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随着她的靠近,汉阳的衣袍逐渐渗出血迹,眼前的他,眼里笑意满满,全是向他走来的姑娘。

可是,她却在四寸之外止步,不肯再上前丝毫。

“你怕我?”他抬手,冰冷的手触摸着权衣的脸颊,淡淡笑道。

汉阳的手太冷,甚至比嵌入血肉的冰还让人寒上几分,她的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使得他呆愣却又兴奋了一瞬。

“很凉吗?”他颇为体贴的问道,却复说道:“再难受也得忍着,你都许久未见我了,该是想我的?”带着笃定的语气让人气愤,可他说出的本就是事实,使得无法反驳半分。

“你不是很清楚暖寒于我并无所谓吗?只是过了好久啊……久到于你的触碰竟会怕,可能真的,太久了吧……”

那双猩红的眸子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看着看着,嘴角的弧度便逐渐扩大,眼里甚至是带着水雾的笑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不懂,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浑然不觉般,面容沉静的站在那,唇边带着微微笑意,却难掩铁青的面色。

此时此刻,权衣只觉胸腔似乎被压制,竟有些压抑,她扯出一抹笑。“你忘了吗?我们是一样的东西。”

“不过,要是没有我,你这些年该是多么好,受着众人爱戴,潇洒恣意,甚至会有所爱之人,生一两孩童,该是有了相伴亲人,美满幸福。”

他保持着仰望高空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随之低头看她,言不由衷。

“要是如此说,该是我倒霉,才会与你一般,如此一生——替你挡灾。”

“我只问,那些年角生墟是否一直独我一个?”而权衣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甚至不肯眨眼,梦魇中的她被高高挂起,乱发披面,露出可怖面容,疤痕纵横,血肉翻飞,一股股血沫不可遏制的从口腔漫出,顺着嘴角淌落,早已脏污了残破不堪的绿裳。

随之循环一般自高处坠落,可她无法站立,那双腿早被打断,整个人就如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只是撑起身子,高扬着头,多处皮肉溃烂生疮,甚至散发出血肉腐烂的气味。

诡异的布满倒刺的钢鞭挥动,伴着呼啸而过的鞭梢,再度劈头盖脸的抽向她,顿时留下道道血痕,本该无知觉的身子传来烈火焚烧一般钻心的痛,可她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可是身体所呈现的是骗不了人的,额头接连冒出层层冷汗,瞬间大汗淋漓。

破败不堪掺杂干透血迹汗水的绿衣混合着鲜血与汗液,露出的肌肤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而这些从来只为剔去顽魂,打磨恶骨,使她做那个他们心里救济天下的慈悲神灵。其实这不过最稀疏平常的一件,多少年来早已习惯。

可想起过往,诸多痛苦,她仍旧双腿战栗,深入骨髓的感觉,使得无力的瘫了下去,倒在了权阳的臂膀之中,二人渐渐倒了下去,她蜷缩了一团,仍然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拉她入怀,如从前无数次一般知觉开始回归,许是很久,也许是很快,她只知道抬起头时呼吸一滞,就像是回到了最初那般,她虚弱的笑了笑,额角汗水也被他如那些日子一样惯常拭去。

同时,一股强横的灵力直冲入她的身体,随之侵入她的筋脉,炙热又嚣张气焰格外的熟悉,额头也起了晶莹汗珠,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竟然有些吃不消,整个身子仿若急速下坠一般难受。

权阳毫无颜色的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幽幽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似要抹去满目浮华。他默然半晌,收紧臂膀,方缓缓睁开双眸。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无奈之意。

“既是问出,那便已晓得,可恨我幼时卑弱,便是耗尽心力也现不得你视野,可我一直都在你身旁。故而后来心甘情愿成你之替,从此,我杀尽所有,可那时你却不愿与我再记起当初过往,遂而封其脉,断其往,入角生,幸而自起,我能在你身旁,我知你便不觉害怕。”

“权阳,若是你未替我分走一部分酷刑,说不定那墓冢便是我的归所。”

她抬头苦笑,可眼里的执拗不改,她不悔,所作所为所感所想但凡做了便不悔,就那样静静的瞧着他,一点一滴的过往回忆,慢慢刻着他的模样。

他垂头沉浸理着她凌乱的发丝,表情十分轻松,随口道:“知你不愿那般,你宁死不改的脾气我太了解了。”

“如若还能活下一辈子别再遇我,我许真是灾星。”

“呆久了人间,便真的以为你是人了吗?来世今生对我们都是假的。”权阳握紧他的手,无声无息之间为她安下心来。

“哈哈哈哈对啊,可是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疯了啊?”

“疯?”汉阳微笑起来,轻缓地说道。“这样不好吗?我们原不就是疯子。”

“你只不过是个无知无觉的怪物罢了,而我呢?好歹人间呆久了,多多少少也该有点人性呢。”权衣的目光自他出现便再未相离,此刻她的眼神清醒,没有半点阴霾,亦没有像从前一般陷入过往的半点痕迹,却是佯装失意的垂下眼。

“可是啊,汉阳,这世上无人知你是权阳,却人人都知我是权衣,便是这样,才使得你逃了好久。”

她的眼尾渐渐扬起,随之牵起他的手,在指间把玩,慢慢十指相扣,后认真的看向他,神情中满是游刃有余。

“我们分不开的,权阳。”

她的手滑下,转而去捏权阳那张她无法忘记的面容。尾音上扬,语气欢快的感叹道:“果然是一个人啊,这张脸如果不仔细看简直一模一样,你说假若你们的魂魄归一,他还是他吗?或者说——”

权阳出口打断了她的‘或者’,“你的如果太多了,这本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这么多的幻想?”

“许是人间待太久,多了些许希望,可是权阳你不是,所以才会那么无趣的打断我所说的。”

她直起身子,靠近他的唇瓣时,却微微偏了下头,咬在了他的耳垂处,接着轻轻的,蹭了蹭他的脖颈,百般思念化作微风,缠绕在二人之间。

权阳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疾不徐的说着,可是慢慢的,他的情绪变得激烈,也可以说他终于不再愿意克制自己对她那些压在心底的情绪,大多人在释放积压已久的情绪时会变得失控,甚至因为这些爱意儿柔和,可是权阳不会,此刻的他面上冷冽如淬了冰,使人无法靠近。

“我在阴暗的角落里,你活在明亮的阳光下,我如一只卑劣肮脏的东西通过窥影每日窥探着你的一点一滴,看着你交了新的朋友,对某些新的东西有了兴趣,嗜甜恶酸,甚至有了爱慕的人……”

“……尽管那就是我自己,可我还是发了疯一样的嫉妒,我厌恶那个同你日日夜夜在一起的人,所以我寻了理由引你回来,我知你讨厌我,那么那个同你终日一起生活过的男人,怎么能放过,既然厌恶我,那便不能放过他。”

他低低的看着在他怀里本蜷缩着的人此刻飞扬跋扈的面容,这才是她,是那个熟悉的她,是会为了他们之间的某些莫名其妙甚至不知为何衍生出的对局而胜利的张狂兴奋。

他随手一伸,一朵微花便出现了他的掌心,随之将那朵微小的花戴在她的鬓角。他将话题引到了莫名的角落,似乎他从来都是这般,没有固定的模式,随性而行。“我在这里待的太久,久到一草一木皆出自我的手,但是现如今却不剩多少了。”

花草之事一过,便又转回之前所言。

“可是后来,你竟然和他一同去了人间,甚至成了亲,小权衣……我该不该说你太会玩了,我竟然分不清,面前之人到底是我的权衣,还是他的袭王妃?”

尽管在黑暗中,可是权衣凭着多年的习惯,准确捕捉到了权阳的那双眼,慢慢地染上了红,有一种疯狂近似病态的情绪在眼底翻涌着,他的声音似乎与从前一样却又好似不同,可最为明显的是此刻他的情绪异常难控,浑身上下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她像是想起一件什么事,言笑晏晏地回道:“你们从来不都是一个人,何必分这么清呢?”

权阳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样,话语都带了笑音。“可你宁愿要飞蛾扑火的希望,也不愿待在此。”

权衣看着此刻的他,他眼里的红越来越弄,甚至如滴血一般,他的不甘,愤怒缠绕交织,可却突然笑了,明明是笑着的,可看起来却那么难过。

“可你明白,哪怕杀了他们所有人,我的命运依旧无法改变,我总要为自己寻一条出路的。”

他二人身下瞬间泛起一阵红光,继而笼罩起来,仔细看才看得浓郁的鲜血漫出,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衣袍同黑发被扬起,一瞬间,那血色蔓延,全然覆盖了他们,可下一秒,炸了开来,蜕变出的他眸色变得妖冶,整个人如同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般,他们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你要走?”权衣明知故问,不肯认清现实,可见他没有回应,却是起身离开,权衣急忙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摆,甚至无意识之间眼尾泛起水珠。

“别怕,我不走。”他转身捏住她的手安慰道,下一秒却自上而下捂住了她的眼,权衣只觉一阵晕眩,天旋地转之后,又再次回到了某个时间段,依旧不止是权衣一人能见。

千万年来,再度回轮。

“他们的大道?那便是所有人养练着我!选叫我自愿献舍?他们难道以为每日诵着‘经文善哉’便能引我向善?还是以为我生性良善容得随意摆弄?!”

“那是他们算得将来会有一个大灾难,生灵涂炭,所以才会将我这般可怖之人养活!时时监督!时时看着!可我?!凭什么甘于做一阶能跑能跳的器皿,凭什么任而任之。”

随着撕裂人心的哀嚎后,她摇了摇头,只是紧抿着唇,眼含执拗,孤注一掷。“我不要被当做工具摆弄,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而活……”

“汉阳……我在这个地方演了大半生的戏,明明快要成功了,只差一点了!汉阳,只差一点了!你叫我如何能甘心?!”

她痴傻的笑着,压抑的喘息,那时的权衣歇斯底里,像是彻底疯魔,眼里只有一个目的,她在为自己争一份生机。可是争着争着越是大笑起来,荒诞却又无力。她甚至开始唤起最初她爱唤的名讳,那个在那时除了他二人再无生灵所晓的称谓。

“哈哈哈哈,太蠢!太蠢!一个牺牲我来换取大道的族人!没人顾着我的道,所以,哪怕苟延残喘!只要活着我什么都可以弃!”

一阵激动之下,她直直的掐住了眼前人的脖子,甚至手中力道也一点点的收紧。

“权阳,我知你与我一般,那便不要搅我的局。”她只是佯装而已,他们二人自小相伴若是不明白对方所想那便太假了。

果然,权阳冷笑一声,反手便束缚住了她,依葫芦画瓢的掐住了她的喉咙。更是加重了力道想让她反抗,她也配合他将头轻轻偏开,可是才动一下,他便将她的下颚抬高逼她看他。

“那我呢?”他冷冷的看着她的眸子,适才权衣嗤了一声,她迎上权阳冷冽的眼,不输分毫,不退一步。

“我们的死活不是自来绑在一起的吗?”

“可是,如若我也想杀了你怎么办?”他双肩宽阔,腰却很细,浑身上下故意散发着杀意的样子映在权衣眼中。

“那么,便杀喽!”她语气挑衅,故意想惹恼他,虽然知是徒劳。

果然,下一秒耳边便传来了爽朗的笑声,而她也被随手甩开扔到了地上。

“好,那我便依着你的戏演喽。”他仿照着她的语气回复道,语气兴奋,却带着嘲讽,眼中戾气变为了促狭的笑,随即留下她一个人,而自己迈着大步离开。

他移开了捂眼的手掌,轻轻擦拭了她的眼角,可是自始至终牵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他看着权衣低低笑着。

“怎么样?始作俑者?这才是你。”

权衣露出了无奈了然的神情,眼角的泪也被他擦拭干净。

“这不过是一场幻境,你知道的,我早就死了,徒留这般幻象之身等着你回来找我。”

“可幻象依旧,你有办法,我也有!”她的灵力倾巢而出,源源不断的全然输入他的灵体,可是就如像大海落入一滴水珠那般无波无澜,觉察到不过无用之举时甚至越来越发狂,她的眸子逐渐变得和他相似,那般猩红。

“你不想让他死?那我呢?我算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她调动的灵力,与之同时权阳疑惑不解的看着权衣一瞬间的停滞,他的心底有片刻的落空,哪怕她很快的恢复如常。

“他已经死了,甚至灵魂不再,且不说能留住他,就算可以,那他的肉体呢?难道甘愿寄居于他人之身。”

“只要我可以留住他……”

颜袭打断了她,“可你问问他,他愿意这般活吗?我们都明白,没了魂魄的灵体一旦久了,便如一个痴傻的疯子,更何况他从来都是一个疯子,那时你又如何能控制得住他!”

“权衣,人间时我宁愿囚禁你让你狠着我,也要留在我身边!而你这多少年来呢,也是如此,明知不可也要做!其实我们是同样的人……可我放你走,为什么你不能放了他。”

“不!我可以!我不会放!”

“……听话。”这时,权阳打断了她,同时将所有的灵力尽数归还,他松开了权衣的手,一步步走向前去。

“你便是天道给我的转世啊!不过成了魔神倒是如我所愿。”他伸出手,轻翘了下嘴角,发出一声异样的感叹。

“颜袭,你是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啊。”

伴着尾音落下,他的掌心逐渐凝结出一团火球,他的眼神却自始至终不离颜袭,随之,像是心灵感应般,迎着权阳的眸子,颜袭的手慢慢覆盖于那一大簇火焰之上,可本该出现火光灼伤皮肉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越来越旺盛,如本该合而为一的感觉。

“你想我死,好,我便成全你们吧。”

可是明明是和煦的语气却让颜袭感到不适,随之他的耳边再度响起声音,唯有他所能听到,也因一魂双体,可得两身之间密音入耳,旁人不闻。

‘我们自诞生相伴,你这短暂的时间怎比得过我上万年的陪伴,哪怕……你的魂魄那么熟悉,可我死了,她再爱你也不会容忍,这啊——就是一场死局。’

颜袭的瞳孔一瞬间收缩,权阳背对着权衣的嘴角微翘,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得意。

而后转身笑着将她拉了过来,俯下身子,笑眯眯地靠近道,可是那眸子里的水光,受伤的神情就如一根根刺一般直扎人心。“小权衣,这世上没人想让我活的。”

“不……不……!你不能这样,你用我的真身,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寒意遍体鳞伤,她好怕,可有些东西早已心知肚明,她只能匆忙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不愿撒手,眼畔满是慌张。

她明知权阳此举不过假装,他只为较个高下,却是装委屈,挑拨人,只是玩心大起,其实他们都明白,权阳知道她看得出来,可扑面而来的失重感让她喘不上气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她那么残忍,就连这最后一个也要夺走。

“人呐……终其一生都在追逐年少时所不得的,困其一生,不甘悲苦。可是权衣,便不该如此,那一日,晚霞如火,同时所有的荣光变得暗淡,所有的轨迹开始登上正途,便再难所控。”

迎着权衣惊慌失措的双眼,他第一次收敛起笑,正经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可笑的命运在走。许是早就看清,也许是他们二人之间只要一人去争去夺便可,故而他从来都隐于角生墟,哪怕这里从来空旷无人,可回忆却一分不少,他便是守着这些过往长久的等着,等着她回家。

“不……我不要!你不能这样,我害怕……!”

她的身躯颤抖,瞪大了双眼,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恐惧,眼眶却是湿的。

一双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颊,带着炙热的温度,还是多少年前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笑了起来,他眷恋的问道。

“如果当初知道是这般的结局,你会不会后悔每一次都逃离故土?”

可他等着等着,却并未听见想要的答案,于是凄然一笑,带着炙热的感情和刻意安抚她而营造出扎人的散漫,听上去却是已入绝境。“不哭,我不逼你,只记住从此你要好好的活。”

权衣抬起手,想要覆盖他掌心的温度。可霎那间众人只觉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他的声音贯彻大地,直冲云霄,与天道作对,与之交换。

“她做错了,我来还!听懂了吗?”

而之他抬起她伸出的手掌,凭空而出的尖刀锢在她的掌心,微微借力,那把刀便没入他的心口,他借着权衣惊恐之余,顺劲一剜。

刀尖锋利,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浸了她的指间,还有那他握着她的手掌,同时还有尚且温热的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可是下一秒权阳垂眸轻笑,他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露出的大半面容枯败如蒿,眼里只有权衣。

“我受不了你忘了我,所以我把心给你,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他迅速化为虚影,成为一片灰烬消散于眼前。

权衣的手颤抖着停留在半空,她伸出手,虚抱住那个已经消失的存在,闭上眼,攥紧手心,刀柄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许久之后,睁开眼,可眼里还是那熟悉的一幕,唯少了一人,她低低笑了起来,眼泪顺着脖颈淌下,她遥遥望着掌心那颗留给她唯一鲜活的东西尚且湿热的……这就像是一个被打碎的绝美幻境,如罂粟般上瘾,绝美又壮烈。

他从来都没有回来,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孤寂却又卑劣的存活在世上。

他的一生几乎都是泡于苦水中,最终亦是那般了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