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溪流真美
“李火旺，看到我，惊喜不惊喜？”
降古零不知道李火旺惊喜不惊喜，惊吓倒是有。
李火旺一脸戒备，拔出背后的两把剑，一把利剑，一把紫穗剑，他冲上来就要一顿乱剁。
降古零连忙退步，一边躲避一边道：“李兄，打打杀杀多不好，而且我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不就吃了你们一碗面吗？至于这么大的仇吗？”
李火旺的动作一停，利剑搁在降古零的脖子上，割下了几缕发丝，他心一算，确实有那么一丝丝道理。
降古零睁着大眼睛，看起来非常无害，他相信一般人看到了他这副模样，都会稍微放下戒心。
李火旺算……tm一般人，他发现这邪祟杀了又回来，根本杀不死，还不如交好。
“你是什么？”
他直接道。
“我？”青衫男子用扇脊轻轻推开了脖子上挂着的利剑，晒然一笑，“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李火旺直接把剑搁在邪祟的脖子上，“我不懂文言文的。麻烦说初中毕业的人听得懂的话。”
“咳！”青衫男子咳嗽了一声，“小生是庄子，是蝴蝶，是庄子与蝴蝶做的那个梦。我也分不清我到底是梦还是蝴蝶还是庄子……”
李火旺的剑往里面靠近了一点点，利刃逼出了一道细细的血丝，“我不读哲学的。”
降古零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说，“你好，我叫降古零，我是一个梦。你就不能让我在梦里装一下逼吗？”
“很好，喜欢装逼，不愧是读取我记忆的邪祟，连性格都像我了。”
李火旺收起了剑，看似喃喃自语，其实在试探邪祟的反应。
降古零皱了皱眉头，道：“我不是邪祟，也没有读取你的记忆。相反，你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李火旺上下打量一下邪祟，这邪祟居然不知道自己是个邪祟，而且还以为它是在做梦。
莫非它是读取了他的记忆后，以为自己是那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只是它做的一场梦。
突然有一种微妙的同情悄然升起，李火旺认为是自己的记忆把这个邪祟搞疯了，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降古零。
他转念一想，也许这个邪祟在路上能够帮到他的忙也说不定。
多一个盟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于是队伍里面多了一个人。
其他人都离青衫男子远远的，唯有李火旺毫不畏惧地在他旁边走着。
他想要探知这个邪祟的底细，“上次怎么没杀死你？”
“杀死我？”降古零直接刷开了扇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你在做梦’，“我在做梦，我怎么会被梦里的人杀死呢？”
李火旺勾了勾鼻子，看着扇子上面的字不说话，突然说“扇子给我看一下！”不由分说地夺了过去，降古零并没有阻止。
翻来覆去，甩了几下，李火旺把扇子还给了他，“没有什么出奇的。”
降古零刷的开了扇子，对着自己扇了几下，他和这把扇子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隐隐约约的，他察觉到这面扇子有其他妙处。
这个催眠他不断连续做同一个梦的催眠师，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而且降古零有一个想法需要验证。
一路上的青草萋萋，祥云朵朵，似乎预兆着接下来的一路顺风。
李火旺停下来，看看路，又看看地图，从那个只有几个线条和几个点的地图上，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大手一挥，“是这条路没有错，继续走！”
驴拖着盛了粮食和杂物的马车，和其他人一起不急不慢地走了起来。
原以为天快黑了要露宿荒野，没想到金色夕阳垂落天际时，遥遥看到了一座黑漆漆的小山儿。
众人连忙加快脚步往那儿赶。
在山脚下露营，总比在旷野里吹风要好得多。
凑得近了，才发现那不是一座自然山，是一座由垃圾堆成的垃圾山，散发着臭不可闻的味道，从外观上看，屎尿横流，腐臭冲天，里面还混有一些被丢弃的生活用品，上面还有一个红色肚兜挂在一个废弃桌脚上，随风飘扬。
风一使劲，那红色肚兜就挣脱了，飘了起来，飞到半空中落下，刚巧下面是狗娃那一张白一块黑一块的脸。
狗娃避都不避，直愣愣地任红色肚兜落在他的脸上。只见他往下一扯，抓着那物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众人齐刷刷离他有三尺之远，露出了鄙夷状。
狗娃突然做出了作呕的表情，直接把物件丢到地上，狠狠地剁进了泥土了，“妈的这是在屎尿里泡过了吗？这么臭！￥%%amp;……amp;*！”
众人离他更远了。
队伍中一个最为高大的人，朝着垃圾山走过去。
“高志坚！你干嘛！”李火旺一声大吼直接叫住他。
高志坚抓抓头，说：“捡……捡捡……吃吃吃！”
“别吃了！吃了拉肚子！走了！”
高志坚不舍地看着垃圾山，那里屎汁横流，腐烂的动物尸体上苍蝇横飞。
众人一听高志坚要从那里捡垃圾吃，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作呕的表情。
“走！”
听到了李火旺的催促，高志坚只能放弃了捡东西吃的想法。
也不知道他过去是怎么活下来的，吃那种东西肚子不会烂穿吗？
众人远远地绕过了垃圾山后，发现山后面是一座城，城门正对着垃圾山，中间隔着一条屎流。
破旧的城墙，在风中飘扬的旗子已经黑到看不清上面的图案，城门边上也没有人在看守，几只乌鸦嘎嘎叫地飞出来。
冷风吹过，春小满浑身一颤，“李师兄，要不我们别进去了，这看起来有古怪！”
李火旺凝视着城墙，上面有人用粪便写了一句话，“入城者勿言！言之必死！”
不能说话？说了就死？
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仿佛是什么连续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众人不由地望过去，声音由远及近，一道瘦小的身影逐渐映入众人的视线。
白发横乱，两竖清泪，脸上的皱纹比菊花还要夸张，嘴上的薄唇比晒干的果皮还要没滋没味，但她身上的痕迹，凌乱的衣服，还有颤抖着的双腿上面的白色点点，都说明了是个老太婆遭遇了什么。
她拄着一根木拐杖，一路磕磕碰碰地走着，两颗眼珠子灰暗茫然，直径朝着城门对面的垃圾山而去。
降古零扇子一合，啪在手掌上，昂声问道：“老人家，你这是要去吃粪吗？”
春小满抱着双肩“嘶”了一声，浑身恶寒。
老太婆头一转，耳朵微动，仿佛在辨认声音，她的身子往众人所在的方向转过来，突然一跪，两竖清泪流动了起来，“哇！你们要为我做主啊！可怜我芳年八十三，竟然被人玷污！还不如去死了好啊！”
降古零高高兴兴地说：“那敢情好，你去死吧。”
李火旺往前一步，直接说：“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太婆只跪在地面上不起，额头用力磕在泥土上，砰砰直响，声音听起来像你在用力敲西瓜。
白零淼直接上前把老太婆扶起来，“婆婆，你不用这样，我们不是坏人。”
她从这个老人的身上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外祖母的影子，也不知道外祖母在她失踪后，有没有吃好睡好。
这老太婆就把这个城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来：
三个月前，城内流传了一道谣言，就是县令家的女儿是邪祟转身，就带来不幸。如果在她成年前不用烈火焚烧，烧到尸骨不剩，全城的人都会遭到报应。
如此荒谬的谣言，城里人当然不会有人相信。直到有一天，有人瞎了……
第二天、第三天……瞎的人越来越多了，近乎一半的人都瞎了。
那个时候，大伙儿都要县令交出他的女儿，就地正法。
县令拒绝交出女儿，说会在三天内查明真相。
但他还没有查明真相，所有人都瞎了。
大伙儿纷纷把县令一家烧了，但没有用，大家还是瞎子。
突然变成瞎子了，只能适应生活。
但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要是不出声，谁也不认识谁，城里彻底乱套了，什么道德律令，都不存在了。
老太婆今天摸到后院摘菜苗，结果不知道被谁一推，裤子一拉……
这下子，她也没脸见人了，能想到的，唯有在城门前的溪流自尽。
听到老婆婆说要在城门前的溪流自尽，众人一抖擞，就看到了那条“溪流”。
里面有成堆翻肚子的鱼尸体，稀稀拉拉浮在上面的屎，还有一些垃圾在漂浮。
众人：“……”
有好几个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白灵淼脸色发白，摇摇欲坠，用白皙的手掌轻轻拍着老婆婆的背，“婆婆，没事的。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完，她不安起来，那双怯怯的红色双眸望向了李火旺。
李火旺自然知道她是怕自己责怪她擅作主张，大手一挥，“没错！我们一定替你讨回公道的！”
这座瞎子城，要是他不管的话，接下来不需要三个月，就会变成人间地狱。
虽然李火旺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善人，但如果遇到这种事情不闻不问，他和一个残忍的冷漠旁观者有什么区别？
他有游老爷，有紫穗剑，有大千录，还有帮手！
白灵淼朝他轻轻一点头，二神就在他们的背后遥遥地跟着。
城里的邪祟，能力是让人眼瞎，就算所有人都瞎了，二神也不会瞎，因为二神不是人。
万一打不过，就让二神带领众人逃出去。
李火旺眼一横，青衫书生正悠然地望着城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帮手”。
李火旺和白灵淼一同扶起了老婆婆，“走，先回家。”
老婆婆摇摇头，做推开状。
白灵淼急道：“婆婆，又不是你的错，可别想不开呀！”
“我没想不开，我想要静静！”老婆婆坐在地上，目光投放到虚空。
李火旺才注意到对方的眼珠子像两颗灰色的玻璃珠，没有焦点，瞎了。
白灵淼又劝了几句，婆婆只说她想要一个人静静。
李火旺长叹了一口气，拉着白灵淼走了，“让婆婆一个人静静吧！”
白灵淼一步三回头。
众人跟着李火旺走了。
过了一会，待四周没有声响，老太婆仔细听了很久，确定没有人后，向着隐约的屎流方向走去。
“唉！我这把年纪了，还遭受这种罪！回去也被人看不起！活着还有什么劲！”
众人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入了破旧的城门。
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想踩这趟雷，但谁叫李师兄要踩呢？
李师兄是他们的头头，没有了李师兄他们就是一群无头苍蝇。
一进到里面，李火旺就看到了一条黑漆漆的道路，这不是一般的黑。
他捏着鼻子想要回头，但看到众人望向他的眼睛，眼里饱含着某种期待。
他不想辜负他们的希望！一拧头，道：“走！进城！”
他做出了和众人实际上的期待南辕北辙的决定。
降古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张开扇子，轻轻扑在自己的鼻子上，掩盖一下臭味。
但这个动作做久了，他觉得自己的扇子都散发着隐隐约约的臭味。
这个梦实在是太有味道了！
他两眼一翻，醒了过来。
青衫书生消失的一瞬间，李火旺就注意到了，他继续走着。
街道上的行人稀少，所有人都是拄着一根木棍，有的是两根，用木棍在面前咚咚咚地敲着路面，以防自己磕到碰到。
“找一家客栈先住着！”
一看到繁复雕花的白色天花板，降古零就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股屎味，萦绕在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