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烙印在肉体里的恐惧
“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老爷做了什么。”地动山摇间，卡勒斯仍不忘吹捧西撒·路易公爵。他对公爵的崇拜，可以说是南境第一人。
哪怕公爵让他去死，也在所不惜。
“这是……”不止是卡勒斯，其余的受祝者惊喜地发现深渊之下，正源源不断地冒出看不见的力量。来自神明的祝福，各自找到适合的受祝者，涌入其身体中。
所有守护者皆是一副狂喜的模样，比起物质财富，这种力量的增强，才是真正的宝藏。
“真不愧是公爵大人！”
卡勒斯激动得都快流泪了，他原以为这辈子只能当个平平无奇的黄金级受祝者，这番强化过后，他一下又获得了两个祝福，晋升为秘银级受祝者。
“啊，我好像能听见神明的低语。”
受祝者们沉浸在力量强化的喜悦中，与远处龙人族冰冷的尸体形成强烈的对比。不过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谁拥有力量，谁就决定了他人的命运。
“哟，在开会？”
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和谐的场面。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陌生的黑发少女。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于此地的绝非普通人，明白这点卡勒斯内心不由地警惕起来。不过想到身后还有一百多人，且刚刚获得强化祝福，所以倒也没有过分忌惮。
“你是哪位？受了哪位神明的祝福？来这里的目的是？”
罗格没有回答卡勒斯的问题，他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西撒·路易公爵的身影，不由眉头一皱：“西撒·路易呢，他人在哪？”
听到这位黑发少女娴熟地喊出公爵的名字，卡勒斯第一时间认为对方是自己人，于是他松了口气，说：“公爵他……”
“等等，卡勒斯！”有同伴想起来了，此前科索尔平原战争结束后，公爵曾几度提及鲜血女王的名讳。一头黑发及腰的少女，瞳孔时而猩红时而漆黑，所有特征几乎和眼前的这位完全吻合。
“鲜血女王？”卡勒斯反应过来，他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好像知道西撒·路易的下落，告诉我吧。”
黑色的瞳孔忽然散发妖异的红光，卡勒斯的眼神中出现了迷惘，觉得自己正在跟母亲对话：“老爷去往深渊了，哦，是骑着红龙女王下去……”
“卡勒斯！”
同伴呼喊将卡勒斯从迷惘状态里拉回现实，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对方：“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深渊？”罗格俯视脚底下的深涧，漆黑无比，望不见尽头。但诸神的力量确实正从底部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骑着红龙女王下去？这么说，红龙女王已经苏醒，并且投靠了西撒·路易公爵？
“莱莎曼斯断然不可能背叛神明。”莉莉丝强调，“作为赫尔夫最衷心的守护者，谁都可以背叛赫尔夫，唯独她不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亲眼看过后才知道。”罗格的背后生出双翼，作势就要朝着深渊坠去。忽然，一支锋利的箭矢以极快的速度擦过他的脸颊。罗格回头，才发现那些受祝者拉弓开箭，拔刀持剑，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
为首的卡勒斯浑身沐浴在雷电中，发出蓝紫色的光芒，就连呼吸，也带有沉闷的雷声，整体架势看起来非常骇人。
“最后问一遍，你到底是谁？是我们的敌人，还是朋友？”
罗格笑了。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哦？那既然是朋友，就同我们留在这，等待公爵的归来吧。”
“我也不是你们的朋友。”
“你在耍我们？”
“我的意思是，你们没有资格成为我的敌人或者朋友。你们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
此言一出，受祝者们皆是怒从心起。
“卡勒斯，别跟她废话了！杀了她！”
“这是你咎由自取的！”
雷光暴涨，闪电跳跃，卡勒斯施展出引以为傲的祝福“万雷囚笼”，只见一个由高压闪电构筑的牢笼将罗格围困在中心内，卡勒斯双手一压，牢笼坍塌，化作一团耀眼无比的闪电球。
等到闪电球消失，已经没有黑发少女的影子，甚至连骨灰都没有剩下。
“她已经被雷电蒸发了。”卡勒斯回身，向同伴解释着，却发现大家正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身后。
“难道她……”话还没说完，卡勒斯的脑袋直接脱离了脖颈，鲜血喷涌的间隙，受祝者们只看见罗格那张略微苍白而狰狞的脸。
“一天到晚的，没完没了。简直像是蚊子一样……为什么会有着这么多的受祝者……”
受祝者们各自发动了祝福，五光十色的元素跳跃，却无一例外从罗格的身体里穿过，未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反观罗格，每向前走一步，都会有一位受祝者失去生命。
“为什么人类总是如此愚蠢，事到如今，还打算战斗吗？”
“哦，逃跑，逃跑也是无意义的。”
“今日汝等，都将葬身于此。”
罗格感觉自己只是在机械地完成杀戮，他宛若死神从人群里穿行，夺取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顺便吸收祝福之力。到最后，他站定在一位受祝者面前，对方已被吓得失禁，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神明的名字，企图得到救赎。
罗格回头望去，满地的断肢残骸，炼狱般的场景，难怪高傲的额受祝者也会吓得失去理智。到底只是凡人之躯，被欲望操控的生物，面对死亡时，依旧会害怕。
这个程度，这份决心，根本没资格承受来自神明的力量。
“你在祈祷什么？渴望得到神明的救赎吗？你以为他们临死前，没有这么做过吗？”
罗格的手摁在了最后一位受祝者的脑袋上。
“回答我，你的神，现在在哪？”
“神啊，请您怜悯……”
噗嗤，五指洞穿对方的脑壳，受祝者的瞳孔放大，失去了光彩，无力地瘫倒在地。
“真是一个无趣的家伙。”
就在这时，罗格听见身后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一阵巨大的气浪，从深渊底部上冲，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罗格回身，只见一个狰狞的巨龙脑袋从深渊底部缓缓地浮出。锐利的龙角，绽放绿芒的龙瞳，还有长满森白如剑牙齿的龙口，以及那条猩红散发着热息的舌头。
红龙女王莱莎曼斯，时隔八百年，莉莉丝再度与当初的守护者同伴相逢。只不过那对散发着淡淡威压的黄金瞳，此刻却变成了诡异的绿瞳。
这显然不是记忆中的莱莎曼斯，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轰！”巨龙落地，大地都在震颤。在巨龙面前，鲜血女王好似一只渺小的蝼蚁。
罗格没有畏惧，他的目光锁死在龙背上，那里屹立着一道人影，对方察觉到罗格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从龙背上跃下。
来人正是西撒·路易，一阵子不见，若非五官和脸部的轮廓没有改变，罗格断然认不出来公爵。只因对方太过年轻，稚嫩的脸和记忆中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无法重合。
“好久不见，鲜血女王莉莉丝大人。”
“好久不见，西撒·路易？”
“怎么，你难道是在质疑我的身份吗？我曾经的盟友……”西撒·路易的笑容凝固了，他看见了满地的尸骸，其中就有卡勒斯的头颅。要知道，那可是他最忠实的仆人，在公爵内心的地位，好比一头听话的猎犬。
“怎么，你见到我似乎有点不高兴。”罗格近前一步，仰视红龙女王，也就是自己的第二个容器。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容器里充斥着一股磅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能量。
外神之力。
看来，莱莎曼斯被外神感染了。
“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呢？你过去可把我害惨了，自从科索尔平原之战后，我基本上没睡过好觉。你散播在战场上的诅咒，夺走了多少南境士兵的性命。好在最后，我被生命女神拯救了。女神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亲设的骗局。所谓正义之战，不过是邪神的餐桌，而我们所有人，都是献给邪神的食物。我说的对吗？莉莉丝，邪神的仆从？”
西撒·路易公爵抬手，一苗绿色的火焰在其食指尖上跳跃，那是快要逸散出来的生命能量。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场战斗确实是罗格的餐桌。只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是邪恶的。
“所以呢，你打算……杀掉我？”
西撒·路易吹熄了火苗，饶有兴致地盯着罗格：“大概吧，毕竟你才杀死了我的仆人们，虽说他们的性命一文不值，可到底是我的人。新仇旧恨，怎么都该算算吧？”
“这可不像是西撒·路易会说的话。我认识的那位公爵，拥有绝对的赤子之心，是个贯彻正义的老好人，所以你到底是谁？”
“绝对的赤子之心？哦，那颗心早已被虚空邪神污染，为摆脱梦魇，我投入了新神的怀抱。严格意义上来说，南境的公爵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名为西撒·路易的……神。”
西撒·路易的双眸染绿，周身被绿色的生命能量缠绕，整个人缓缓悬浮在空。
罗格叹了口气。
“你在为什么感到悲哀，为自己的死亡发出哀鸣吗？”
“我为你的无知感到悲哀，那位勇敢善良的公爵，竟被如此无知的生物所替代。就凭你这点力量，也敢妄自称神。你所行走的，所看到的阶梯，不过是登神长阶拙劣的复制品。所以，哪怕你抵达了阶梯的终点，距离神祗，也有天与地之间的距离。”
罗格伸出右臂，一阵紫色的光芒缠绕，在右手胳膊上构成了一个圆环。有了第二颗虚空宝石后，罗格能在容器的任何部位，洞开虚空之门。此时，胳膊以下的手臂，完全变成了一条黑色的触手。触手不停地蠕动，散发出恐怖的气息。
“对付你，一只手就够了。”
颤抖，西撒·路易的身体不自觉地在颤抖。恐惧，一种潜藏在肉体深处的恐惧在见到那条触手后发散出来。这幅身体，虽说是被诞生出来，可到底也包含了西撒·路易的一部分。而那部分旧物，永远无法忘怀虚空之门和门中之触。
“你，在害怕……”罗格的目光中毫无怜悯，他没有飞行，而是一步步逼近西撒·路易，“你为什么感到害怕……”
“我……该死！”西撒·路易晃了晃脑袋，他踏上封神长阶的第九阶梯，距离成为真正的神明仅有一步之遥。这点影响不算什么，“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了。鲜血女王的巅峰时期，也不过只有四阶，连我身后的红龙女王都不如。我不管你用了什么邪术，总之，接受生命能量的净化吧！”
西撒·路易张开双臂，爆发出璀璨耀眼的绿光：“我来告诉你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我的生命能量会入侵你的身体，慢慢侵蚀你的意识，届时，你将完全受我控制，就跟红龙女王一样。别试图反抗了，谁也无法阻止生命之光的照耀。自打你瞧见我的刹那，侵蚀就已经开始了！”
“是吗？”罗格沐浴在生命能量里，非要说感受，好比是被一团食物包围了？这些外神的祝福，无一例外都被手臂上洞开的虚空之门所吸收，并转化为黑魂。
“你，你为何不受影响！难道鲜血女王能够免疫生命吗，这不可能……”看着罗格一步步地靠近，西撒·路易终于慌了。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奇怪，你怎么就笃定，此时与你对话的就是鲜血女王，而不是其他存在……毕竟，你也不是西撒·路易，不是吗？”
西撒·路易一愣：“我不是西撒·路易？那么我是谁？”
下一秒，错愕的神情就从西撒·路易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微笑：“没有想到，你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该称呼你什么？虚空之神？触手之神？还是这个世界的新神？”
“难作为外来者，难道不该先自报家门吗？”
“哈哈，真是狂妄。好吧，此间与你对话的是，乃是莎法莉，掌控生命女神……的一抹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