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分明是弓弦弹动，却赫然发出了长剑出鞘般的铮鸣。青光一掠而至，在这片被试炼大阵笼罩的区域内，空气中封镇的灵气居然暂时恢复了活力，随风压呼啸而出！
一箭之势，竟犹如千军万马！
五人组同时掐诀施法，早已准备好的合击大阵瞬间发动，将五人法力合而为一，耀眼碧华汇聚成盾，与青光猝然相撞！
青光黯淡散去，琉璃般的长箭破碎洒落，五人身躯一震，面上骤然失了血色。
但他们没有时间喘息，因为在张宏武的示意下，同样隐然成阵的十一人凝神聚气，将自身法力聚集到阵型中央，张宏武手中另一支箭的箭头之上！
“出手！”
徐烨一声低喝，当先甩出五张赤红色符箓，凌空燃烧缠绕，化为五枚火球冲十二人侧翼轰击而去！
身侧三人短暂迟疑后，同样各执兵刃蹂身而上。其余修士原本心怀恐惧，畏首畏尾。此时看到有人承受攻击，有人带头冲锋，心中便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心思。
短发青年仍因怀中阳牌与三名队友对峙。剩下的八人组中，有三人祭起飞剑向十二人攻去，有两人迟疑不动，还有三人竟是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跑，向终点撒足狂奔！
因为那边有一具尸体，尸体上有无主的阴阳两牌！
但冲去的有三人，于是在跑到第一个平台上时，三人各施杀招，法宝毫光激荡而起！
此时，张宏武威力更大的第二箭终于击破了五人的法阵，当先一人和那青衣女子喷血倒地生死不明，其余三人同样全身法力紊乱，委顿在地。
原本再补上一击就可以全部斩杀，但张宏武等人却被拖住了——毕竟十二人大都缺乏战斗经验，当场有两人在徐烨等四人的突击之下殒命，余人自顾不暇，阵型立时溃散。
眼见身旁几名队友慌慌张张地退后，对面一人已经逼到了眼前。张宏武暗骂一声，以灵器级别的长弓格开对方一次斩击，随即从右手乾坤戒中取出一把幽蓝长剑。一剑挥出，竟带出了寒冬般凛冽的冰片飘飞！
刀剑相击，张宏武站立不动，对方却身形剧震！
对方见事不可为，果断退却。另两人见张宏武近战实力仍然强悍，同样起了收手之心。分别以法力摄取死者身上令牌之后，举步后撤。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在徐烨掩护下撤离战团时，却忽然发现徐烨的支援断了。余光一瞥，他们看到本该刺向张宏武的数十枚锋锐冰锥，竟然朝着旁边射去。
那是短发青年等人所在的方向，手持阴牌的三人正与他对峙，忽然感知到身后袭击，不得不仓皇躲避，破绽百出。短发青年脸上浮现狞笑，全力一剑撩起，将最近一人首级削落！
徐烨的三位队友被张宏武和其余人缠住。虽然对手大多留有余力，但以少对多还是让他们手忙脚乱。
短发青年与剩下两人激斗不止，组内置身事外的最后一人虽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形一动，向那濒死的五人掠去，正要在青衣女子尸体上摸索令牌，持斧壮汉却猛然暴起，当头劈来！
此时此刻，就算是看似平和的八人组中余下五人，在发现其余队伍无暇他顾之后，照样对彼此露出了爪牙。也有人后知后觉地跟上向终点跑去的那三人的步伐，展开更激烈的争夺！
场中乱战纷起，间或惨呼骤响，碎肢断臂四处乱飞！
————————————
“我……感觉有点反胃。”
屏障之外，隔岸观火的叶漓偏过头去，左手按压腹部，努力安抚着逆涌的胃酸。
此时林河却坐在那块石头上，一手扶着下巴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叶漓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给他一碟花生之类的零食，他一定会吃得很开心。
林河善解人意地说：“正常，智能越高的生物，在看到同类死亡时会产生越严重的通感。这属于情绪化的负面影响，嗯，对女性的影响更大，你能撑着不吐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那是因为我今天本来就没吃饭啊。叶漓心道。
林河继续道：“话说回来，那个头发花白的家伙野心不小嘛，明明没有可靠的基本盘，在这样的乱局之中还想着控场？”
叶漓勉强自己往场中望去，视线扫过只看见一地鲜红，从众多尸首中流淌出的血液在阶梯上层层滑落，在底层交汇铺开。穿过屏障，在平台上形成一条细长的血河。
叶漓当时就头晕目眩，连忙掏出一张清心符贴在太阳穴上，这才看清了场中那唯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
只见那人几乎算是站在所有人的中间，暂时没有人找他麻烦。他却也并不急于夺取令牌，不断扬手掐诀催动符箓，兼顾着张宏武与短发青年这两处战场。
叶漓看了一会，怀疑道：“那家伙……故意的吧？他根本没尽全力，只是想要平衡一下战局，尽可能消耗参战者的法力！”
林河道：“如果控制得好，甚至有可能使他们两败俱伤。”
“你也说了是‘可能’是吧？这种可能性很显然不大呀！而且，就算是被他所协助的一方，多半也看得出他的险恶用心，待会怕是要群起而攻之了吧？”
“是啊，不过，他也不需要这种可能。”林河忽然笑了笑，扭头问叶漓道：“我问你，这最后一场试炼，通过的秘诀是什么？”
秘诀？
叶漓只觉得荒谬，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如果知道的话，岂不是每个人都能拜入云阳宗了？
看叶漓迷茫的表情，林河稍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给出了答案：“在死去一半人之后，自己仍然存活。”
叶漓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这不是废话吗？每个人过关都只需要两枚令牌啊！”
林河道：“那么你觉得，当死去一半人之后，终于停手的幸存者，是否有和那个搅局者拼命的必要？”
叶漓质疑道：“前提是他控制得好，否则就是玩火自焚！”
林河补充道：“所以我才说他野心不小，以他原本的实力，并不需要冒这样的风险就能过关。”
叶漓听不太懂，正想问个清楚，转念又想起自己二人的处境，不也正是在安全的地方等着里面死一半人么？
事实上，从前叶漓打听到升仙会最终试炼的规则时，就思考过这种策略——先不进入长阶区域，任别人争斗厮杀。
大多数修士在集齐两张牌之后，第一目的就是通过那最后的大门，例如此刻。
因为三道石阶层层往上，叶漓可以清楚地看见，第一个平台上的乱斗已经结束。在倒下两个人之后，剩下三人互相对视，又回望了并没有注意他们的众人一眼，转身便顺阶梯而上，不久后奔进大门，身影彻底消失在蓝天白云之间。
问题在于，这样的“散人”无关大局。长阶上混战的修士中，其实大多数都是三分攻七分守，真正有侵略性的就那么寥寥数人。
像张宏武这样的人，作为胜利团队的领袖，最后也将成为令牌的搜刮者与分配者。
叶漓迟疑着道：“喂，何师哥，你该不会是想仗着自己有钱，待会直接跟他们买令牌吧？”
她很怀疑这么做的可行性——因为谁都知道，从某个人身上通过交易获得的利益，通常不会有杀了他来得多。
普遍没有乾坤戒的在场修士们，身上背着、腰间挂着或大或小的包袱。他们的价值不仅在于令牌，自身也有一定的财富。
最后半刻时间，这道屏障就会撤掉。只有他们两人躲在外面，很容易使长阶区域的修士们达成默契的同仇敌忾。
虽然最强者不敢犯众怒，在场中肆意杀人取宝。但他要杀躲在外面的人，其他人多半只会拍手称快！
“我们就算想买，他们也不会给机会。”
林河耸肩道：“这个屏障的意义，本身大概是为了增加战局的变化，使得稍弱一筹的队伍有转圜余地。但也绝不是为了让人安稳躲到最后而设的。”
叶漓忍不住问道：“对呀，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
对弱者而言，在最后半刻的清场时间，几乎可以算是必死无疑。如果原本就比较强，原本就有很大可能在乱斗中活下来，又为什么要躲在外面？
林河站起身来，毫不顾忌地拍了拍叶漓的肩膀，笑道：
“因为我想悠闲地看会戏……不，我是说，你的修为太低，战力更弱，我怕你一不小心被别人给秒了。”
林河像是说错了话，叶漓却总觉得他是在明目张胆地袒露肺腑之言。叶漓冷着脸把林河放在她肩上的手掌推开，戒备地退了一步，想要斥责一句林河的无礼。
可是，当少女抬起小脸，与那个男人目光相交的时候，却看到了对方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嘲讽，又像是……
关切？！
就像一池春水泛起涟漪，叶漓战栗般扭过头去，某个念头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也许，那后半句话才是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