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维尔爵士看着自信满满的古尔曼，依旧保持着微笑。
他除了是一名工厂主，慈善家之外，更重要的身份是一名投资家。
现在他看向古尔曼的目光，就像他每次看那些上门推销自己的梦想来请求他投资的年轻人一样。
他们总是初出茅庐却野心勃勃，社会经验甚少却自以为洞察了别人所忽略的要害。
一般而言德维尔爵士总是会听不了几句就离开，他的时间很宝贵，不想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他很清楚，这些年轻人如果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迟早有一天会吃大亏，例如他前些日子发现了有人试图投资一块潜在收益极其丰富的铁矿。
他虽然当场暗示了这是一处并不实际存在的铁矿，但还是有许多头脑发热的人看中了其中的高回报投入了金钱。
德维尔没有动用更激进的方式来阻止这些人，这是他们的自由也不违反任何法律，同样也是因为他们知道，有些人被骗是迟早的。
这是社会环境所决定的，聪明的坏蛋欺骗贪婪的蠢货来赚钱，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社会规律。
因此通常对于这些年轻人，德维尔爵士最多只是叹息一声后就放之自流。
但是今天，对于古尔曼这位和自己缘分匪浅的年轻人，德维尔爵士却不想让他遭遇这样的苦难。
他决定好好听听古尔曼的观点，然后再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来非常具有逻辑性和条理性的说服古尔曼放弃他的非分之想。
这算是对于他的一种报答了。
古尔曼看着自信满满的德维尔爵士，没有直接说出什么计划，而是问道：“德维尔爵士，据我所知您开了不少矿场，那么在您看来，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呢？”
“最重要的资源？”德维尔爵士有些不解古尔曼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不过他还是在略作思考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黄金、钢铁与煤炭。”
古尔曼微微一笑道：“没错黄金是国家货币信用的基础，钢铁则在民生与军事领域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煤炭则是最好的能量来源。”
“从大众意义上来看，这三者机确实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但事实上有一种资源要比这三种资源更加重要。”
古尔曼开启着自己的灵性，将律师察言观色和引导情绪的能力发挥到了极点，才在德维尔先生和一众仆人好奇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答案。
“人力资源！”
“人力资源？”德维尔爵士重复了一遍这个怪异的词汇，仔细思考着它的意义。
“是的，人力资源，人口才是一个国家最宝贵的资源，没有人口就没有国家，金子、钢铁和煤炭的确很好，但如果没有人使用它们，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国王的铁甲舰是如此的宏伟壮丽，可是如果没有士兵，它只不过是一堆废铁！众神的教会是如此的神圣庄严，可是如果没有信徒，他们又该从何处去取得信仰？”
“人口，才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资源，失去人口一切将会毫无意义！”
古尔曼慷慨激昂地说着，就仿佛在舞台上做一番演讲一样，而当他停下来时，整个客厅都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他的声音若有无的在众人耳边回响。
大约两分钟后，德维尔爵士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可是这一切和提高工人的待遇又有什么关系？”
“人口越来越多，只会让更多的工人找不到工作，为了能够获得工作，他们只能降低对于工资待遇的要求，这只会让他们的生活更加艰难。”
古尔曼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的确是一种可能，我讲这种现象称之为人口红利，但其实这种可能是由于一时间的短视引起的，请允许我我来讲一个故事。
在弗萨克帝国，有一位矿工失业在家，冬天很冷，他女儿问他：“爸爸，天好冷，为什么不烧点煤？”
他说：“爸爸失业了，没钱买煤”。
女儿又问“你为什么失业？”
他说：“因为老板挖的煤太多，卖不出去！！！”
而事实，他之前老板也正为卖不出去的煤而发愁！！！”
德维尔爵士皱起了眉头，他开始思考这个故事的问题在哪里？
煤炭多到卖不出去，以至于矿场关闭矿工失业，而矿工却因为失业买不起煤炭，老板应为卖不出去煤炭只能选择开除更多的矿工......
这是一个看似非常不合理的恶性循环，但仔细分析后，却发现其中的逻辑非常的通顺而且合理。
问题出在哪里呢？德维尔爵士几乎将整个眉头都拧成一块破抹布。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物资明明多到用不完，那些工人还是买不起生活必需品而冻死饿死？难道说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吗？”
一瞬间，德维尔爵士感觉自己的信念到了崩塌的边缘。
他总以为底层的贫困要归结于运气，天赋，品德等种种因素，所以他才会如此热心于慈善，为的就是想要拯救那些因为运气不好和天赋被埋没而陷入贫困的人。
但从古尔曼讲的故事来看，底层的贫困几乎是注定的。
“应该怎么办？”德维尔爵士问道，他想知道古尔曼到底有没有答案。
“其实很简单，就一句话”古尔曼微微颔首道：“提高工资，提高工人的待遇，让工人可以买得起自己生产的产品。”
“商品贸易中最重要的无非就是生产和销售两个环节，而目前工人们只是作为生产者，却无法成为消费者。”
“有的工厂宁愿到北方寒冷的佛可萨帝国或者充满危险的南大陆去开辟市场，也不愿意提高工资让身边的工人成为产品的消费者。”
“这无疑是一种短视的行为，未来必定会付出代价。”
古尔曼义正言辞地说道，他很确定这种事情会发生，前世大吃货国就是最好的例子。
房子卖不出去，房地产公司纷纷破产，而普通人还是买不起房子，如此恶性循环。
而德维尔爵士则是一直皱着眉头，舍弃了一贯的风度，抓耳挠腮好像一只卷毛狒狒一样。
周围的仆人和管家看着德维尔爵士失态的模样，觉得好笑又不敢出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