。一般都是尚九斤先出去,向左边走去,几分钟后,庄文燕出去,向右边走去。尚九斤绕道找到庄文燕,两个人轧一会儿马路。就是这样,他们也担心被人看到。然后,尚九斤送庄文燕从大门右边回厂,然后,尚九斤再绕回去从大门左边回去。遇到调休的时候,他们两个各自分头从工厂出去,然后乘坐公交车去市内。因为担心被人发现,在工厂附近的公交车站,也不敢碰头,而是要乘坐同一路公交车不同的车次,在下车的那一个公交车站见面。一般情况下,都是尚九斤先走,在公交车站等着庄文燕。然后,他们一起逛街,看电影。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他们都是逛一天,到晚上才会回到工厂。但又不能太晚,必须要赶到末班车之前,坐上公交车。这个时候,他们是一起乘坐同一辆公交车的,末班公交车,和高峰期的公交车差不多,人很多,车厢内非常拥挤。好在尚九斤人高马大,在车厢里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庄文燕的个子也不矮,他们两个人很是让人瞩目。这个时候的尚九斤,每次都会伸开他又长又粗壮的胳膊,护住庄文燕,这让庄文燕心里很是舒服,很是温暖。庄文燕第一次有男朋友,当然也是第一次受到男朋友的照顾,她小鸟依人似的,依偎在尚九斤宽厚的胸膛上。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温馨。

下车以后,两个人分开,庄文燕自己先回工厂。反正,她会功夫,就是遇到一两个小流氓,她也能够对付得了。即使这样,尚九斤也在她的后边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直到她安全地进入工厂大门。然后,尚九斤再回头往远处走去。他就在街上,溜达一阵子,在庄文燕进厂十分钟左右,再回去。

恋爱的感觉很甜蜜。可是,就是一样不好,就是这种偷偷摸摸老像做贼似的。

庄文燕发现,尚九斤好像有点小心眼。一次,庄文燕给尚九斤说了韦安巴给她写情书的事情,也是为了炫耀她想告诉尚九斤的是,别看是我追求的你,但是,我在别人眼里,也是很讨人喜欢的。看看,别人给我写的情书。尚九斤知道这个事情以后,当时只说,想看看韦安巴写给她的情书,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但在第二天早上,他就做出了一件让庄文燕没有想到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打饭的时候,等到庄文燕到了跟前,尚九斤突然抬起头,眉开眼笑地问她:“昨天夜里,休息的好吗?夜里梦见我了吗?我可梦见你了呢?我梦见咱俩在越秀公园划船呢!”

庄文燕听到尚九斤这话,大吃一惊,顿时满脸通红。排在庄文燕后面的和两边的女工们,都听到了尚九斤对庄文燕所说的话,都很惊讶地看看庄文燕,又看看尚九斤。女工们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惊讶的,羡慕的,欣慰的,嘲讽的,无动于衷的,模棱两可的,等等。

尚九斤这样做,就等于向全厂公开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虽然庄文燕对于这件事情,公开不公开都无所谓,但是,尚九斤怎么也应该先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啊!这样突如其来地宣布这事,让她猝不及防,没有一点精神准备啊!庄文燕红着脸,端着饭盒,仓皇地逃走。

在庄文燕见到尚九斤并抱怨他时,尚九斤振振有词:“我公开咱俩的关系,就让那些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都死了心。那些对我眉来眼去的女工,也断绝了非分之想。还有,咱俩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了。谈恋爱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情。”

庄文燕没有想到,尚九斤考虑得还挺周全的,这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对于尚九斤的这个想法,她有点刮目相看。

这样,庄文燕和尚九斤就不用再背人了。而那个韦安巴,知道庄文燕被尚九斤截和,也有些垂头丧气。但,尚九斤对于韦安巴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显然,他把韦安巴当成了情敌。尚九斤的态度,吓得韦安巴再也不敢排在尚九斤那个打饭的队伍里。虽然韦安巴是保安,还在庄文燕手下学过、练过武术,但他那瘦小的身板,在人高马大、膘肥体壮的尚九斤跟前,肯定是不堪一击。打架,他没有任何胜算的可能。

这个事情,让韦安巴感到了双重失败。庄文燕拒绝了他的求爱,他感到很沮丧,很挫败。而庄文燕又和尚九斤谈起了恋爱,让他再一次受到重击。

庄文燕也不敢再去尚九斤打饭的队伍排队了,因为,就是尚九斤不给她多打饭菜,别人也会认为尚九斤给她多打了饭菜。何况,庄文燕真的不需要明星多出来的饭菜。但是,当食堂里的大师傅、小师傅知道庄文燕是尚九斤的女朋友以后,无论庄文燕排在任何一个队伍,打给她的饭菜都比别人的多。好像,庄文燕是他们整个炊事班里所有人的女朋友那样。这也说明。尚九斤在炊事班的人缘,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过,他们的这个照顾,庄文燕却不需要。她给尚九斤说过好几次,尚九斤都不当一回事。尚九斤说:“吃不了,你就倒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