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超能
“我需要和唯在一起。”
淡淡的云仿佛随着无名的风轻轻地漂浮在幽蓝的苍穹之上。
在学校的天台上，除了碇源堂以外，唯有降古零一人。
降古零看着被铁栅栏隔成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幽蓝苍天，悠悠道：“你愿意为自己的愿望付出什么代价？”
“我愿意……”碇源堂直接跪了下来，“做任何事情！”
“呵呵。”
降古零的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真嗣，你爸爸原来是NERV的总司令！我以前都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到学校来找零？”
“我怎么知道？”
真嗣等人直接贴在了天台背后的铁门上，想要从厚厚的隔门听出动静，可惜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既然如此……那你就……”
碇源堂听到了降古零的要求，墨镜后面的眼睛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光芒，他不明白为什么降古零会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
门一下子被拉开，趴在门背后的众人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叠叠塔。
被相田剑介和铃原冬二的真嗣拼命挣扎，对上了碇源堂的墨镜，透过墨镜的光线，折射出一双看不懂的眼睛。
真嗣一愣，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父亲留他的唯有沉默和抛弃他的背影而已。
“真嗣……”碇源堂想了想，说了一句，“你真让我失望。”
仿佛冬天骤然降临，刺骨的寒冷直接将他裹挟进入雪白的天堂，真嗣甚至觉得自己的胃瞬间被冻僵了，有一种难受的感觉。
碇源堂简简单单地抛下一句伤人的话后，干脆地走人。
其他人面面相觑，真嗣沉默地脱下了假发，“算了，我不演了。”
本来就是一场闹剧。
只是两个班级的打打闹闹的校园祭结束了。
夕阳无情地燃烧着，仿佛要将绝望和黑暗缓慢地一点点侵蚀，只留下一地余烬。
真嗣已经换上了校服，周围的人都在收拾着残局，他一个人在自闭。
洞木光轻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真嗣，你要负责扫地哦。大家都在打扫，早点忙完早点回去。”
真嗣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讨厌父亲。”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大家集体放学回家。
降古零和真嗣并排走向校门，明日香在后面和洞木光有说有笑，故意笑得很大声。
“嗯？”
真嗣注意到校门口一袭蓝白色的身影在等待着，她望过来，注视着他——旁边的降古零。
绫波看起来是在等什么人，在等谁呢？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
绫波的举动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众所周知，她是一个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几乎和其他人没有交流的女孩。
就像一朵脆弱的高岭之花，在蓝白的天空下孤独地摇曳中，是一种距离遥远、却让人感到憧憬的美丽。
降古零牵着真嗣的手，将他拉到了绫波丽的面前，郑重其事地介绍，“真嗣，这是你妈。”
真嗣：“……”
绫波丽无言地望着降古零，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微妙的波动，如果不是时时刻刻认真地看的话，就会觉得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娃娃。
众人：“……”
真嗣叹了一口气，“你在说什么呀？”虽然他和绫波是长得挺像的，而且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绫波丽，本来就是根据你的母亲碇唯的基因克隆出来的人，从基因上来讲，她确实是你妈。”
降古零若无其事地放出一个炸弹。
望着真嗣离开的背影，众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美里开车追了上去。
“咔嚓！”
对着绫波丽多拍了几张照片，相田剑介将摄像机翻回到前面的真嗣女装照，对比了一下，“确实这个可能性不低。”
女装的真嗣就是另一个绫波丽。
明日香抢过摄像机，自己对比了一下，打量了绫波丽一番，“你自己知道吗？”
绫波丽眨了眨眼睛，证明她不是一个人偶，“知道。”
她知道自己是某个人类的基因克隆出来，但不知道原来基因来自碇真嗣的母亲。
现在才得知了这个真相。
她想起了司令过去对自己的关注，原本以为那是特殊的怜爱，原来……
没有毫无缘由的关心。
绫波丽的眸子沉寂了下来，一个人朝着宿舍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总觉得比以往更加单薄。
“父亲，为什么？”
“未经允许就闯入我的办公室，你以为你是小学生吗？”
“我是初中生。”
在NERV的总司令办公室内，真嗣站在碇源堂的办公桌前，他的背后站着美里，碇源堂的背后站着冬月耕造。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为什么要用母亲……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因为有需要，丽是一个出色的驾驶员。”
真嗣无言以对，他感觉自己的肠道被一口黄莲堵住了，“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个？”
“不然你以为呢？”
碇源堂理直气壮的回应，让真嗣以为自己多想了。
父亲不会是因为那种龌龊的理由而……
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大概。
碇真嗣阻止了自己内心的疑问和质疑，反正他也不会得到答应。
“我知道了。”
真嗣正打算离开，碇源堂想起了降古零的要求，开口叫住了他，“真嗣，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要把你寄养在亲戚家吗？”
真嗣微微皱眉，不满地说：“父亲忙着拯救人类的事业，我知道这很重要。”
“不，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印象不好，不喜欢我，所以也不会喜欢你。所以才特意把你留在那里的。”
碇源堂的话让冬月耕造笑了一下，他就知道碇源堂这个人根本配不上唯，他把自己的鄙夷藏在了内心，面上露出了满不在乎这对父子争吵的表情。
真嗣露出了受到致命打击的表情，哪怕当时父亲一声不吭就把他往嫂嫂叔叔家里扔，也没有任何解释，但他也不想知道这种残酷的真相。
“我很讨厌你。”碇源堂想着降古零的要求，也借着这个机会散发自己的恶意，“自从你被生下来后，唯的注意力就被你吸引走了，她爱你胜过爱我，所以我嫉妒你嫉妒到发疯，我希望你从来没有被生下来。如果不是因为初号机需要你驾驶，我根本就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面对着已经接近崩溃了的真嗣，他继续补刀，“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我的儿子，真嗣。”
真嗣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巴，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僵硬地仿佛四肢被操控了的木偶一样。
美里看了碇源堂一眼，想要说什么，良久，她选择闭上了嘴巴。
她发现自己一开始就搞错了，真嗣并不是小时候的她，起码她的父亲没有捅她刀子，只是太忙于工作。
“真嗣，你在里面吗？你还要在厕所里面待多久？”
美里在男性洗手间外面喊话。
攥紧拳头，真嗣拼命想要让自己迸出眼泪，但仿佛被什么阻止了一样，怎么都流不出泪。
明明心里堵得发慌，酸涨在内里不断膨胀，却没有任何可以发泄的地方。
快点哭出来，哭出来就没有事情了。
真嗣拼命地催促自己，只要能够哭出来，就可以继续把悲伤难过的事情埋藏于内心，挖一个很深很深的洞，往上面填进一层层沙子，久而久之，这个洞就可以当作不存在了。
“真嗣，你还好吗？”
美里担忧的声音传来，但他想要作呕！
深不见底的洞口摇摇欲坠，旁人的声音不断地摇晃着他的意识，不断地有东西翻滚上来，“呕~~~”突然他吐了出来。
一地的酸味，混杂着半消化的炒面味道，一坨坨糊糊的东西睡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碇真嗣盯着那团东西，觉得很陌生。
这个世界离他很遥远，也很陌生，他仿佛什么都不见识了。
摸了摸眼睛，还是干巴巴的，什么都流不出来。
真嗣捂住了脸，拼命地思考着悲伤难过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只要哭出来，就没有事情了，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就可以顺其自然地接受一切。
“你的爸爸用你的妈妈做实验，害死了你的妈妈！笨蛋真嗣！”
当嫂嫂叔叔的儿子指着他的头，信誓旦旦地说时，他和对方吵了起来，换来了嫂嫂的一巴掌。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哭了很久，终于学会了不再与人争吵。
当被污蔑是小偷，嫂嫂叔叔不分青红皂白就抱着他责备他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他也觉得没什么，内心已经逐渐麻木了。
没关系，被伤害了也没有关系。
一直都是这样的。
所以被父亲伤害了没有什么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的。
真嗣睁大着眼睛，试图从里面挤出眼泪，反正无论承受什么，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哭过了就结束了。
“嘭！”
一拳打在洗手间的门上，所以你快点哭啊！
真嗣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自己快点哭出来。
但仿佛眼泪从他的身上消失了一般，就是半滴都没有。
哇的一声，他吐了一地。
当美里硬是把门撬开是，真嗣坐在一堆呕吐物里，低着头，睁大着眼睛，眼里什么都没有。
面对所有的安慰，一言不发。
美里只好把真嗣带回自己家了，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好像木偶一样。
热水撒在头上，没有什么知觉。
仿佛不存在于此，整个意识都漂浮在上空，没有什么感情地注视着一个叫碇真嗣的人。
真嗣躺在床上，用棉被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一切都是黑暗的，世界就不存在了。
世界不存在了，自然就不存在痛苦了。
世界不存在了，自然就不存在自己了。
父亲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要是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一股寒冷的黑暗钻入骨髓，身体在颤栗，心脏在发抖，整个人都仿佛被拒绝了一般。
真嗣睁大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天花板突然落了下来，然而那只是他的幻觉。
戴着墨镜的父亲就站在床边，冷冷地注视着他，“我恨不得你去死，我的儿子。”
“我最讨厌你了，我的儿子。”
“真嗣，吃饭了！”
美里的叫唤声和父亲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他的意识产生剧烈的动荡。
“我恨你，真嗣。”
“真嗣，出来吃饭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
“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真嗣。”
“你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
“……”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天花板还是这个样子。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是零的脚步声。
对外界的感知，让真嗣的内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割离感，他什么都不想感受了。
任何一丝温柔、善意都不想再接触了。
好可怕。
脚步声接近中，真嗣一个咕噜从床上滚落在地，再滚进了床底。
在黑暗的几乎封闭的空间里，他感到了一丝丝安全，谁也看不到他，这里是安全的。
已经没有能够伤害他的人了。
他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了一团，试图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割离开。
“刷——”门被推开，降古零打量了房间一眼，棉被不见了，蹲下往床底一瞅，果不其然是躲在了黑暗里。
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不刺激他了。
这种状态下的真嗣，再受到一点外界的刺激，估计会直接疯掉。
沉默的饭桌，一言不发的进食，让人不安的安静。
明日香啪的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我吃饱了。”她带着一言难尽的厌恶表情到客厅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美里喝着啤酒，她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她的内心仿佛有一把爪子在拼命地抓。
“律子知道。”
降古零用一句话终结了美里的无声询问。
你的好朋友律子都不告诉你，我不告诉你又怎么了？
美里深沉地叹了一口气，NERV实在是瞒得太多了，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个作战部部长只是一个被操控的人偶，或者是一个被拿来用的棋子。
不过比起绫波丽是克隆人，她更在意，真嗣受到的伤害。
一定是在他的内心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还是怎么缝都合不上的那种。
只要一见光，就会哗啦啦地流出一堆鲜血和脓水。
这就是人生不可逃避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