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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表哥去世的第二天夜里,马上要去送路,送路就是下葬头一天,绕着房子周围的马路,开路送行。明天殡仪馆火化后,就要下葬了。

这两天,广山一直昏昏沉沉,什么感觉都消失了,甚至连害去世薛松的愧疚自责也跑的无影无踪。他无法接受这一切,明明前几天表哥还有说有笑,骂他是个“精蛋”。

他从小在姥姥家长大,自有记忆以来,表哥就一直在身旁。他们一起做过玩过好多事,春天偷别人田地的麦穗烤着吃,麦穗还绿,烤成焦黄,那股清甜永远也忘不了。过年买玩具手枪,玩警匪游戏,互相对着射。广山让塑料子弹打哭,姥爷抓着扫帚追,表哥哈哈笑着,转着圈跑。半夜一起看《倚天屠龙记》不睡觉,姥姥拎着耳朵骂,可还是看完了全集。用红泥捏坦克,插根树枝当炮管,用碎红瓦片磨飞机,和电视上的战斗机一模一样,广山的手永远也没那么巧。

表哥去世了,生命的一部分似乎被抽掉了。广山胸口闷闷的,一股劲憋在那里。

人都会去世,薛松去世了就去世了呗,谁管他妈什么感觉。广山恶狠狠地想。他其实知道,悲痛像一床被子,掩住了害怕与自责,它们现在暂时消失,以后还会出现。

“就这些吧,剩下的坟上再说吧。”爸爸终于翻出一对男女人,一顶轿子。

三人出了门。

“你们是?”爸爸的声音有些惊讶。广山侧身看去,晓亮和红星站在门外,脸蛋红扑扑。

“我们是广山好朋友,我们......”晓亮瞧见广山手中的纸马:“也想去送送路。”

“又不是好事,凑什么热闹。”姨夫说:“这么晚出来瞎晃,你们爹妈知道吗?”

“不......”红星“知道”还没出口,晓亮赶紧接嘴:“不反对,他们知道我们经常一起玩,所以......所以,我们是好朋友,让我们也去吧?”

“胡说八道。”姨夫提了提南金纸:“你们爹妈心多大,能同意这事?”

广山见两个朋友有些不对劲:“让他们去吧,多一个人也好,说不定还能帮帮手。”

“子,没事的。”爸爸说:“时间不早了......”

“行吧,”姨夫考虑了一阵:“说好,路上别胡言乱语,安生跟在后面。”

“我们保证不捣乱。”红星举手。

几人往前走去,晓亮接过爸爸手中的纸轿子,招呼红星一起抬着,和广山走在最后。

“出啥事了?”广山低声问:“你们咋来了?”

“我们偷溜出来的。”红星扛着轿子说:“被我娘发现就死定了。”

“为啥?”广山问。

“我们商量一天,觉得还得来看看。”晓亮说:“你没事吧?”

广山低头不说话。

“你表哥咋没的?”红星问。

“红星!你怎么......你怎么......”晓亮的声音有些愤怒。

“我们来不就为这事来的?”红星满不在乎:“现在最重要的是广山的安全,不是吗?”

“我的安全?”广山看向红星,一瞬间想到,不会是薛松的事发现了吧?

“你表哥会不会......跟夏村有关?”晓亮说:“你不是说,他对这事特别感兴趣,石头苹果还是他发现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表哥?”广山皱起眉头。他想起表哥最近一周奇怪的举动,难道和他的去世有关?

“看吧,就知道你不会注意。”红星说:“如果是谋杀,你也可能有危险。”

“为啥?”广山问:“我又没干啥......”他打住话头。自己确实干了些事,可这和表哥有什么关系?藏薛松那晚,遇见的人似乎和夏村有关,可互相不认识啊,表哥查出了他,于是杀人灭口?还是薛松妈知道了真相,故意报复?可她为啥不报复自己,而且她不是去邻县了吗?邻县也不可能有线索,让她直接杀回来。

“你们一起发现的石头苹果啊!”红星说:“而且当晚侦探就去你家了。如果那人知道这事,不管三七二十一,连你也......”

“停!别胡说。”晓亮打断红星:“咱们啥也不知道呐。广山别担心,你先说说,表哥咋去世的?”

“我......我不知道。”广山有些脸红。

“啥?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怎么连这也不知道。””红星差点把轿子扔在地上。

“悠着点。摔烂怎么办?”晓亮赶紧扶稳:“广山可能......毕竟这么大的事......”

“那也不能......”

“嘘!”

姨夫看向后面,广山赶紧低头走路。

“小心着点,注意脚下。”姨夫说:“别一直嘀嘀咕咕。”

“好......好的。”广山说。后腰突然一疼,红星戳了他一下,嘴一张一合,口型是:“快问啊!”

不会挨打吧?广山鼓足勇气:“爸......我这两天有点晕......都不知道......表哥咋没的。”

姨夫瞪了他一眼:“早不问晚不问,送路才问。你确实晕了。是这个时候说的事?”

爸爸叹了口气:“回家再说吧。”

“哦。”广山低下头。

几人默不作声,又走了一阵,来到十字路口。姨夫将马匹和房子全放到地上,从爸爸手中接过打火机,点燃南金纸,扔进地上的纸堆。

火势腾空而起,火光将四周照的亮堂堂。广山站在边上,身上暖融融,可不到一会,脸就开始发烫,烟随风吹着,熏得广山直流泪。

“往后靠靠。”爸爸说。

广山退了几步。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咕隆咚。远处,不知谁家的狗汪汪叫了起来,不一会儿,带着半个村子的狗,吠个不停。

钱纸轿渐渐融化在火中,童男童女慢慢烧没了腿,烧没了身子,烧没了嘴,烧没了眼。只剩一堆纸片。纸片燃烧着,顺着火势直上向天。

天上星光灿烂,像一盏盏蜡烛,挂满整个也夜空。没有月亮,星星才会出来吗?广山一直以为,月亮和星星是同时存在的,就像表哥和他一样。现在,表哥没了,他这颗星星会亮吗?会孤单吗?

“你说?”晓亮凑上前:“咱们等会怎么回家?”

“我可能回不去了。”一旁的红星苦着脸:“要不咱们在广山家凑合一晚?”

“我能凑合一晚,你就......”晓亮说:“不知道得凑合到什么时候了。”

“唉。”红星叹了口气:“希望我娘念在我是亲儿子的份上,揍的轻一些。”

广山这两天头一遭笑出来,还好,有晓亮和红星陪着。他笑说:“随便住,只要你们不怕棺材。”

红星抖了抖:“要不,打狠点我就忍忍?”

“这倒提醒我了。”晓亮轻声说:“夏村孩子迁坟时丢了。他没火化?”

“一年前去世的。”红星说:“那时候查的不严呗,就是现在,偷偷摸摸埋,不发现也没事。”

“你想到啥了?”广山问。

“如果杀人为了偷。”晓亮说:“他怎么知道家人不会火葬?”

“你是说?”广山问:“他们认识?”

“肯定的。”晓亮说:“而且很熟,知道他们家去世人必然不会火葬!”

“那......”红星突然说:“他们家老婆婆......”

广山哆嗦了一下,这人是魔鬼吗?他到底要干什么?

表哥过了头七,生活还在继续。

时光慢慢走过一个月,家人似乎都恢复了正常,种田的种田,上班的上班。广山知道,一切都是假象,大家只是故意回避。表哥的去世像根针,不知什么时候,猛得扎人心窝。昨天吃午饭,姥姥看着桌上的三双筷子,眼圈又红了。姥爷只是叹气。

而广山,不出意料,害去世薛松的恐惧和愧疚又回来了。表哥活着时一直帮他,现在呢?他怕去世,不敢承认,尤其不敢向姥姥承认,他怎么说?“你孙子去世了,外孙杀人了,你们家没后代了!”他说不出口,姥姥能承受这种打击吗?

“想啥呢?该你了。”红星捏着玻璃弹珠,满脸疑惑?

“不玩了,没劲。”广山捡起自己的弹珠,放进口袋。

“耍赖是不?输了就不玩,切。”

广山刚才玩的是时下流行的弹珠游戏,泥地上挖几个小坑,依次排序,从起点开始,弹珠按排序向坑里弹,弹进坑接着走,进不去等下一位,先走完的通吃。也可以不走坑,击打别人弹珠,让它离坑更远,出界就得从头开始。

红星眼馋广山的弹珠,见他不玩,自然不满。

“还想表哥呢?”晓亮也收起弹珠:“别老惦记,得向前看,对不对?”

“对啊。”红星说:“而且表哥电去世的,意外。不是偷的神经病。”

广山那晚知道,表哥被发现时,趴在打谷场边,压着一根断掉的电线,人电的不成样子。没人知道电线怎么断的,大家当意外。

“你跟家里说了吗?偷的事。”晓亮问。

“没......不是时候,表哥才刚刚......你说了?”广山问。

“不说也知道,他们肯定不信。”晓亮说:“夏村丢了一年,现在说,我爸肯定骂‘咸吃萝卜淡操心,作业写了吗,不好好学习......’什么的。你呢?”

“更不可能。我全家都快供上灵台大哥了。”红星说:“敢提一句‘灵台大哥假的,人捣鬼。’得把我打去世。”

“怎么回事?”广山问。

“你们不知道,灵台大哥现在老火了。”红星说:“四里八乡去了好多人,快把疯女人——孙三媳妇家门挤坏了。”

“这么灵吗?”广山问。

“灵个屁。”晓亮插嘴说:“我看她故意的,装疯卖傻,就为骗钱。”

“我也不知道,就听说,她家排了队了!”红星说:“求财,看病,问姻缘,盼孩子,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要不咱报警?”晓亮问。

“报个屁。”红星说:“他们当咱,说了也不信,还得找爸妈,又是一顿毒打。我可不敢,要报你报。而且咱也没证据呀。”

“丢的是孙三孩子。要是他家不承认,谁报也没用。”广山说。

“他家现在财源广进,紫气东来,肯定不会承认,这不砸饭碗吗?”晓亮说:“指不定,还偷着乐呢。”

一阵沉默。

“我有个问题。”红星说:“我们为啥管这事?”

别人不知道,广山和表哥查这个,是因为薛松的事,照着他本性,绝对不会参与。现在表哥去世了,他......他怕害怕,能混一天算一天,为啥自己往枪口装?那人总不会来找他把?

“我心里不得劲。”晓亮说:“这事就咱三知道,没人信。要是不查出来,说不定......广山不是推测,那人杀的夏村?为了偷杀人,指不定还会动手,咱们不管,就是帮凶。”

“这不都是推测吗?”红星说:“一点证据也没有,夏村那么多大人,没人管这事,凭咱几个孩子?”

“说不得,都在等别人出头。吃力不讨好的事,大人可不干。”晓亮说:“话说回来,孙三丢了,这事没证据?,夏村从大人到,都知道。他不可能让什么‘大哥’收走,一定是偷的。杀人没影儿,这事真吧?就算不让他偷,咱们也得做点啥。”

“你就这么轴!”红星叹了口气:“行吧,算我一个,但是要保密。让我娘知道,得打断我狗腿。”

“放心,广山呢?你肯定不躲,对不对?”晓亮问。

“我......”广山打心眼里不想参加,那个偷的人,也偷了薛松的!凡是和薛松有关,他都想躲。

“犹豫啥!咱可是三剑客!,西天取经三徒弟。还能躲?”红星说:“不会想当猪八戒吧?”

广山想起送路那晚,晓亮和红星因为担心,偷着来瞧他,他不能不仁不义,对不起朋友,但是薛松的事......“参加也行,提前说好。那人肯定是大人,又偷,不是好人。咱们三个一块儿上也不行,碰见不对,扭头就跑,谁也别想当大英雄。”反正那人也不认识他,肯定不会那么巧,上来就撞见。参加就参加,广山想开了。

“那肯定......”

“没那么傻.....”

“第一步干啥?”广山问:“再去夏村?”

晓亮想了想,说:“咱们三个,势单力薄。还得找大人帮忙。我推测,孙三老娘的可能也丢了!要是挖开看看......”

三个扛着锄头,趁着黑夜,去挖坟?广山不敢想象,那是什么画面。他急忙摇头。

“你也太恶心了。”红星说:“我可不去。不能为了找坏人,自己变成坏人。”

“所以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晓亮说:“还得找大人帮忙......”

又一阵沉默。

“夏村也有村干部。”红星说:“夏村人人都知道,村干部为啥不管?”

“应该不知道。”广山说:“别忘了,是土葬,得瞒着,没人会说这事。”

“去找他们?”红星说完,自己摇摇头:“不用说,亲爹都不信,他们更不信,又忙。”

“我有个主意。”晓亮说:“咱们找侦探。”

“狗屁主意。”红星说:“广山那天就跟侦探说了,他们不信。还以为你多聪明。”

“我们确实不顶用。大人找侦探,他们总该信。”晓亮说。

“哪个大人?”红星问。

“如果有人丢了孩子,又急着找。我们告诉她,夏村孩子也丢了,她会怎么做?”

“你是说......”红星问。

“薛松妈!”晓亮眼珠子发亮。

广山头皮一麻,最坏的情况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