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恩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打断诺亚的话语。
诺亚说的事情，和肯恩预想中的事情有些出入。
尤其是关于遗迹的事情。
肯恩为了寻找更多关于归源教的信息，因此主动的想要询问诺亚关于卢卡斯遗迹的事情。
毕竟，黑乌鸦“黑”所知晓的那个遗址，被城主用献祭强行撑开，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关上了。
城主府。
什么碰都不怎么划算。
但人算不如天算。
诺亚所讲解的这个地方，肯恩也很熟悉——
他讲的地方，和黑乌鸦讲的地方都是一个地方，便是肯恩之前曾经远远望过的时钟塔。
而且肯恩曾经的疑惑也被补全了。
那些黑色乌鸦在讲述中没有明说，自己又不好细细询问的地方。
譬如说……
黑乌鸦说她当时因缘巧合，正好遇到这个遗迹大门的开启。
看来是她估计有所隐瞒的。
真正的开启原因是她当时在完成自己的复仇。
对冒险者协会的复仇。
遗址的开启条件，或者说封印的暂时破坏条件，是杀死许多生命，从而暂时打破遗址的封印。
恐怕当时黑乌鸦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血腥屠杀，反而给对手留下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不知道之前的冒险者协会成员究竟如何谋图她的神格碎片。
两名六环的术士，接近传奇级的术式强者。
这样的术士，可以使用传奇级术士已经铭刻好的印章，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半个传奇级术士……
这样的对手，在她的眼前毫无反抗之力，一人不明原因的死亡。
另一人甚至不得不逃向地下遗址保命……
黑乌鸦，真的很强。
诺亚虽然和黑乌鸦讲的同一个遗址，但是他们的角度完全不一样。
黑乌鸦讲述的视角，是猎人的视角。
她在猎杀那些冒险者，并清除掉那些“很难杀干净”的归源教信徒。
在她当时的视角中。
虽然发生了一些意外，但她还是将自己的所有目标杀死了。
诺亚讲述视角，是猎物的角度。
肯恩也被诺亚所讲述的视角吸引住，尤其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你是怎么从黑乌鸦手里逃生的？”
肯恩好奇的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是我学姐救出的……”
“嗯，那些邪教徒拥有很奇怪的能力，在那些邪教徒注意到我的瞬间，我灵魂受到了重创，万幸遗址开启后，有月光能照射进来，而月亮的魔女注意到了我们。”
这不是巧合。
月亮的魔女。
阿勒特学院中的传奇角色。
如果你在学院中，那么你一定见过月亮的魔女。
那名魔女在学校中身兼多职，做事干净利落，做什么事情的过程中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而且她是传奇级的空间系术士，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下一刻又做着什么事情。
只要是月光能照射到的地方，都是她能到达的地方。
当时，他那绝望的学长尝试向月光呼唤月之魔女。
而月光的魔女应召而来。
诺亚陷入了回忆中，他缓缓说道：“月之魔女将我们从邪教徒手中救了出来，我保住了命，但从那以后我的灵魂再也不能延展，永远留在了四环。”
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件事，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甘心，只是单纯的描述着自己遭遇的事情。
好歹是保住了命。
老术士继续开口道：“月亮的魔女也不愿意和黑乌鸦交手……我们找到了另一条路，那是在秘境的最深处，一道灵界通道。”
“灵界通道？”
在肯恩衣领中的维多丽雅开口了，她红色的眸子看着老术士，疑问道：“和灵界联通的道路？”
“嗯，和灵界联通的道路，但那是一条稳定的道路……最终的出口通往一条地下世界的入口，那里离灰色羽翼很近。”
他们在靠近灰色羽翼的时候，就有遭遇过不稳定的灵界通道。
那通道中时间错乱，甚至空间都在其中错乱，只要靠近通道，那通道会自动生成未来的自己。
那未来的自己会莫名充满敌意的追杀你，但你却不能伤害他。
因为那是真正的未来的自己。
如果他死了。
那么自己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刻突兀的死去。
灵界是真正的未来和过去的集合。
而灵界的通道，则是灵界和现实间，不经过梦境的隔离，坍塌而成的空间。
肯恩看着诺亚，认真的开口问道：
“遗址中除了邪教徒，还有什么东西？”
“很多，那个地方有许多类似教堂一样的建筑，还有很多的墓地……”
诺亚说道墓地的时候，他的话语停了一下，接着转头看向肯恩，开口说道：“曾经许多冒险者认为卢卡斯家族的人在卢卡斯家族覆灭的时候都被杀死，墓地也被铲除掉了，因为已知的卢卡斯遗址中没有找到过“卢卡斯族人的尸体”，或是相关的坟墓，也有人说卢卡斯家族死后将会进入只属于灵魂的世界，不会保留尸体。”
因为卢卡斯家族覆灭没过多久。
也许是一年。
也许是十年。
如此短暂的时间后，那最恐怖的第二次圣战便开始了。
那连经过都被遗忘的圣战结束后。
神明不再走动于人间。
除此之外，保留了许多世纪末的遗迹。
这些遗迹被无名的污染保存着。
里面的书籍，死者等等，都会保持其原样。
卢卡斯家族遗址中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尸体，或者是和藏骨之地相关的地方。
诺亚回忆说道：
“那个地方十分诡异，许多坟墓被摆成奇怪的形状，而且坟茔非常干净，看起来那些邪教徒在维护着坟墓的安全，定期清理这些坟墓，很诡异的是，这些坟墓似乎是同一时间建造的，好像早就知道这些人死亡的时间一样。
而且那个地方有一些因污染而保存的尸体……”
“早就知道那些人死亡的时间。”
肯恩总感觉这似乎有些耳熟。
而且放在卢卡斯家族这里，更是有些眼熟。
他曾经在维新城获得了一本卢卡斯家族日记。
在那本日记中。
在他们不断的使用灵魂术式后，日记的作者梦到了黑袍白发的少女，接着，越来越多的家族成员身上多出了死线。
即使是传奇级的术士，身上也多出了那死线。
那些坟墓是做什么的？
肯恩不知道。
但肯恩清楚的是，那些坟墓绝对是那件事的后续，日记中也绝对会有提到。
关于遗址的真正进入方法，日记中也绝对会有。
用活祭的方式，只是恰好暂时妨碍了防护术式的运行。
肯恩怀疑，那术式是某种灵魂术式。
其本体放在某种梦境中，用卢卡斯的秘术，直接从灵界反向影响到现实，所以就连黑乌鸦，灰色羽翼的城主都无法发现。
老术士摸着胡子，他担心的看着肯恩，开口说道：“冒险者协会覆灭之前，曾经标记了三个地方，那座塔只是其中之一，我不希望你去那里，你的天赋是我生来见过最强的人，我不希望你也止步四环，另外两个地点，都是很难想到的，很明显的地方，在冒险者协会的正副会长死后，只有我知道它们在哪里。”
肯恩没有否决，而是耐心看着诺亚，开口问道：
“探索一个新的遗址，需要多久。”
“只要确定它的位置，不出一周，就可以拿下它。”
“我没有一周的时间了。”
肯恩看着老术士，他缓声开口说道：“我的姐姐她也在这个城市里，她还活着，以她对我的了解，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可以找到我。”
诺亚一边的胡子一皱，他疑惑的问道：“你姐姐，你姐姐找你不是好事吗？”
“她不完全是我的姐姐，最少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姐姐。”
肯恩面无表情，语气平稳的缓声说道：“她要杀死我。”
“她什么实力？”
“史诗级战士，八年的史诗级战士。”
“……”
诺亚看向查尔斯。
圣骑士正安静的站在门口，像是一座大山一样。
老术士转过头来，开口说道：“阿狄森是圣职者，他不用担心这种损伤，只要阿狄森打头阵，去那个遗址也没问题的。”
“不用担心里面的邪教徒。”
肯恩开口说道：“灰色羽翼的城主将自己的部队派到了遗址区，现在他的部队将那个遗址重新打开了。”
他补充说道：“而且那个遗址中的邪教徒，在很久之前就被杀光了。”
黑乌鸦曾经说过，她从里面探索过，什么都没有找到。
既然是她，那么可以理解为。
里面被她清理干净后，没有什么东西了。
诺亚挠了挠头。
他疑惑的看了看肯恩，开口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遗址？”
“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那个遗址之后幸存活下来的人明明只有我一个啊……是月之魔女吗？”
在遗迹中逃出后。
没有过多久。
和诺亚一起逃出的冒险家协会会长便死了。
幸存的人，只剩下他和月之魔女。
所以告诉肯恩这件事的人，最有可能便是肯恩的师姐，那神秘的月之魔女！
肯恩摇头否认道：
“不是。”
不是月之魔女。
当时难道有幸存者吗，不应该，死者的骨头数量都一一对上了，没有幸存者。
除了他和月之魔女，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呢？
老术士突然感觉背后一个激灵！
他又条件反射的想去拿腰间的酒壶，但又抓了个空。
他想到了。
还是有的！
诺亚深吸一口气，他看着肯恩，脸色凝重的开口问道:
“告诉你这遗址的人，难不成是……”
“是我哦。”
俏皮欢乐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老术士脸色瞬间变的煞白。
他的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纯白色的身影。
白色的头发。
白色的衣服。
腰间白色的羽毛。
白色纯净的眼眸。
如此显眼，但在她发出声音之前，没有人注意到她。
即使是维多丽雅都没有注意到这少女什么时候来的，到底听了多久！
老术士腿肚子都哆嗦起来！
竟然还真的是她！
他瞪大眼睛看向那俏皮可爱的身影，那身影如同纯洁无垢的白纸一般，白色的眼眸似乎呆呆的。
诺亚还记得这个声音。
这声音是他多年的梦魇，睡觉的时候，他常在那嚣狂的笑声中惊醒。
他还记得这个笑容，不对，比这个还要恶劣的笑容。
那少女曾将蘸着鲜血的白色羽毛含在口中，似乎在享受美味的佳肴一样，嘴角狰狞的咧开。
纯白色的身影走过之处。
鲜血汇成血泊。
血由红渐渐化为黑色，如同羽毛般纯净的黑色。
正如她的称号。
“黑……黑乌鸦！”
……
一个茶桌。
一壶酒。
两个杯子。
瑞希和凯琳坐在桌子的两边。
此时是深夜。
夜已深。
但今天的月光格外明亮。
瑞希提了提眼镜，她的手上依旧拿着许多的文件。
凯琳将酒倒入杯中。
她将酒杯举起，轻轻嗅了嗅。
杯中酒味很淡，更多的是花蜜一般的香甜味道。
她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杯壁，舌头受辣，连忙快速收了回来，啧了啧嘴，她不爽的开口说道：“灰色羽翼竟然没有冰激凌机，我想吃冷饮了。”
“想吃就去其他城市吃。”
瑞希想了想，耐心的说道：“但你应该不会出去的。”
“哥哥在哪我就在哪咯。”
凯琳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再也没有抬起来，她开口说道：“而且，好不容易，可以过去了。”
她的目光缓缓转向隔壁的宅邸。
那正对着这里的窗户，现在空洞洞的。
她比较喜欢这样。
这样比较方便。
凯琳两手撑在桌子上，撑着小脸，好奇的开口问道：
“伊莉莎·瑟维斯怎么样了？”
“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
瑞希将一份写完的文件放在一边，缓声开口道：“在几分钟前，那个收留了肯恩的人，自称肯恩姐姐，她去找到了伊莉莎，然后她们打了起来。”
“欸？还有这事？”
凯琳大眼睛感兴趣的眨了眨，好奇的问道：“谁赢了？”
“肯恩的姐姐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