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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山大急,攥刀扬手,猛劈刘侦探肩膀。却见对方急速后仰,脑袋倏然逼近,“咚——”,广山鼻子一酸,眼前一黑,柴刀砍了个空,人也失去平衡,仰面跌倒。

混乱中,“嗖——啪——”,破空之声接连炸响,伴随“哎呦”惨叫,突然又一声开枪,“砰——”,“晓亮!”红星一声高呼,屋中脚步“咚咚”,却没再发出其他声响,小院终于安静下来。

晓亮别出事啊!广山心中焦急,匆忙翻滚睁眼,想找到柴刀,却迎面撞上枪口,立刻动也不敢动。枪托上,鲜晶莹流淌,不断滴落。

刘侦探食指皮开肉绽,紧贴扳机,他右眼红肿,像个包子长在脸上,只剩一条缝隙。却笑容盛开:“看来,我赌赢了,你赌输了。我有没有说,咱们的赌注是啥?命啊,小朋友,输了就没命了!”

广山心如擂鼓,下意识望向北屋,想看看晓亮怎么样。门洞深处一片漆黑,瞧不出什么。而门口,赫然爬着两个人,雨来靠近门,背上宛如湿漉漉的牡丹,身侧泥地也已经染红。李素珍靠近李重阳,额头鲜晶莹滚滚。怎么回事?不是晓亮中枪嘛?为啥雨来倒下了?

刘侦探似乎看出了广山的疑惑,笑吟吟得说:“为了对付你们,我费劲心机,准备了特制子弹。接受我的好意吧!”说着,便要扣动扳机。

局面再也无法挽回,只是再也找不到薛松了。这样想着,过往一幕幕闪过脑海,却不知为何,慢慢定格在县医院的登记薄上。每一页都那么清晰,仿佛就在眼前,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广山终于想明白一些事,他长舒一口气,说道:“我认栽,杀我之前,回答一个问题,也让我死个明白。”

刘侦探笑道:“你明白不明白,管我屁事?我又不是你领导。”

广山说:“答不答随你,问不问在我。薛松,在县医院停人房,对不对?”

刘侦探说:“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广山说:“不光薛松,还有夏村,还有这么些年,你收集的许多,都在那里,对不对?”

刘侦探沉下脸:“谁告诉你的?”

广山说:“不用谁,只要长着眼和脑子,去那里看一看,自然明白。”

刘侦探说:“明白什么?”

广山说:“自从推行火葬以来,不能接受的人,直接拉回自己家,偷偷埋了。能接受的,在停人房随停随走,直接送到火葬场。有传统的,也会在自己家停人,到日子,再去火葬场,根本不会长时间在停人房待。可登记簿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每页都几乎满员,那都放的谁的?从你不择手段,渗透县医院停人房开始,就把那里当成了自己冰窖!”

刘侦探说:“在与不在,对你来说无关紧要。至于真假,等你死后,阴曹地府求证去吧!”说完,食指按压在扳机上。

广山大喊:“为什么!!为什么杀那么多人,为什么盗窃他们的?难道死后,也不肯给他们留些尊严吗?”

刘侦探的手枪纹丝不动:“这天上地下,灵台医生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为何向你解释?”

广山说:“别再说什么灵台医生的屁话了,如果真是医院中义务,为什么除你之外,别人全不知道?明明是你自己,假借灵台老妖女的名义,行一己之私!”

刘侦探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关心?”

广山说:“我答应过薛松妈,一定要找到薛松。今天死在你手里,也算倒霉。可我不能糊里糊涂,到了地府,薛松妈问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满院子的人,全是你的俘虏,所有人都会灭口。我死没关系,让我死个明白。为什么偷?”

这些话说完,广山直勾勾盯着刘侦探,可内心并不抱希望。没有人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秘密,更何况对敌人。可不知天幸,还是胜利的炫耀,刘侦探深吸一口气,竟然笑了。

“你死的明白,还是稀里糊涂,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不在乎。可是,鉴于你们三个小不点,会面临同样的出路,而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愿。你愿意吗?”

广山有些疑惑:“愿意什么?”

刘侦探说:“做我的朋友。”

广山愈发听不懂:“朋友?你要杀我们,还有我们做你的朋友,说什么鬼话?”

刘侦探说:“不,你理解错了。我不是问你现在,而是等你死后。”

广山一阵恶寒:“你说得什么鬼话,什么活前死后,为什么拿死人做朋友?”

刘侦探说:“以你浅薄的眼光,和局限的世界观,我很难跟你解释明白,你只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就行了。不过,就算你不同意,也是活着的你不同意,不是死了的你不同意,所以,实际你的回答,没什么意义。”

广山想了一阵,开口道:“我同意。”

刘侦探似乎没有预料到,广山的回答如此干脆,他愕然问道:“为什么......?”

广山说:“我这人,天生爱交朋友。活着是这幅德行,死后估计也改不了。你需要朋友,我就当你朋友。不过,你为啥只要小朋友,不要大朋友,只要死朋友,不要活朋友?”

刘侦探眯起眼,手中的枪抖了抖,咕哝了句什么。广山一直全医生贯注,虽然听不到,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心脏砰砰跳,轻声说:“的确,他们确实很安静,但安静的朋友,不会太闷吗?”

刘侦探有些慌张,显然没想到,广山会听见:“你耳朵还挺灵......”

广山说:“我不但耳朵灵,更爱听别人讲话。和朋友在一起,都是他们说,我闭嘴。说起来,和你对朋友的要求正好相符合。可一个人安静,总是有理由的。我从小在姥姥家长大,上面一个哥哥,穿的用的,都是他剩下的。不管在同事面前也好,朋友面前也好,总有些自卑,所以很羞涩,不敢大声说话,甚至看到喜欢的女孩——就是屋里的王茹,就连对视都不敢,每次听到她说话,听到她笑,都觉得心满意足,仿佛和她有了深入交流。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你呢?为什么要找安静的朋友,难道家里人从来不听你说话?”

刘侦探叹口气:“不听说话,又算什么,如果只是不听说话,那也算好事......”

冥冥之中,仿佛有谁在指引他。广山按下继续提问的冲动,只是瞧着对方,一句话也不说。

果然,刘侦探沉默片刻,自己开口了:“我妈......在我十岁时,跟别人跑了。从那以后,我爸,那个懦夫,就把我当成了出气筒。每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每一天,喝完酒以后,就扒逛窝,拿腰带抽我,边打边骂,骂我是野种,丧门星。多少次,我都疼的昏过去,醒来以后,自己趴在地上,他呢,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噜震天响。

可我不能哭,也不能闹。因为还要洗衣服,要做饭。有一样做不到,又是一阵毒打。我穿的是最烂的衣服,头发比个子都长,生满虱子。出门捡野菜,跟我一样大的孩子,全都指着鼻子骂我,笑我,还给我编儿歌:‘刘青山,留鼻涕,娘跑了,爹放屁,天天哭,没人理,穿得破,吃得稀......’

我爹每次酒醒,都会抱着我哭,说以后一定对我好。一开始,我都觉得,他只是醉了,醒了就会变。可他每天都喝酒,每天都醉醺醺,一醉就是一天......

生活眼看没了任何意义,我甚至想死......

后来,终于出现了转机。县医院招停人房门房,我爹受人照顾,被人选中,带着我,一起住进了停人房隔壁。

有一次,我偶然进到里,里面,看到好多没人认领的,他们死的奇形怪状,模样恐怖。一开始,我很害怕,吓得瑟瑟发抖。可渐渐适应以后发现,他们比活人更善良,更温柔。他们不骂人,不打人,不喝酒,不会嘲笑我,给我编难听的儿歌,还会安安静静听我讲话,诉说我的苦恼,唯一一点遗憾,就是他们不能开口安慰我,但后来我想通了,人只要会说话,就全是麻烦,活人只会嘲笑,只会攀比,只会看不起,而死人,永远人人平等,从那以后,我把他们当成我最好的朋友,一晃快四十年了......”

广山越听越紧张,心生怜悯的同时,愈发胆寒,把死人当朋友......,他趁对方沉默,问:“既然是停人房,肯定有很多......朋友......,为什么还要偷?”

刘青山说:“毕竟死人都要埋,今天来,明天走,没个定性。有时十天半月,也不来一个......我原本很可惜,后来,停人房加装冷柜,我灵机一动,有主的都要埋,那假如没主,就能永远呆在我身边了......”

广山问:“所以你就动手杀人,害死夏村孙文典,盗窃薛松?可你长大了,也当了侦探,算功成名就了,为什么还要......”

刘青山说:“我说过,活人都是卑鄙无耻,心机叵测,爱慕虚荣的生物。只有死人,才配做朋友。”

刘侦探身后,地上躺着的李素珍,忽然动了动手指。广山猛然心跳加速。太好了,如果李素珍没事,能够站起来,在背后攻击姓刘的......自己要做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扭头。

心底这么盘算,广山问道:“可我听说,你和你爹,都是在棉纺厂工作的,怎么又到了县医院?”

刘青山说:“我远房表哥,来县里投奔生路,去的才是棉纺厂。他儿子就是小徐,不过可惜,已经死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们呢......”

李素珍手又动了,这次幅度更大。她忽然睁开眼,望向广山这边,似乎看清楚刘青山和广山的处境,明白发生了什么,竟然扶着地要站起来。

广山大急,怕惊动姓刘的,急忙大声问:“那李重阳是什么意思,你姓刘,为什么要叫李重阳?你生怕引起别人注意吗?!”这话既质问姓刘的,也提醒李素珍。

刘青山说:“那只是一个代号,显得庄重些。我躲在幕后,就算查出来,也没人能指认。这样不好吗?对付活人,就应当谨慎,再谨慎。”

李素珍恍如没听到广山的话,她半弯腰,挣扎着站起身,不知牵引了哪里的伤口,忽然,“啊”,低声哀鸣了一下。

刘青山袋动了动。

广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几乎同时按住额头:“啊!疼死我了!”

刘青山眯起眼睛,似乎有些疑惑。

广山赶紧问道:“那里面的老头呢,他又是干什么的?你不放心别人,倒放心他?”

刘青山说:“他就是小徐的父亲,当年开车,撞伤看门老头女儿的人。现在他儿子英年早逝,算不算因果报应呢?不过,我只告诉他,他儿子出公差,暂时回不来,没说真相。否则,他怎么肯心心甘情愿给我打工?”

李素珍咬着嘴唇,面色惨白,终于直起腰,她轻轻抬脚,一步步走向刘侦探。

广山心跳加速:“这么说,那些事确实不是他干的,我白打他了?”

刘青山说:“倒也不算,毕竟肇事逃逸,挨顿打,倒便宜他。不过,对你来时,就太遗憾了。你想打的是我,只可惜没机会喽。”

李素珍离刘青山只有半步远,不知何时,她捡起了广山的柴刀,攥在手里,举起手臂,直勾勾盯着姓刘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似乎多年的夙愿,将在这一刻实现。

广山更加紧张,口感舌燥道:“你确定吗?你还说要拿我当朋友,刚交心,又要杀我?”

刘青山笑笑:“我只把死人当朋友。还有......”他陡然轻挪脚步,手枪后移,枪口恰恰对准李素珍脑门。他看着女人,笑容愈发灿烂:“我说过,从来不相信活人,历史再次证明这一点。我又赢了,李素珍,再见吧,想报仇,下辈子!”

说着,扣向扳机。

再不行动,就没有机会了。

一念至此,广山猛得起身,一把抱住刘青山大腿,张开大嘴,狠狠咬了下去。

“啊!!!”刘青山声音痛苦,枪口偏移半分。“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