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当我再睁开眼时才发觉从来没有终点。
云霁坐在椅子上耐心为自己斟茶，漂浮起的雾气氤氲一片。
我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这个木屋是什么地方。我拍着床边发出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慢悠悠放下茶杯向我走来。
她撩起半散的纱帘探头说道“哪里还有不适？”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我勉强用手指指向自己的喉咙，随即立马手不受控制的垂在了胸口。
她说道“毒药属烈，毁了你的嗓子让你暂时不能说话。调养个一月，也就能说话了。”
我眨眨眼睛盯着她，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让她来救我。她一定是背着元王爷救得我，也冒了很大风险。
她随即为我解释“毒药是有解药的，只要及时吃了解药便不会要人命。我带你离开了盛京城，这里是蕲州，你的新家。”
她刚说完这话就有一个尖锐的女声反驳“你放屁！给了老娘几百两银子，老娘就把家卖了！这是我家！”
那中年貌美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端着盛着饭菜的托盘走了进来，她哼了一声啪的一声把托盘摔在桌上“醒了？醒了过来吃饭。”
云霁笑笑“蓉桑姨，说好了五百两房子卖给我的。”
蓉桑撇嘴一副不好惹的模样“那是药费，这家伙用了我那么多的药，五百两都算便宜的了。加上这几天的食宿，一人还欠我一百两！”她伸出两根手指“一共二百两，谁付账？”
这算是明晃晃的抢钱吧……不过，蓉桑？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我随即明了，她是那位自称帝师的蓉桑。
她的确是母帝的老师，我以为应该是耄耋老人，没想到也只比我大上十几岁。
蓉桑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什么看？年纪轻轻混的这么惨，你有钱吗？”
我摇头，她嘁了一声。云霁从腰间拿出一张银票，面值一百两“这是我的，她的……让她留在这里给你做工偿还债务。”她说完话从腰间抽出一封信放在我胸口“他死前留给你的，我离开了。”
蓉桑追了出去，边跑边喊着“你别走！我要钱不要人！喂！叶云霁！”她掐腰喘着粗气，转回身颇为嫌弃的看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张张嘴还是说不出话，她撇嘴“吃饭吃饭。”坐回桌边她拿起筷子叹气“总得有个名字吧。”她抬眸放下筷子去翻箱倒柜找东西。原是笔墨纸砚被她压箱底了，她展纸将毛笔塞到我手里“不能说就写。”
我松手毛笔顺着身体滚落在地上，她挑眉哼着“脾气倒是不小。”
不是我脾气大，是我根本握住毛笔。
她快速把饭吃完了向后一靠歪头看我，慢悠悠的拿起一个碗走到我身边语气满是不耐烦“张嘴，鸡汤。”
我微微张口她将一勺鸡汤倒入嘴中，温热正好。她一勺一勺喂得颇为认真，可我已然喝不下去，觉得曾经灼痛的胃再一次烧起来。偏过头拒绝继续喝汤，她也停住了动作不语。
目光扫过我紧握的那封信，最后道“要不要坐起来？”
我点点头，她扶我坐了起来。随后她打了个哈欠“我去打麻将了。”说罢风风火火笑着离开。
蓉桑整个人给我的感觉都是急躁，从端饭到吃饭，都是匆匆忙忙的感觉，是个急性子。
她走后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垂头看握着的书信，上面写着“吾妹亲启。”云澈的字迹，甚是难得再见一次。
我费力的把信封撕开一个小口，一点一点看着信露出一角，直到最后将信展开汗水从脸颊划过。
“此信在你手中，便是你选择了第二条路。惧你如此不惜命，先求了她救你一命....往事种种皆成过往，来日长长，望你可期。兄澈字。”
原来他也料想到了我会选择背弃他为我选的路，因此为我留了后路。
我用力攥紧拳头将信揉作一团，低声抽泣。恨不得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不曾在别人面前流过的眼泪一口气都要流光。
侧头看向窗外时，瞧见了窗边摆放的镜子，远远看不清我的面容却看得清我脸上结痂的伤口。
自额头延伸到鼻梁处，黑黑一道。蓉桑面对着我的伤口，面不改色也是个狠人。
我叹气合眼，没想到一闭眼一睁眼就是一下午。我睁开眼时蓉桑站在床边抱胸看着我“这都能睡着，身体还是虚弱需要时间恢复。你可会武功？”
我点头。她啊了一声“过几天恢复的可能就快一些了。”
我张张嘴说谢谢，发不出声音只有口型。她揉揉太阳穴“好好休息，我还指着你做工还我钱呢。”
之后的三日，她整日叨念着我是个大麻烦，又抱怨没有逢赌必赢的手气。或许是被她烦的不行，我竟然被她气的直接坐了起来吐出一口血来，
她那时正在手里擦拭着骰子，见着我吐血了只抬起头瞧了一眼道“地板也要赔。”
反正我也不在乎这几天欠下的巨债上多上一笔，看她翘着二郎腿忽而想到什么问我“练武之人应该是手疾眼快，来，瞧一下这是几点。”说罢将骰子高高扔起握在手中。
手速之快，让我根本看不清，我也不想陪她玩游戏，只摇摇头。她哼了一声“你啊，傲气太过面子太薄，不屑这些，可里面学问大着呢。”
我咳着又咳出血来，这才注意到我地板上吐出的血都是暗黑颜色。
我抬眸瞧她，见着她又在仔仔细细擦拭骰子，时而哈气痴笑。那双眼满满装着骰子，装不下其他。
就这么擦着，一擦就是半个时辰。
她小心翼翼将骰子放入怀中起身说道“你也能坐起身了，看来也快能替我干活了。”
我不解，她接着解释着“屋外有一片菜园，过几天你就去市场卖菜！”
我曾是大霖王爷，虽然现在什么也不是，可我从心底存在着抗拒。
她满不在乎撇撇嘴“珍惜这几日的休息，日后可要劳累啦。走啦，老娘去赌坊转悠几圈。”
蓉桑？这是蓉桑……昔日帝师，在元王爷面前也不逊色几分的人物，真是……风姿绰约。
搜寻脑子里的关于蓉桑记载，寥寥几笔“帝师蓉突发旧疾，辞官赋闲。”
这么活蹦乱跳的人，哪里有旧疾，分明是有了什么隐情才隐退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