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另一边,在新兵习武场,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杨川还全然不知,陛下和凌小仇已经混进新兵营里,默默窥视着他的表现。
这个粗糙的汉子也真是,虽说是操练新兵,也不用还穿着那一身臭烘烘的盔甲吧!再瞧瞧他那副对新兵指手画脚的样子,凌小仇真的有些替他担心了。
“好了——自由操练——”
杨川扯着脖子喊了一声,士兵们自动分组散开,五六个人围一圈,进行对战练习。
“报告杨副将!”一个新兵上前道,“新兵樊篱,想请教杨副将亲自指点几招!”
杨川看了看那身材瘦小的新兵,赞赏地点点头道。
“恩……不错,你叫樊篱?”
“报告杨副将!是!”
“你要跟我比划?”
“是!”
杨川无奈地摇摇头,用他那带着浓重乡音的腔调说道。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呐!这比划比划也成,但咱们也不能白比划,你说是也不是?”
那新兵回应道,“杨副将说的是!”
“那就这样,你要是输了,就给本副将洗一个月的衣裳,哈哈哈哈,怎么样,小子?害怕了吧?本副将的衣裳可不那么好洗呀,哈哈哈哈!”
凌小仇越看越着急了,不禁自言自语道。
“这个杨川啊!是不是脑子里涨潮了?!”
那新兵好不犹豫地答应道,“回杨副将!小的愿意赌一赌!但若是将军输了,将军就要愿赌服输,给大家唱个曲儿!”
“好——好——”
不等杨川答应,新兵们都沸腾了一般,齐心协力地高喊起哄。
杨川有些恼羞成怒了,气得嚷嚷道。
“好!好你们小子!都擦亮眼睛看好了!我杨川征战沙场多年,可不是吃素的!”
说完,杨川便提起一件长矛,朝那胆大包天的新兵袭去。
令杨川惊讶的是,那新兵的功夫倒是不像他的外表那样纤弱,反而出招非常老道,有点效仿江湖侠客的路子。
转眼间这二人已经过了五十招,情况还是互相制衡得紧,难以分出个高低来。
凌小仇摇摇头,爱莫能助道,“杨川啊杨川,你可千万别赢啊。”
“雪姐姐,你说杨副将能看出端倪吗?”皇甫君祈问。
“他要是能看出来,他就不会找不到媳妇了!”凌小仇毫不客气地说。
关键时刻来了,那新兵的步法露出了破绽!杨川乘胜追击,朝那新兵的胸前提出一掌,果然,那新兵没能躲过杨川迅速的掌风,落败摔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小子,我赢了!哈哈哈哈……”
原本洋洋得意的杨川突然笑得没了声音,因为他再看那新兵时,发现他的头盔因摔倒而脱落,披肩的秀发便露了出来。
再加上他脸上那明晃晃的愤怒,杨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嬉皮笑脸道。
“呵呵呵呵……不是,我说错了……那个,我没赢,你赢了,呵呵呵呵,我唱歌,我给你唱歌,你别生气……”
新兵们开始议论纷纷,可那扮成士兵的姑娘还是气呼呼地瞪着他。
杨川一边呵斥着看热闹的新兵闭嘴,一边用一副谄媚的嘴脸小跑过去。
“秦姑娘,我、我扶你起来……”
灰头土脸的秦雨落吼道,“滚开!”
“好好好……”杨川灰溜溜地转过身。
“等等!”秦雨落又叫住了他,“你过来。”
杨川还以为秦雨落终于消气了,就兴高采烈地回头把秦雨落扶了起来,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啊,女人的变化总是来得那么快……
“啊————”
秦雨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一根针灸用的银针,戳在了杨川的手背上。于是整个演练场上都回荡着杨川的惨叫声。
“秦姑娘——针下留人呐——”
这应该算是史上最糟糕的一场相亲了吧……
原本那日从演练场回来,凌小仇已经对这段孽缘没报什么希望了,可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对儿人竟然成了!
傍晚,秦雨落捧着一大盆臭气熏天的衣裳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就自个儿在园子里洗了起来。
她是江湖儿女,愿赌服输。杨川既然赢了她,她就应该对他拜服。虽然这个男子一身都是臭毛病,但至少为人还算憨厚、赤诚,对于飘荡半生的秦雨落而言,已足够满足她所向往的踏实和安全感。
喜讯不日就传到了杨总督的府上,杨家便立刻命人准备了聘礼,择日登门风波寨,向秦家正式提亲。
然而因为这件事,皇甫君祈可没少被那些大胆上奏的大臣“数落”,他们一个个地在上奏的奏折里含沙射影地批判皇甫君祈,不顾降寒后的黎民之苦,还玩乐于“做媒”。
皇甫君祈在御书房批阅着这些奏折,越批越生气。
“真是气死朕了!”皇甫君祈愤愤地扔掉了奏折,“来人啊,传……这个叫……周惠秉!还有这个易辙!把这两个老东西给朕揪过来!”
“是,陛下。”韩总管领命而去。
凌小仇停下摘抄的笔,看了看皇甫君祈盛怒的脸,好生劝道。
“陛下又何必如此生气?周惠秉、易辙等大臣所言,也是为了陛下好。如今陛下正是权利过渡的时期,应当多做少言才是。”
“可这两个老东西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皇甫君祈气道,“朕要是不暴打他们一顿,朕难消心头之气啊!”
凌小仇笑道,“但陛下也必须承认,降寒之灾已经祸及无数百姓,陛下必须要做出决策才是啊。”
皇甫君祈小声嘀咕道,“年年不都有个天灾人祸的,这次又有什么特别?”
“陛下无法体会黎民之苦,是因为陛下从小衣食无忧,更没有像平常人家那样,体验过清苦的日子。”凌小仇解释道,“陛下的一餐,喜欢便罢了,不喜欢便随便丢掉,不会心疼。却不知,陛下丢掉的,也许就是普通百姓一年的收成。”
皇甫君祈悻悻道,“……这么严重……”
“回陛下!”韩总管带着两个大臣上前来,“周惠秉、易辙带到!”
皇甫君祈侧目瞧了瞧那两个心直口快的老忠臣,冷声道。
“你们两个,对朕最近的做法,甚是不满意?”
“微臣不敢。”
两位大臣虽然嘴上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却分明还是写满了“不满”的。
皇甫君祈又道,“那,朕要罚你们,你们可有怨言?”
耿直的两位大臣道。
“微臣句句属实,若让陛下因此心中不快,臣等,愿意受罚。”
“很好!”
皇甫君祈伸了个懒腰,道。
“你们两个,随朕出去走走。”
结束了一天的政务,凌小仇终于可以返回香雪园了。果然在朝为官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从前可以在宫中悠然自得地下下棋、会会鸿儒大家……现在倒好,只怪自己分身不暇,光是御书房的奏折就足够她整理一整天的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香雪园,凌小仇却敏锐地嗅到,园子里的氛围有些诡异。
韩总管又被卫风和浣白衣拦在园子外,听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嘿呦!两位少侠!咱家还要解释多少遍才行啊?!陛下不见了!你们倒是帮忙找一找啊!或是通知凌大人一声也好啊!”
“韩总管,您总不能陛下一玩消失,就跑来我们香雪园来要人啊!我们又不是没事儿干,没看见大伙儿都忙着呢吗?”
“韩总管,”凌小仇上前去调和道,“您就先回去吧,陛下不会走远的,小仇可以替韩总管在附近寻觅寻觅。”
“哎呀!凌大人!”韩总管夸张地捂着胸口道,“看见凌大人,咱家就像看到了救世的观世音菩萨呀!”
“好啦,韩总管,这下您总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哈哈哈!”
卫风用胳膊肘碰了碰浣白衣,小声说。
“瞧见没,这人啊,还真不能本事太大,否则累都累死你!”
浣白衣幽幽道,“所以古人才有云:天妒英才,过慧易夭……”
“呸呸呸呸!”卫风气道,“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目送走了韩总管,凌小仇一副无奈的样子走到卫风和浣白衣面前,定定地问道。
“说吧,陛下在哪?”
卫风和浣白衣一下子被问得懵住了,然后他们默契地默默把头转向两边,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不说?”凌小仇眼中闪过一丝不友善的意味。
卫风不禁扭头看浣白衣,而浣白衣继续装蒜,仰望天空。
“真的不说?”凌小仇又笑里藏刀地重申一遍,“浣白衣,我知道你的老黄梅埋在后山的捕猎坑里呦……”
“好吧,陛下在后院劈柴!”
“劈柴?!”凌小仇惊得目瞪口呆,“你们是不是疯了?!那可是琉锦的一国之君,你们竟然让他劈柴?!”
卫风解释道,“是他自己非要来干粗活的!还带着两个老人家……”
“周大人和易大人也来了?!”凌小仇差点气晕过去,“陛下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你们在这继续守着,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陛下在这!”
说着,凌小仇又气又急地赶着去了后院。
原本她以为,陛下是罚周大人和易大人两位大臣来干粗活的,却没想到,到了后院,正看见陛下举着斧子,一下一下地劈着柴。
陛下竟然真的在劈柴……
“陛下!”凌小仇紧张地制止道,“小心伤了手,这样的活儿,怎么能让您做呢?”
“雪姐姐你回来了!”皇甫君祈欢喜道,“朕这点活儿算什么,你应该看看易大人和周大人,哈哈哈哈!他们那才叫惨呢!”
正说着,易大人和周大人就抱着两大捆干草走过来,见到凌小仇,还不忘抱拳行礼道。
“凌大人。”
“二位大人这是……”
“哦,陛下命臣等搭建鹿棚,天寒了,凌大人家的花鹿受不得凉。”
“呃……”凌小仇尴尬一笑,“那就,有劳二位大臣了。”
“无碍,这也是件喜事。”易大人笑道,“陛下虽少年,但好在虚心受教,能陪同陛下一起体验平民的清苦生活,也是微臣的荣幸。”
凌小仇恍然大悟,原来皇甫君祈是在意了她的话,为了亲身体验黎民之苦而来的。说起来,她在宫里的生活环境的确是最接**民水准的地方了,陛下想得到这一点,倒是孺子可教。
凌小仇欣慰一笑,道。
“那不知……陛下今日打算体验什么项目呢?”
皇甫君祈抱起一把柴,自信满满道,“当然是务农、烧菜了!”
凌小仇僵住了片刻,缓缓道,“……哦……”
这种不祥的预感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