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天仍旧是昏暗无光的，可睁眼时第一眼却是那个对自己满眼怨恨的闽仲。“醒了？我送你来这儿的，也别问袭哥哥，他被我和扶潜吊着命。你可真狠，幸好袭哥哥幸运偏了那么一点，要不然他真的死了。你捅死了自己，却只是解了个咒。”
“你是天之骄子！你可以轻而易取的掌箍任何人的命运！但你别糟蹋别人的命成吗？”
见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茫然，好像还未全然清醒，她越发怒火中烧。
“这里是达姜，楚清驻守的城池，以后待在这里，别回来了。”一时外面传来了响动，闽仲看向床上的权衣，神情难掩怨恨，随之化为青烟，消失在原地。
“小妹！”
外面突然闯进一个人，眉眼生的与权衣有四分相似，只是少年眼中更加淡漠，有着同龄人不曾有的老沉。
“……哥哥？”
一个时辰后，权衣再次悠悠转醒，眼前的场景亦如楚清书信中所描述那样，空气中的充满着清新，马车外有绿竹，大树，野花，野草，还有几只无忧无虑不怕人的小鹿，好奇的看着马车里的人。
“哥哥。”
前头骑马的人转过头来，高兴的看着许久不见的妹妹。
“小妹醒了！还有不舒服的吗？”说着骑马行至马车旁，瞧着权衣。
“没事了，哥哥，还有多久可以回家？”不知为何，脑子里有些杂乱，她感觉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是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心口窒息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她以为是路上太久。
“还得一个时辰，下车歇歇吧？”楚清看着她面色苍白，甚至比在刚找到她时更加虚弱，有些担心，可权衣却拒绝了，他只能作罢。
“不用了，天快黑了抓紧赶路吧。”
“好，忍一忍，哥哥尽快赶路。”叮嘱完，他立刻加快了行程。
紧赶慢赶的，果然，距离一个时辰还剩一刻钟时，楚清赶回了府邸，唤了几声，却见马车里的人没有半点声响，揭开帘子朝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格外心疼，她从小疼大的妹妹从未像这般累过，在马车上不知道何时又睡了过去。遂也作罢，轻手轻脚的抱了起来，一起步入官陌府。
第二日清晨，楚清带着在昨日城里给楚襄新添置的一些必需品和小玩意儿来时，却看见她坐在外面的台阶上，静静的看着眼前飘着的雪花。
“小妹，外面冷，想看雪进去屋子里打开窗户看，别穿这么单薄的待在外面。”
“哥哥，不是阿袭杀的父亲。”听到声音，权衣转头看向哥哥，眼神中满眼的茫然，可还是下意识的替那人解释。
“嗯，我相信你的判断。”他的哥哥一如往常，无条件的相信着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向楚清解释。
“哥哥有没有发现，我与曾经不同？”
“小妹是长大了，不难过，每个人都会长大，或早或晚罢了。”
“那哥哥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此刻权衣的眼睛里尽显单纯，像极了依靠哥哥的小孩儿。
“哥哥……是从决定一辈子守着达姜城开始。”
“哥哥也是遇到了难过的事吗？为什么宁愿守着达姜也不愿意回来，甚至是父亲死了。”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事情，明明从前，哥哥是最为崇拜父亲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夜……哥哥突然来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也就是那个夜晚后，哥哥再也没有回过曾经的丞相府。
“……哥哥只是听到了不愿相信的事实，既然如今你长大了，那襄襄也有知道事实的权利。”只见他呆愣了几秒，似乎是想起了难以忘怀的过往，苦笑着，开始讲述着曾经真真实实发生的。
“……在哥哥及冠那年，听到了楚恒清说的，他不后悔当年在那次祖父逼迫他选择时，选了他的表妹，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在他与母亲成亲之前，他与他的表妹也就是当年的楚妃是青梅竹马，他在生死选择时，选了他那个心爱的表妹，要不是祖父出手，母亲或许会去世更早，也就是那次，宫中盛传的，楚妃回家探亲，却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后来的事情，襄襄太小，想必不知道，母亲有次回家之后，郁郁寡欢直至离世都不愿见楚恒清一面。那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
“便是那次他与咨王的谈话，他说为了楚妃，他会付出一切代价助他登位。再后来的事情，襄襄却是知道的，及冠当晚我便向陛下请辞，永守达姜。我厌恶极了他对母亲的背叛，所以那次离家时我发过誓，哪怕他死我都不会再见他一面。”
楚清的声音低哑缓和，但讲的认真，像是在讲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格外平淡。
“哈……他却不知道是为何，陆陆续续寄过许多信，话音中的亲昵让我想吐，我以为他哪怕再爱他的表妹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可直至他死前最后一封信，他竟然拿我们来搏他青梅竹马儿子的皇位，襄襄你说可不可笑？”
权衣没有回答，她本身就对人世间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感情，就连现在对着楚清也是记忆中的样子，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曾经他们就是这样相处的。
楚清顺着目光看过去，他以为权衣也会像他当初亲耳听见时般愤怒，可却并没有，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改变，他以为只是母亲去世时她还小，不大懂，倒也未多想。只见她拿起了地上的托盘。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父亲那些年总是会说哥哥过几日回来，却一次都未回来过。”
达姜本就是严寒之地，此刻大雪纷飞，整个官陌府里都是些一片雪白，而襄襄和他也回了屋子里。
“哥哥，我好像梦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我不记得我活了多久了？还会活多久？你说，如果哪一天我彻底死了，是不是没人会记得我了？”
她看向窗外，院子里铺着厚厚的一层雪。
“这里的雪好白啊……”就像是心……空空荡荡，瞧不见其他的。
“襄襄，没事儿的，以后哥哥陪着你，这些难过的事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