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灰皮狗头人弗萨里托所说，他们直到二十个星年之前，都还属于修炼侧的原始修炼文明。他们中的最强者也不到一阶，没能踏足星球之外。
那时候，星球上存在着众多部族，纷纷乱乱，连语言都未曾统一。其后，有天外来客降临，研究狗头人文明的土着神话，搜索整个星球，但最终一无所获，在十分之一星年后离去。
根据历史记载，在那期间，个别部族通过各种方式，从外星人那里获得了一些知识，从而开始了飞跃性的科技进步。它们迅速强大起来，对邻近部族发动了战争。
又半个星年后，狗头人星球上经历了一百二十次季节轮转。席卷全球的战乱终于止歇时，仅剩下八个部族各自屹立一方，弗萨里托所属的“逐月”部族正是其中之一。
八大部族达成协议，技术互补，开始了又一轮大发展。随后，根据当年外星人留下的星图，派出代表前往阿蒂梵纳星系。
在这里，初来乍到的狗头人终于意识到了自身的弱小。他们甚至发现，自身的坐标早已被当年的外星人录进了数据库。
先行者们带着一些宇宙常识返回星球，部族联合大会做出决议，尽全力获取并学习时轮黄昏集团的知识。其中，自然也包括数据库内对他们的命名——
【七十六号犬属兽人文明】
“你们……就不会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些不太尊重么？”
在一处被翻译为“餐厅”的塔状建筑中，叶漓听完弗萨里托的讲述，不由开口问道。后者摇头摆爪，连忙道：
“没有这种事呀！时轮黄昏集团给了我们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弗萨里托的狗头人伙伴并未跟来，因此只有他与林河叶漓二人一起坐在餐厅里。
这座塔形建筑，每隔一段纵向距离，都会向外延伸出一圈平台，形成足够宽敞的用餐空间。从上至下共计十七层，每层均有着迥异的装饰风格，以及完全不同的菜式餐品。
此刻，他们所在的正是最适合人类口味的一层。落座后桌椅高度会自动调整，林河在桌上的投影屏幕上随意点了几道菜，立刻便有餐车自动驶出，将菜品放在他们的桌子上。
每道菜都像是由刻意炫技的厨师精心雕琢而成，色泽鲜艳，轮廓分明。将防护服部分解除后，它的香气也令叶漓久违地产生了“嘴馋”的感受。至于味道，更是无法用曾经尝过的任何美食来描述，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品尝过程中，叶漓逐渐意识到，这些食物全部都是合成食品。不同菜色口感各有千秋，但存在一个共同点——材质均匀，不含生物组织。
察觉到这一点后，叶漓的兴致就有些淡了，于是开始找话题跟狗头人弗萨里托聊天。后者叙述了自己文明的历史，对叶漓所说的“尊重”一词，他似乎毫无所觉。
这时，林河忽然开口道：
“弗萨里托，你们的文明并未与时轮黄昏集团签订‘合作协议’，对吧？”
“是的。”狗头人回答，“如果签了协议，成为附庸文明的话，就不再需要我这样的贸易官了。在我们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时轮黄昏集团会给予大量无偿投资。”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肯签呢？”
林河虽然是问句，但叶漓从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看出，他心里早有答案了。
弗萨里托歪着脑袋，吐舌道：“我听说过，我们星球上大部分部族是同意的，只有一个不同意，所以协议没法达成，真可惜啊！”
“不签……也未必是坏事吧。”
叶漓想了想道：“那个‘合作协议’的模板我也看过几份，几乎相当于把整个文明的未来给卖掉了。成为附庸，失去文明层面的自主权。而且，就算在星海旅程中幸运地获得了什么宝物，也可能被集团强行征收！”
“但是，这和现在的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狗头人眨巴着眼睛，憨憨地反问道。
叶漓愣住了。
这个瞬间，她终于意识到，条件如此苛刻的合作协议为何能够存在。
不久前，她一直将协议双方视为“个体”，所以认为这一协议无异于卖身契约。
然而，一个文明中有无数个体，他们生活在现在，而非未来。
毫不夸张地说，对签订协议的那一代人而言，利益远远大于损害。科技跨越式进步，生产力飙升，物质极大丰富，代价仅仅是头顶多了一个主人而已。而且，这个主人的命令权受到文明公约的制约，不可能太过分。
“我明白了……”
叶漓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又道：“不过，我依然对你们星球上，那个拒绝签订协议的部族，抱有敬意。”
“嘿嘿，那我就替那个部族谢谢您啦。您是人类，思想肯定比我们更深、更远吧。”弗萨里托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漓似乎在那张一脸呆傻的狗头人眼中，看见了一闪即逝的微芒。
……犹如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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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离开后，按照林河的吩咐，狗头人弗萨里托带着他们在星环城市中随意逛逛。
城内没有“居民区”这样的区块划分，除了位于中央的综合行政建筑之外，其余位置都可以算作“商业区”。有许多文明在这里租下商铺，贩卖自己的特产。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时轮黄昏集团制定的资源兑换价显然太低了。即使需要付租金、税款、手续费，也还是文明之间的交易更赚一些。
弗萨里托的“贸易官”身份正是为此而设的。当然，在这个以“空间”而非“面积”计算租金的城市里，狗头人文明根本没有立锥之地。所以弗萨里托更像个街头推销员，平时在各个广场上混迹。
大多数外来者，在星环城市里都会待上不短的日子。不过，这里并没有“旅馆”一类的设施。
部分生物根本无需睡眠，即使有必要，也可以选择在梭形车中安睡。当然，如果确实财大气粗，把修炼侧辅助空间当成旅馆住也不奇怪。
弗萨里托介绍，星环城市中有几处特殊设施，内部锚定了专门处理过的碎片空间。租赁“房间”之后，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调整碎片空间内游离能量的性质。
能量消耗另外计费，可以供给二阶之下任何生物的修炼所需。甚至只要出得起钱，这里还出售“一阶生物核心”，出租“灵质转化装置”。即使不依靠二阶生物与星球意志，也能够拥有晋升一阶超凡的机会！
“但是，好贵啊！”
弗萨里托搓着爪子：“最便宜的‘一阶突破套餐’也要十六万多时币，成功率也不高。二十星年以来，我们部族总共也没赚到这么多钱呢。”
片刻前叶漓听狗头人说过，他们的整个星球都在为星际贸易而奋斗，开采出的资源永远优先提供给“星贸局”。
也就是说，在叶漓认知中的一千六百年中，八分之一个星球的努力，也不足以换取一次晋升一阶的机会。
而且，叶漓毫不怀疑——以这种方式成就的“金丹”，如果被人狩猎了再带回这里，顶多只能卖上一两万时币！
“话说……晋升二阶的机会呢？这里能买到吗？”叶漓突发奇想。
弗萨里托明显愣了一下，但他望向叶漓的眼神，却没有刚刚那么憨了。只听他略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成就二阶的‘文明契约’……我听说，偶尔是有的。不过在这颗行星买不到，必须前往阿蒂梵纳第十行星，时轮黄昏集团的分会总部参加拍卖。据说上一次，成交价格是……大约四百万亿！”
叶漓神色古怪，看了林河一眼，心想他还蛮值钱的。既然已经开了头，叶漓索性接着问道：
“二阶突破三阶主要靠自身修炼，那么，三阶到四阶呢？晋升的资粮可以买到吗？”
狗头人彻底傻了。他显然不能理解，叶漓这个一阶都不是的人类，为什么会有窥视四阶的勇气？更何况……
“买不到的。”林河忽然说。
“四阶神主已经是这个宇宙明面上的最强，一人撑起一个神级文明的存在。即使真有这样的至宝，也必然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价’，不可能有人拱手相让。”
弗萨里托连忙点头：“林先生说得对！这都能想到，不愧是人类！”
叶漓忽然有种自己被开除人籍的错觉。但望着那张老实的狗脸，她也不好发火，只能装作没听见。
这时，弗萨里托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林河道：
“不过，我之前有听到过一些描述。据说，在宇宙的某些地方，有‘三阶大能都觊觎的事物’存在。如果两位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一起去看看怎么样？”
叶漓顿时来了兴致：“哦？去哪里？”
弗萨里托伸爪一指，视线在拟态天穹落下的光线中投向远方。经过光滑如镜的道路，穿过环形商场建筑外表面逸散的氤氲光影，再越过远处纵横来去的一辆辆飞车。
视线尽头是一片异常高大的建筑群，设计风格晦暗而诡异。立面线条嶙峋杂乱，却在交错点与拐角的位置分布上，凸显出某种隐秘的规律感。
“‘赏金殿’，就是可以承接与发布委托的地方。星环城市的中央区里，平时总是那儿最热闹。赏金殿的信息系统与整个集团连通，据说甚至和元辰星域之外的许多集团，都有一部分的信息共享。”
“我没进去过，但我有听说，委托榜上存在一些特殊的调查任务。对于宇宙里的某些特殊区域，与其有关的情报，可以换到大量时币！”
狗头人正殷勤介绍着，忽然耳朵耷拉了下来：
“可是，每人次的入场费是一千五百时币……”
“没关系，我替你付了。”林河随口道。
弗萨里托顿时连连道谢。林河毫不在意，目光仍然凝望远方。
从现在的视线角度，正好可以看清中央建筑群最高处一座“雕像”的真正模样。那是一座倾斜的石质钟表，仿佛残骸般坐落于最高的建筑顶部，钟表面上裂痕遍布，缝隙中浮现橙黄光芒。
最重要的是，这座钟表没有指针，没有刻度。
但任何生物，在见到它的第一个瞬间，思维中都会浮现出相同的意象——
时间破碎。
终末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