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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个中缘由,却也只能是周老夫人吞入腹中独自承受了。镇国公府的主事人,如今的镇国公萧承忠,就算是死,也只能是英勇杀敌、马革裹尸,为大周鞠躬尽瘁而亡。

圣人来了旨意,命萧承毓率领五万萧家军班师回朝,可是这一路上的路程却是走得出奇慢。寻常十来日的路程,这五万大军竟然慢吞吞地行了二十日都还未到达长安城。朝廷上下官员心思各异,递上来的文书折子也越来越多,都有些闹开了锅煮沸了水。

永安公主更是愤慨不平,日日在圣人面前吹耳边风,只道是那镇国公府和萧承毓居功自傲、目中无人,越发不将圣人放在眼里。定要圣人严惩这肆无忌惮、矜功自伐的萧承毓和镇国公府。另一方面,她还有些意外,上书谴责镇国公府的官员们要比她想象得多,这些个文绉绉的文官们一向看不惯武将世家作威作福、独揽军权,寻到了机会便会想尽办法打压武官武将。如此说来她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圣人每日都会仔细审阅那些文书折子,大部分都是谴责镇国公府和萧承毓的。人心隔肚皮,日久见人心。圣人心中已有定论,渐渐也对那些文书折子置之不理了。虽然圣人对永安公主依旧是有求必应、兄妹情深,不过对她递上来的某些折子却有些冷淡了。

永安公主府。

永安公主刚刚翻阅完东边送来的密报,目色幽深且阴鸷。她估摸着时日,应该是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回想起今日在泰和殿时,她的好六哥竟然当着众位朝臣的面驳回了她的提议,她心底更是郁郁不得志。如今自己在圣人面前也不似从前那般和顺亲密了,隐隐间仿佛生出了些微不可见的间隙隔阂。她自认为一切事情都做得天衣无缝、密不透风,到底是在何处出了问题。

而且半个月前,她苦心经营、引以为傲的抚仙楼竟然被一伙金吾卫查抄了,而为首的金吾卫中郎将则是一向刚正不阿、拉拢不来的张谦。之后再细查之下,发现从前一直对抚仙楼穷追不舍之人,竟然是她的好侄儿,当朝太子李瑾。

虽然目前还没有查到抚仙楼的真正幕后之人是她,不过她心底却愈发忐忑不安,不知道圣人是否已经得知她这些年来敛财杀人、卖官鬻爵的龌蹉之事。她不能再等了!

八月初秋,天气已经凉快了不少,阵阵秋风夹带着瑟瑟凉意拂面而来,卷起满地的金黄枝叶,油然生出些伤春悲秋之情。

姚蕴被安置在京郊的一处毫不起眼的小宅院里,饮饮茶作作画,这小日子过得倒是闲情逸致的。不过,此时她心中却有些挂念萧承毓,也不知道那五万萧家军如今行进到何地了。

中秋佳节的前夜,大明宫里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温馨之景。

好事相逢,圣人大喜,连饮了好几大碗的珍贵琼浆酒。面红耳赤之时,圣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最后还亲口下旨要册封慕容昭仪为贤妃。

此话一出,宴席中的宗室、官员和嫔妃们皆是愣神。自圣人十六年前迎娶刘皇后以来,这四妃之位已是闲置许久,最高的份位也只是止步于昭仪。遥想当年老太尉和老太师苦口婆心地劝圣人广纳妃嫔、以充后宫时,他们还被圣人指头戳脸地痛骂了一顿。当年的圣人可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从今往后不会再册封任何的妃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圣人终究还是打破了当年的誓言。

永安公主笑意嫣然,对坐在下首的慕容美人热忱道贺,毫不掩饰她对这位新贤妃的喜爱之情。刘皇后的面上无甚变化,保持着淡然浅笑,同样主动向慕容美人道贺,还好心叮嘱了好几句宫中事务和册封礼仪。

圣人看着皇后、爱妃和胞妹三人相谈甚欢、有说有笑,心中很是欣慰。有一贤良聪慧的知心人皇后,有年轻貌美、娇软撒娇的爱妃,还有唯一能够让他时不时怀念一下亲情的同胞妹妹,如此便是人生之乐事,心满意足了!

入夜。

漫漫长夜里的一声巨响,打破了大明宫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将整个摇摇欲坠的大明宫翻了个底朝天!长安城北边漫天火光肆意飞溅,短兵相接厮杀之声不绝于耳,大明宫最北处的重玄门大开,是江南道节度使廖逊以清君侧的名义,率领五万大军攻入了长安城的光化门。

清君侧,何侧可清?

这自然是要将这血淋淋莫须有的箭靶子直直指向了镇国公府,甚至还专程派老弱妇孺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散布镇国公府通敌叛国、欲要取代李氏的谣言!不过一日,长安城里懵懵懂懂的四岁小儿都能哼出辱骂和唾弃镇国公府的童谣小曲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廖逊攻入长安城时,竟然不废一兵一卒就占据了金吾卫的大本营,将留守在大营里的金吾卫士兵屠杀殆尽,血流成河。翌日天亮之前,他另外调拨了五千人马,肆无忌惮地闯入大明宫,将准备上朝的一众官员悉数围堵在前殿的两仪殿内。

如今殿中之人人人自危、惴惴不安,从前还对萧承毓多有谴责不满的官员们皆是垂首跺足、悔恨莫及,恨不得磕头跪地求着萧承毓速速前来营救他们。

说来也是奇怪,今日圣人上朝时就晚了些许,而且今日驻守在殿外的神策军将士似乎也比往常少了好些人马。

“砰!”是廖逊握着长剑入了两仪殿。

银光闪耀的头盔铠甲上还沾染着腥臭的潋滟之色,古铜面容泛着微红,是他杀得无所忌惮、杀得舒心畅快的印证。此时他巡视着前头跪着的众位官员,目色阴森且桀骜不羁。半晌之后,他往西北角落走去,极其粗暴地拖拽出一个上了年纪、身形枯槁的紫袍官员。

一旁的年轻官员挡在那位紫袍官员身前欲要护住他,却是被两旁的士兵猛踹了好几脚,强忍着痛苦惊呼道:“沈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