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军？这怎么可能？”
恺密尔无法察觉的洞窟一角，隐匿阵法中的叶漓下意识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众所周知，所谓“反抗”的前提，是弱者有机会伤到强者。在此基础上，通过谋划、偷袭、借力等等手段，寻求那击败对方的微小可能。
然而，以普通安格尔人所能掌握的科技，连击伤一阶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更不用说堪比二阶的永圣之主卡斯莫！
巨大到无法用任何计谋填补的差距，想要反抗？简直犹如玩笑一般！
但吕景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有关“地底更深处”的疑问，正是他授意蒂梅妮提出的。于是这一刻，他理所应当般地说道：
“反抗确实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不过，这与‘反抗军’是否存在，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叶漓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那些组成了‘反抗军’的安格尔人，盲目认为自己有机会成功，所以就这么做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仅如此。”
吕景的目光停留在脚边的报废检测仪上，沉声道：
“普通安格尔人有机会接触的科技层次不算高，但其中也颇有些精巧造物。从官方控制下逃离的‘叛逃者’们，可以将它们分解、研究，甚至解析出原理，作为一代代传承下去的科学基石。”
叶漓质疑道：“可是现在这个地下帮派的情况你也见到了，很明显没什么传承。即使有，也是支离破碎、不成体系的。”
吕景摇头：“在如此靠近地表，随时可能被清理机器人发现的位置，当然不会存在‘反抗军’。他们无法承担被永圣之主察觉的风险。”
“也就是说，你认为他们藏得非常深？”叶漓问。
“是的。翠华星地下易于利用的矿产虽已耗尽，但地层的基本物质构成不会有太大变化。只要掌握地表城市工厂食堂中广泛使用的有机物制造技术，‘反抗军’就有能力在岩层之中创造城市，自给自足。”
叶漓若有所思：“可是，这依旧无法解释他们为何选择‘反抗’。”
“因为对他们来说，‘反抗’是最合适的目标。”
吕景道：“一个封闭的社会模型中，若要尽量减少内耗，就必须塑造一个足够强大的外敌，或者整体设立一个足够高远、正确、令人憧憬的理想。‘反抗永圣之主’，恰好同时满足这两点要求。”
吕景与叶漓的讨论过程中，对蒂梅妮的指示也没有闲着。继续由蒂梅妮扮演神秘强者身份，从各方面询问乌轨市地下的情况。
片刻前被恺密尔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踪迹，其实也并非坏事。这么一来，他们就可以与恺密尔进行交流，并且拥有了间接参加地下集市的机会。
“……天亮了。”蒂梅妮说。
话音刚落，悠长的甬道中传来了舒缓的铃声。显然是那身在管道边的守门人，视野中见到些许微茫亮光，于是按动了电铃。
恺密尔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出发了。大人，请随我来。”
蒂梅妮向侧面迈了一步，让出道路，示意恺密尔先走。既是因为她不知道路线，更是由于她不太适应翠华星的重力，走路姿势略显虚浮蹒跚。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通道内走过，途中遇见了几个被铃声提醒，准备交替工作的霜月帮成员。其中一人看了看恺密尔手里的废弃检测仪，希望后者带自己一起去集市。
“……很遗憾，下次吧。”
恺密尔果断拒绝。成员们忽然发现，首领身后居然带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虽然光线黯淡看不清面部，但那身颜色均匀的袍子，足以证明此人极其罕见的生活质量。
大概她也是乌轨市地下某个帮派的首领。霜月帮成员们只能如此猜想。
翠华星有七颗卫星，也即是七个月亮。霜月、赤月、黑月……七个以月为名的帮派，基本也可视为此地的七位霸主。
霜月帮的科技能力略显薄弱，人员数量也偏少，主要靠首领恺密尔一人支撑起帮派的威名。成员们对他一向颇为敬仰，相信他此次出行一定也能带回些什么，令大伙过得更好。
“他们对你很信任。”
幽暗中，蒂梅妮代替叶漓说道。
走在前面的恺密尔回头苦笑了一声：“惭愧……可惜我能力有限，没法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你能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污水管道边缘，衣不蔽体的守门人连忙贴在一旁土壁上，让出空间供二人通过。
恺密尔瞥了他一眼，出言勉励道：“好好干，以后给你换个岗位。”
“谢谢，谢谢首领……”
守门人连忙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用沙哑的嗓音连声感谢着。恺密尔没有多说，继续向前，在前方隐约的微光中迈出洞口，一跃而下。
蒂梅妮随即回头看向后方，叶漓等人所在的位置。虽然翠华星重力不足天圣星一半，她还是不太敢从高处跳下。
叶漓告诉她，会提前在下方管道中为她布设法力平台。蒂梅妮顿时安了心，跟上恺密尔脚步，从洞口中跃下。
然而，隐匿身形的叶漓一行六人，却依旧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漓姐，你怎么不走呢？”走在最后面的王大胆，对最前边的叶漓问道。
狭窄幽静的隧道中，叶漓身前的那个守门人依然保持着向外跪拜的姿势，占据了通道正中央的位置。以人类的身高体型，想要出去，就必须越过他的背脊上方。
“我……不喜欢从别人身上踏过。”叶漓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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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地下的“叛逃者”而言，污水管道的作用就犹如城市中的主干道。四通八达、贯通全城，是不同区域居民彼此接触的必经之路。
一般情况下，所有地下帮派都遵守不在管道内战斗的约定。以免损伤管壁，引来修补机器人，令人们辛辛苦苦开挖的地道损失惨重。
“……话是这么说，但也时常有意外。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派人巡查霜月帮驻地附近的管道，确保不会被突然封死在洞窟中。”
“这么说来，你们的武器不足以打破管壁？”蒂梅妮问。
恺密尔苦笑道：“是的，霜月帮缺乏重武器，现有装备不足以穿透二安尺厚的特种混凝材料。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只能拿出珍藏的轻型钻机了。希望在备用钻头耗尽之前，能够将管壁挖穿吧。”
两人说话间，站在叶漓构筑的法力平台上快速飘行。恺密尔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即使身为灵修者，也无法理解脚下的那种无形能量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恺密尔对身边这位年轻女性的敬畏感更深了一层，不由想起先前那个本该摔碎的沙漏平稳落地时的情景。
毫无疑问，这种能量在强大灵修者的掌控下宛如无形之手。若是用在地下安格尔人之间的战斗中，更能够令对方直接缴械、甚至撕碎大脑！
如果，我也拥有这样的力量……
恺密尔心中默默想着。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就能取代赤月帮的首领奥斯泽特，成为这座城市的地下之王！
最新鲜的食物、最洁净的饮水，还有最柔软的床榻，再加上数百人的臣服与数千人的敬畏！
这已经是恺密尔所能想象到的人生极致，最为宏大的愿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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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赤月帮驻地最深处的洞窟，经过加固的小房间内。灵修者奥斯泽特忽然抬眼，望向墙边书架上幽幽亮起的水晶球。
最初只是极微弱的淡薄光晕，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呈现出一抹浅淡绿芒。宛如气旋般在水晶球内部流转，神秘且瑰丽。
一身白色拖地长袍，面容略显苍老的奥斯泽特缓缓走近，右手放在水晶球上。双眼倒映华光，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默然自语：
“游离能量出现了。”
“在这个时间点……”
“是天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