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吾之良心何处安放？
当唐枫等人从大沟那边来到切诺基车前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夜空无星无月，北面大野地黑茫茫死寂一片，南面村子里却是灯光点点。
庄晓绕车检查一圈，然后上车打火，发动机轰鸣一声转入低速运行，跟着两道前大灯光柱刺入大野地，然后消失不见。
唐枫没有急着上车，而是自顾自点了支烟，回身声音不大的喊了“武哥。”
一身黑色雨衣罩身的龙武听唐枫喊他紧走几步向前“唐老大？”
唐枫微笑道“辛苦了！”
龙武汗颜，摇头道“这是说啥呢？”
唐枫笑了笑，继续道“过两天志辉就忙了，我们商量好了，以后公司那边就你顶着吧……”
耿直的龙武丝毫没有磨叽，点头道“行，放心吧！”
唐枫继续道“之后我会托关系帮七兵堂向银行贷款购车，扩展公司规模，最近几天我还会安排一批人过去…嗯，十个人左右吧，都是自己人你看着安排就行。”
龙武点头道“没问题！”
龙武没多问，他估计唐枫所说的这批人大概是来自沟下那些穿作训服的蒙面人。先前他跟在后面无意间听赵承龙和庄晓两人在嘀咕沟下那些蒙面人绝对是一批“狠人”！
好像是什么天龙卫！
几句话交代完后，唐枫四人和龙五七人分别乘车各回各家离开了大野地。
没多久，从沟底上来的王天坤随后也急行军一路往东。
半小时之前，四拨人突袭了分别位于城阳和即米两地四处地下赌场，现场缴获赌金和赌场非法获利的赃款共计三百多万，然后四拨人突然就那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几分钟后，两台头顶大红花的大巴从城阳边界进入国道，然后一路向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从殷家大沟沟底陆陆续续上来一大批人聚集在大野地里，其中有些人已经开始零零散散的往大野地外面走，有互相搀扶的，也有抬着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而最先上到沟顶的三个人却站在沟壑边缘一动未动。
夜色中，三点猩红忽暗忽明间映衬出三张神情各异的面孔。
这三人正是陈永强、陈永旺两兄弟，和殷家老五殷世杰！
一脸沮丧犹如丧家之犬的陈家老四首先唯唯诺诺的打破沉默“哥，我没打过他们，他，他们太强了，咱这些人根本和人家没法……”
陈永旺觉察到他哥的脸色愈加阴沉就没再说下去。
体态微胖面部狰狞的殷世杰像是要吃人肉喝人血，咬牙切齿的跟了句“老四，你就应该直接开枪干他们！”
陈永旺嘴唇动了动没敢反驳，他在家里排行老四，但他比殷世杰小一岁，而且平日里除了怕他哥，再就是眼前这位笑面虎了。
中等身材脸色阴沉的陈永强，此刻脸色黑的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他缓缓抬手晃了晃手掌，语气极其无奈的说了句“事已至此，能奈他何？！”
殷世杰不死心，带着有点拱火的意味试探道“三哥，咱直接去找找天晟的…”
陈永强扭头看向殷世杰，皱起眉头指着沟底打断道“怎么？你是不是觉着他们不敢在下面挖那三十五个坑？！”
殷世杰赶紧忍气吞声的轻声回了句“我这不在和三哥你商量嘛……”
“商量个屁！”
陈永强瞬间就火了，跟着语气愤怒的道出一个更加憋屈的隐情“你知不知道他们带我们来这里之前在茶室搜到的是什么？”
殷世杰，低声喃喃了一句“是茶海下面那本厚厚的册子？”
陈永强不置可否，但依然语气愤怒“那里面是这些年来我私下里记得账本，它可以让我们呼风唤雨，但也可以让我们落入深渊！”
陈永强还是很注重家里人的，因此他拼不起！
不像殷世杰，在外面养了两个小情妇，除了过年过节的回去几次，其他时间成天的不怎么回家住，基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主，私下里陈永强不知道劝过他多少次，但他依然我行我素。
陈永强火了，三人就此就僵住了。
如果说之前在胁迫下自己对唐枫作出那些承诺是为了保命的缓兵之策，后面还真可以考虑再依仗天晟这棵大树暗地里谋划翻盘，但那本册子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堵死所有退路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时从远处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一个手里掐着电话的长发青年，老远就喊着“不好了，三爷，出事了！三爷出事了！！”
正一头乱麻，烦得要命的陈永强闻听后更是火冒三丈，什么叫三爷出事了？还他妈喊两遍，我这他妈的现在不就是出事了嘛？！
陈永强猛然转身，怒声喝道“喊什么喊？啊！哭丧呢？”
长发青年吓得一哆嗦，赶紧闭嘴加快步伐，踏踏踏的跑到三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说“赌，赌场，被人给抄了！”
“啥玩意？”
还未等陈永强说话，殷世杰就急了“那，那个赌场被抄了？”
长发青年咽了口吐沫，气喘如牛“四，四个，四个都被抄了，几乎…是同时被抄的？”
三人闻听都瞪眼了，殷世杰“卧槽！”了一句，接着问道“啥时候的事？”
“说是，说是半小时前，差不多，七点左右吧！”
长发青年一口气说完，然后是弯下腰两手撑着膝盖开始大口喘气！
三人听候反应各异。
陈永旺一言不发比之前更加沮丧！
殷世杰愤恨不懑，再次咬牙切齿骂道“他妈的，说我们断他们财路，那他们这是在干什么？！他妈的不也是在断我们的财路吗？！”
陈永强则是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缓缓抬头两眼空洞无神的望天长叹，跟着喃喃说道“都说天无绝人之路，可绝起来真他妈的绝……”
此刻的陈永强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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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翌日上午。唐枫准备让庄晓开车带着赵承龙先去买些礼品，然后送他去火车站，结果出门遇见嫂子，宋艾佳得知后直接说小屁孩知道买什么好？然后招呼也不打就跟着上车了。
唐枫返回办公室，先是和陆子豪来了个“煮茶论英雄”的闲聊，然后聊着聊着就打起了电话。
先是打给庞氏的家主庞老爷子，说是不好意思打扰您老清净了什么的，然后简言意骇的说了说昨天联合会那边的事，后面跟了一些感谢的话，最后挺正式的说了几个事麻烦老爷子提前安排一下：一是让商堂准备准备过阵子参与省城地块竞标，到时候具体事有个叫周天的会跟商堂对接。二是为了随时掌握形势和信息，风堂那边从今天开始只要有关于天晟和帝豪方面的动向就让风堂直接联系志辉，事先让少龙帮着两边搭上线。三是表明近期奉天这边要秘密成立一个车行，一个地产公司，而且两个都是极具发展前景的外资合资企业，并邀请庞氏入股合伙，入股的比例庞氏最大可以占到30%，至于参股多少庞氏自己定夺。
电话里，庞老爷子一口答应下来，也是感谢唐枫还想着他这个老头子。
第二通电话，打给威海的潜龙刘军，简单问了问那边的情况和庞氏入股的事，后面又嘱咐刘军通知滨州穆老大那边不要轻举妄动，把那些从省城跑去躲事的人安排明白了就行，到时候这边时机成熟后，穆老大接到通知就直接把人摁住，这边会安排人过去抓人。
第三通电话打给了刘斐，这通电话时间最短，先是问了问没事吧，对方直接回复有事说事别磨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四通电话还没摁完号码，电话就响了，唐枫接通电话开始还挺乐呵的招呼了句老头子啥指示啊，然后表情挺郁闷的的只剩下嗯嗯啊啊了，最后挺严肃的说了句知道了您老保证身体后就挂了。
然后唐枫拿着电话就在豪哥对面低头盯着茶杯里一片茶叶片子看了老半天，表情无悲无喜亦无忧，豪哥在对面分析了老半天也不知是啥情况，也就没说话。
等豪哥自顾自的抽了一支烟，喝了七杯茶之后，这才看见唐枫就跟川剧变脸似的瞬间展颜一笑，问道“哎，豪哥，听说刚哥给庄晓介绍了个对象？”
豪哥一愣？
发了半天呆这怎么又突然扯到人家搞对象的事上了呢？感觉思路挺乱？就顺嘴问道“听谁说的？”
唐枫也没遮掩，直接说出庞少龙的名字。
豪哥笑了笑“那是刚子他们几个一天天闲的没事祸害小庄呢！”
“啥？”
唐枫急眼了“小庄同志可是我的专属司机加贴身保镖，他们竟然没当真事去办？我可从嫂子那边看过照片，小姑娘真不错昂~，肯定是刚哥起的头，我一会去找他练练！”
豪哥却是突然一本正经的起来“不过，那个小姑娘最近来办了个月卡，当时嫩嫂子说不用了，没事来玩就行，小姑娘还挺犟，最后打了个八折这才满意了…”
唐枫一心思说道“这不说明有戏？”
豪哥点头又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来过几次熟了之后，嫩嫂子也觉着那小姑娘不错，私下里也想撮合撮合，就私下找小姑娘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开始小姑娘挺害羞，同不同意的没表态，只是笑，但是之后隔三差五的还是过来健身，嫩嫂子有经验啊，一看这起码是同意小庄追她了，然后就让小庄约人家去华姐那边去吃个饭啥的，结果小庄太腼腆，不好意思开口，还不如人家小姑娘家家的，没办法嫩嫂子亲自出马去约人家小姑娘，说是代表小庄约的，结果你知道小姑娘咋回答的？”
唐枫好奇问道“咋的呢？”
豪哥挺惋惜的说道“小姑娘扭扭捏捏磨叽了半天，竟然说她父母不同意！”
唐枫思路很奇特，没问为啥不同意，而是说道“这不说明人家小姑娘同意了嘛？不然人家也不会回家问父母啊？对吧豪哥？”
豪哥看了眼唐枫，觉着他的思路挺怪异，但还是点了点头，顺了一句“好像…是这个道理？”
唐枫聊的兴起，一只脚直接踩在凳子上，挺捉急的说道“那小庄不赶紧的追啊？！
豪哥闻听又看了眼唐枫，他就奇了怪了，唐枫怎么就不问人家父母为啥不同意呢？
豪哥一心思，下面必须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不然容易被唐枫给带偏了，哪怕两人各说各话，狗同鸭讲也认了！
下定决心，豪哥叹了口气说道“嫩嫂子就问小姑娘，你父母为啥不同意呢？小姑娘又扭捏了半天，最后才红着眼说她父母嫌弃小庄是外地人，没有安全感什么的…”
唐枫一听又急眼了，愤愤不平的说道“外地人咋了？不是人啊，再说了，你们没说小庄是我唐总顾问的专属司机和贴身保镖啊？”
闻言后，豪哥又不小心顺了一句“这个，还真没提这事”
话说出口，豪哥都有点抑郁了，不仅又跟着顺了一句，而且唐枫这绕来绕去又绕回司机和保镖了！
唐枫突然起身就要往外走，豪哥拦了一句“去哪啊？”
唐枫脚步未停，回道“我去和小姑娘讲讲道理，啥年代了，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豪哥一听赶紧起身拽住唐枫胳膊“哎～人家白天上班，都是晚上来健身，你这去哪找人家啊？！”
豪哥现在觉着唐枫不是思路怪异，而是思路比较…混乱！
唐枫闻言后这才讪讪一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啊，那个啥，那就晚上再说，也不急在一时，是吧豪哥？”
唐枫复又落座，举杯看了看杯里的茶水，然后问道“公司没茶叶了？”
嗯？
豪哥彻底被问蒙了，这思路不仅混乱，还很是跳跃啊，自己有种…脑子跟不上的感觉，频道转换太快了！
见豪哥没反应，唐枫拿起一边的茶叶筒晃了晃，“咔”打开一看“这不有嘛？甩了换一泡吧，别看这水还有颜色，但没啥味道了…”
豪哥点点头没言语，心道兄弟你爱说啥说啥，爱咋滴就咋滴吧，我无声胜有声，以不变应万变了还不行？
唐枫低头自顾自的捣鼓起来，甩茶、换茶，洗茶，还把豪哥和自己杯里的茶水倒净空干，然后开始泡茶，添茶，接着端杯说道“豪哥尝尝，这喝茶老有讲究了，一看其色、二闻其香、三品其味，喝进去缓缓入喉，这才能品出其中滋味…喝出那种唇齿留香回味无穷的意境来…”
话音落，唐枫抿了一口，然后露出一脸的心满意足，接着放下茶杯，也不管豪哥听不听得进去，继续科普茶道“再就是，一泡水、二泡茶、三泡四泡是精华，五泡六泡还是茶，七泡往后就不能喝喽～这些都挺有道理，古人诚不欺我啊…”
唐枫说完又端杯喝了口，微微皱眉“这第二泡就是不如第三泡，差了那么点…意思。”
豪哥真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心思半天，就想着要扭转乾坤书归正传“你说小庄那事成的可能性有多大？”
唐枫直接无缝衔接，跳转频道“九成九！”
“可人家父母不同意啊？！”
唐枫伸出食指晃了晃“那不重要，只要小姑娘是真心实意，那一切阻碍都是他俩爱情路上的历练和浮云而已！”
说着话，唐枫缓缓把茶杯拿起又放下，然后看着豪哥神神叨叨的笑道“茶禅一味，这世间所有道理都在这拿起放下之间，豪哥我这么跟你说吧……”
“哎，等会！”
这又绕回茶道了？
豪哥真受不了这种折磨了，抬手打断后起身道“茶再好，但喝得多了，也得放一些出来不是？等我回来咱哥俩接着往下聊，枫哥行不？”
唐枫抬了抬手掌，然后拖腔拉调的爽快应答“必须行啊，豪哥快去快回，莫让兄弟我等白了那少年头！”
“放心吧兄弟……”
豪哥撂下半句撒腿就跑，没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一定让你等白了那少年头。”
豪哥的背影消失后唐枫看着门口呆了片刻笑意渐渐平复。
他此前之所以如此颠三倒四，只是习惯性的用调侃的方式来“苦中作乐”排解心中烦闷而已。
因为老爷子电话里所说的内容让唐枫从未有过的生出患得患失的焦虑情绪。
唐枫心思急转重新捋了捋思路，抬手搓了搓脸颊，拿起电话打给了孙志辉。
“志辉是我，嗯，这样，刚老头子给我打来电话，我就不具体说了，大概意思是说这两天部里在省城那个督导组就会被撤回去，而且理由令人费解，说是督导不利，影响省厅正常办案秩序？呵呵，真是有意思…”
当时听老头子说完唐枫就对此很是不解，摇了摇头继续道“更有意思的是部里会直接让耿自清暂时主持省厅工作，一年后考察过关就提拔为正职。我觉着有些蹊跷，关键是这么一来，傅天胜在省城和青城两地不几乎是一手遮天了？！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而我们现在也没啥真凭实据…”
唐枫记着当时老头子的语气还挺凝重，期间还劝说唐枫可以放弃任务，带孙志辉立即归队，也就是这句话让唐枫左右为难生出患得患失的焦虑情绪。他和志辉一走了之再简单不过，但就此会与奉天社、庞氏，韩国金老大，以及刚刚组建下山的天龙卫和这一多年来所有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全部失联，对他们来说唐枫和志辉一旦归队就等同于人间蒸发！
甚至陆潇潇也不得不再次雪藏！
那么身边这些人接下来何去何从？！
我唐枫的那些承诺该如何了却？！
若事未了拂袖而去？
吾之良心何处安放？！
“不过，有一件事还算是对我们有利，公安部会借势省城前面一系列几个枪案全面禁枪，收缴管制地方上各类枪支，这次甚至把铅弹气枪类都列在之内，并在各省市设立有奖举报电话，对社会上的枪械进行全面管制。同时加强省城范围内所有地区的治安管理和处罚力度，据说不久后省厅就会公布实施，具体内容不详...”
“另外，我也有所猜测，那傅天胜绝非仅仅是在省城触顶的黑道巨擎，他的触角很可能接触到更高层！”
“既然如此，你那边不仅要在一个月内织出一张大网，而且因地制宜重点盯防，我已经和庞老爷子那边打过招呼，我意思是青城这边由庞氏风堂盯着绰绰有余，你把精力和重心全部放在省城，把永胜的重点人物和耿自清给我牢牢的盯死了，还是之前的原则，对于那些高层不能使用任何窃听跟踪装备，因为这帮人可不比之前城南帮的黑山，他们警惕性太强了！一旦引起怀疑就弄巧成拙了。再就是老头子这次还强调说以后不能和军方接触了，我那部军用电话都给我停机了…也就是说我们明面上只是普通退役士兵，原因老头子也没具体说，反正基本就这些破事...，其他的你自由发挥看着办吧。”
通话结束前，唐枫补充道“我把天龙卫信息组划给你，胖子和耗子你也安排上，后面要是再缺人手你就直接开口，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
结束和孙志辉的通话，唐枫又拨通了刘斐的电话，先是把老爷子电话里说的事通报了一下，然后又把之前和志辉聊的事说了说，最后让刘斐再把所有事通报给张燕，并言明此事仅限于你、我、志辉和燕子姐四人！
唐枫终于放下电话，跟着长舒一口气，心里瞬间亮堂了不少，可能因为刚才提到燕子姐，这才让他想起一件事，随即起身准备去找庄晓，一抬头却看见庄晓挺腼腆的走了进来。
“唐老大，别听他们瞎说，我跟那小姑娘就没啥缘分...”
庄晓进门直言。
唐枫摇头否定道“错！谈恋爱哥我没啥经验，但我的直觉在咱这个圈子里谁与争锋？！”
庄晓耸了耸肩没放声。
对此事他不愿多想也不愿多说，秉承“顺其自然，安得心宽”。
唐枫抓起沙发上的范思哲西装走向门外“走陪我逛街去，我得给燕子姐买件生日礼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