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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奶我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眼睛没瞎,耳朵没聋!”

刁氏直接就是一个大白眼,冷笑声。

“方才你在马车里是没见着,那毒妇的脸黑得比牛粪还臭,就她那样的,能是有什么好心思吗?”

“这县令之位看起来气派,只怕还没一个管家娘子能当事,我是怕你被……那啥冲昏了头!白瞎了平日里的机灵!”

“哪啥?”沈春行纳闷,不等回答,便兀自一笑,指指自己的脑袋,“大伙儿都喊我疯丫头,我都这般疯了,能做吃亏的事吗?”

她扫扫四周,把身子伏低,沉下声。

“我也不瞒您,其实吧,我跟薛县令乃是合作关系。”

刁氏随着她般鬼祟缩了缩脖子,狐疑念叨:“合作?”

“对呀,您自己都看出来了,那位管家娘子跟薛县令不对付,一路上净想着法子要污他文名。”

“这薛县令也是惨啊,身受重伤,又没带上几个忠仆,被一刁奴欺到头上,也只得忍着,”沈春行故作唏嘘,“便是如此,先前还几次三番为我等出言解围,可见其人品……”

“你说得都对,”刁氏木着脸点点头,“可这些跟咱家又有什么关系?别说咱家现在是流放犯,便是从前,也不过是乡下庄户,还能帮到他不成?”

老太太眼里闪过精光,一脸你别想糊弄我的表情!

“额……”沈春行挠了挠脸,又开始在心里嫌弃起薛永安,

找的什么破身份吧,当年自己穿来时,都没这么费劲圆过。

“薛县令眼下无人可用,刚好缺这么一个会照顾人的丫鬟,而我呢,不是自吹哈,在出主意跟惩治恶人这一块,又恰好有那么点聪明才智……是吧……”

她说得含糊又囫囵,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在刁氏会听重点,一语中的,“你会照顾人?刚那顿饭还是人县令做的!”

语气里透着怀疑,却没方才那么抵触。

刁氏算听出来了,大丫头怕是又在谋划着些什么,薛县令乃是去边关赴任,极大可能以后得管着自家,大丫头许就是看中这点,才在人家最难的时候,帮上一帮。

她这个孙女啊,打从两年前鬼门关里走过一遭,往后便再无人能管得住。

也无须管!

“奶还是那句话,你就是咱沈家的天!你要让咱种地,咱就种地,你要让咱去北边,那就去北边……你若把心养得大了些,想领着老二老三往高处走,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得死死跟着你走一天。”

刁氏把话撂下,拎起扫荡一空的吊罐走了。

沈家人的好奇心永远是有限的。

于他们而言,沈春行的任何决定都不需要计较太多。

知道她没有真给人做通房丫鬟的意思,刁氏也就能心安了。

等吴家姐弟被沈知夏带来,沈春行让了位置,示意他们把剩的烤鱼解决掉。

她惯来是个适应力极强的人,露宿野外,从来没喊过苦,可今日睡前却想要洗把脸。

拿了帕子,用少少水沾湿,敷于面部,静置几瞬。

再移开时,漫天星辰皆落入眼中。

一切显得都是那么刚刚好。

白日里的意外,没能扫去身体的疲惫,众人很快歇息下,顾不得生出八卦心思,便沉沉睡去。

待天色大亮。

官差将人喊起赶路。

沈春行再次顶着火辣辣的注视,面色平静地上了薛永安的马车。

“那管家娘子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换她先问。

薛永安拍拍身旁,等人坐下后,将一个小布包放到沈春行膝上。

“问题不大。”

与她昨日的回答如出一辙。

沈春行打开布包,里面放着些晒干的果脯,她捻起一枚扔嘴里,很是欢喜地弯了弯眼。

“你还随身带这个?”

成功地歪了话题。

“上回去医馆,常大夫给我配了药,茂平怕我嫌那药太苦,特地去街上买了些。”

薛永安简单解释句,又把放在垫子上煮开的热茶给她倒上一杯,等见沈春心喝上一口,才说起那“话长”的事。

“还记得我昨日说这人才十七吗?”

沈春行眨眨眼。

“年少轻狂,虽善读书,可惜出身差点,性子又不讨喜。”

“明着是国公府出来的人,其实关系远着,只能算是远房分支。”

“这人考中秀才后,被接到京城,在国公府住过一段日子。”

“本是被寄予厚望,谁想殿试出了岔子,惹怒皇帝,继而被赶出京城,回了临安老家。”

“直到六月才突然被一纸外放。”

“结果临行前不久,又被人套了麻袋,一顿乱打,险些丧命。”

沈春行吃了几枚酸杏,把袋子系上放到一边。

听到这里诧异挑眉。

“天之骄子落入尘埃,你这是某点爽文的套路啊?”

薛永安笑着拿起帕子给她擦手。

“那位管家娘子名为骆金枝,乃是少夫人娘家陪嫁来的,而大少爷薛礼呢,其实对我这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表弟,挺照顾。”

“在得知我被打后,一个呢,托了外面那位蔚大人随行互送,一个呢,将自己最贴心的管家娘子送来,帮着打点事物。”

沈春行托起下巴,听得很有意思。

“这么看,又像是宅斗剧啊。”

薛永安看她眼,语气仍旧淡淡,没什么变化。

“甭管是什么套路,且等我把伤养好,以后府里,你说了算。”

两人对这个貌似艰难的开局,都显得兴趣缺缺。

对了一通后。

沈春行把先前老白送来的云南白药,扔给薛永安,便拎着布袋子离了车厢。

“沈家没坏人,但是吧,论麻烦,咱老二不笑老大,以后慢慢说。”

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

扫了眼紧紧跟在后面的骡车,沈春行笑得很好看。

她优点很少,记仇算一个,护短是另一个。

算算日子,又特地在人群中来回走过几趟,瞄清楚李氏头顶愈发浓郁的黑气后,沈春行吹着小调坐回到自家板车上。

快了快了,有人就该遭报应了。

走过大半流放路,赤岭近在眼前,而在青阳镇做过最后补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将是一望无边的滚滚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