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水总管，这是个什么职位？”
演武堂之中，卫长青等人本也在静候陆离的归来，除了他之外，旁人谁也劝不走演武堂外的这些百姓。
却不曾想，昨日那中年文士再来，居然直接跪地求饶。
而其表明身份，说出八水总管之名。
这下子，卫长青等人可就不敢慢待了。
万一这中年文士敖恒当真是朝中大员，确有大事请陆公子裁断，让自己等人耽搁了，那该如何是好。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张三这个混不吝的壮起胆子，走出了演武堂，俯身问询道：“你说你是八水总管，却不知这八水总管，是几品的大官，司权为何？
我在神都也算是摸爬滚打过的，却是从未听说过这职位。”
“三爷，这小子怕是在吹牛皮。”
周围百姓之中也有人嬉笑开口道：“咱虽然只是北城小民，可对朝廷的官位那可是摸得门清。
上至一品三公，下至九品主簿，乃至小吏，都没有八水总管这个名号。
照我看来，这小子就是想借着这个名头，求见陆公子。
您不必搭理他。”
“是吗？”
张三闻言挑了挑眉，但心中还是有些迟疑。
敖恒毕竟是东海龙族，即便显化人身，且不说头角峥嵘之异相，单单是那股子贵气，就是装不出来的。
正好此刻，那敖恒也抬起头来，看向张三，沉声解释道：“您是陆公子的门客吧，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信口胡扯。
所谓八水总管，的确不是人世朝堂之官位，而是黄河龙君与大离共同敕封，统领水脉之位是也。”
“统领水脉？”
这下子，就连张三都有些失笑了，时至今日，大离王朝对九州已然做到了实控至每一城，凡民生之事，事无巨细，皆可插手。
但却也没有听说过，还能管到水脉上去。
“若当真能够管到水脉去，那昨日何来的八水暴动？
若非我家公子神威，神都都要被淹了。”
张三摆了摆手：“我家公子何等人物，昨日赌斗，赌约也不过是砸了你的摊位罢了。
这等小事，你便是不来，我家公子也未必记得。
为了此事，专程来我演武堂门口讲这么一个笑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了，退下吧，不要再于此处胡言乱语了。”
围观众人也是一阵哄笑，可偏偏敖恒依旧是面不改色，沉声开口道：“还请诸位与这位三爷听好了。
此事，却正是孽龙前来请救之源流。
孽龙乃黄河龙君与大离共同敕封的八水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本是执掌神都八水与神都雨落之责。
但孽龙久在龙宫，忍不住人前显圣之心，于十日之前，在神都之开始卜卦算命，依仗的正是能够控制神都雨落之能。
却实在是有眼无珠，昨日居然敢来陆公子府前耀武，欲要以此来让陆公子拜我。
收摊回龙宫之后，却有黄河龙君旨意来，言明神都十日雨，已然影响到了神都之民，着令我子时一过，立时收了雨水。
而这最后一场雨水，当下的尽兴些，雨水点数，当在二十五毫之数。”
“二十五毫之数，这不就是陆公子所预测的点数吗？”
人群纷纷议论纷纷，而且这敖恒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他自己是一头龙。
这实在是有些太荒诞了，在人族之中，龙一直都是传说中的存在，威严，强大，神秘。
如今却有人自称为龙，还跪拜在人族府邸面前，自然不会有多少人会相信。
“然后呢，昨日雨水点数，的确是二十五毫之数。
如此看来，你的确是按照点数下的雨，又为何要来求救我家公子？”
张三如今却反倒觉得，敖恒所说，却有些像是真的了。
不同于这些百姓，张三毕竟是修行武道的武者，而且还是被不戒和尚传法，修行大金刚神力的武者。
他自然清楚，所谓龙族，其实从修行的角度上来看，也不过就是天生强大的武者修士罢了。
而且，龙族之中，也有上下之分，不是所有龙族，都是传说之中的那般强大神秘的。
别的不说，自家公子的坐骑，不就是一匹有着龙血的龙马吗？
其气血迸发之时，四蹄化爪，可以飞腾于天穹，在常人看来，与真龙何异？
“还有，你若是当真是八水都总管，八水暴动，你为何不出手？”
“还请恕罪！”
张三的话，让敖恒再度叩首，他将自己头角峥嵘的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地上，沉声道：“在接到黄河龙君法旨之后，我猪油蒙了心，居然妄图篡改旨意，依旧按照原定一十五毫雨水洒落神都。
陆公子仁厚，出手增添十毫雨水之量，我却不知感恩，反倒恶向胆边生，为了避免赌斗失败，我调用八水，欲要再度增添雨水，让雨水超二十五毫之量。
届时，我虽然估算失败，但陆公子却也未曾算准。
到时候，便不算我赌斗输于陆公子了。
却不曾想，陆公子法力广大无边，我为了突破陆公子法力束缚，降下雨水，一时不察，却让八水暴动，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与束缚。
八水暴动攻城而来，若不是陆公子再度挺身而出，我怕是就要背上淹杀神都百万生民的罪名，被龙君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也。
即便没有酿成大错，但到底还是违抗了龙君旨意，还引发了八水暴动。
黄河龙君若是知晓，怕是一样会把我压上斩龙台，我深知，神都城中，能救我之人，唯有陆公子。
故此，孽龙来此叩首，求陆公子救我一命！”
说罢，敖恒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一下又一下。
虽然没有运转气血，可敖恒的身躯，依旧强横的不像话。
随着敖恒的叩首，地面的青石砖都被磕出了裂痕。
而后，裂痕不住扩散，最终被砸的粉碎。
到了最后，青石砖地面，居然被敖恒生生的磕出了一个坑洞。
这下子，原本认为敖恒是在胡说八道的众人也不由地有些沉默了。
且不说其磕头都能把青石砖地面给磕出一个坑洞的神异，其所言若为虚，又何必如此作态，若说为了作秀，其又能够得到什么呢？
可若是其所言为真，那昨日的八水之劫，居然是人为造就。
最关键的是，造就这样灾劫的敖恒，还要受同样未曾听闻过的黄河龙君约束。
那位黄河龙君，又是何方神圣？
违背了黄河龙君旨意的敖恒，却笃信陆公子能够救他一命，前来在演武堂前叩首。
那能够干预黄河龙君决策的陆公子又该是什么存在？
就在众人思绪飘散之时，陆离的声音终于从演武堂中响起。
“好了，起来吧，再磕下去，演武堂外好不容易修缮好的街道，就要被你毁了。”
“公子？”
听到这道声音，本来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众人立时转身，却正看到陆离翻身下了红鬃龙马，负手走来。
“陆公子！”
看到陆离的身影，演武堂外的众人也是齐齐高呼，感恩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陆离连忙摆手，微微欠身道：“诸位何必如此客气，且不说我陆离本就是大离子民，神都一员，演武堂也坐落北城之中，出手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即便是昨日我不出手，神都也自然会有人出手，化解这场八水之劫。
又何必劳烦诸位，前来我演武堂之前，久候我良久，亲自道谢？”
“陆公子这是哪里的话。”
人群中有垂垂老矣的白发老人缓声开口道：“不管神都之中，是不是真的有其他人有能力化解这场灾劫。
可我们看到的，就是只有陆公子您一人拦在了八水之前。
即便真的也有旁人能够替代，可旁人没有出现，您就该受到这些感谢。
我们这些人命贱，可虽然命贱，但至少我们自己觉得还是很重要的。
而且，这不是您第一次为我北城做事了，当初的寒意松柏，也是您一力拔起的。
能够把我们放在心上的贵人不多，您就是其中一个。
公子把我们放在心上，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只还以感谢，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罢，白发老人对着陆离深深地弯下了自己的腰，陆离连忙上前，将之搀扶而起。
可目光扫去，尽是百姓垂首弯腰，陆离又怎么搀扶的过来。
无奈之下，陆离也便只能任由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向陆离表达感谢。
过了良久，长街万民躬身，好似凝滞画卷的景象才渐渐被打破。
陆离面色虽然沉静，但他却能够感受到，自己对帝剑的感悟，又深了一分。
“人道之重，太广太深，握住此剑，责必大于权。”
陆离深吸一口气，笑道：“诸位既然来了，那就帮我一同评判一番，我该不该救这敖恒一命吧。”
此言一出，果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陆公子的意思是，这敖恒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众人议论纷纷，还是方才那名老者迟疑开口：“如何评判，自然应当交于陆公子自己来决定。
我们若是胡乱为陆公子出主意，恐会误了大事。
只是陆公子，我大离当真能够决策水脉之事，对真龙行罚吗？
我听说，东海之地，也是有真龙在的，我们贸然对龙族行罚，会不会引得东海之地的龙族不满，再现神都之劫呢？”
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活的久了，就是什么都知道一些。
可陆离，就是在等人问出这个问题。
“自然可以，这敖恒分归黄河龙君统辖，可即便是黄河龙君，也要听从我大离敕令。
只不过其地位相对极为崇高，君上一般不会对黄河龙君直接下旨，让其保持着相对独立罢了。”
陆离笑着解释道：“老丈可能不知晓，龙虽不现于人前，但其实并没有那般稀少。
在我大离境内，井有井龙王，河有河龙王，江有江龙王。
最大的江河，天江与黄河之中，则有两位龙君，天江龙君，黄河龙君，他们统辖九州之内所有龙王。
这两位龙君极为古老，与人族王朝同休，实力丝毫不逊色那位东海龙王。
而九州龙族，与东海龙族，并没有从属关系，对九州龙族行罚，却也论不到东海龙族来插手。”
陆离的声音不小，甚至刻意动用了一些法力，务必让今日在场众人悉数听闻，而后让神都子民皆知。
最后，再通过神都，传播至一郡，一州，直至九州。
当九州皆知此事，龙族的神秘感就会被打破，九州之内，江河湖水，皆有龙王，那龙族还有什么厉害的？
到时候，即便东海龙族选择助力吴王，为之造势，其所带来的影响，也会被降至最低。
而且，陆离也想由此试一下，那前朝祖龙的造龙之法。
今天所说之话，只是一个开始。
黄河龙君，天江龙君，暂时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
但若是再由大离朝堂彻底落实，于各地兴建黄河龙君庙，天江龙君庙之后，可就不一样了。
借着黄河与天江在九州子民之中的母亲河印象，两尊庙宇必然会香火不断，再加之官方承认，国运便会被导向这两尊名号。
庙宇之中的金身泥塑，就是具体的形象。
最后，则是如龙一般的意志灌注，让泥塑之中也生出意志，这可就需要时间与机遇了。
祖龙当初也是由无至有塑造黑水真龙的，陆离如今已然知道了几个必要条件，慢慢摸索，总能复刻。
但在这之前，陆离想要让人们彻底相信黄河龙君的存在，树立起大离统领龙族的威严，至少要给出一些实质上的证据，或者说，造就一些神迹。
“既然诸位让我自己来进行决断，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陆离转而望向敖恒，朗声道：“虽然到底是未曾伤及神都子民之性命，可依旧不能遮掩你之过错。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今日陆离在此，请君上下旨，代黄河龙君降罚，剥敖恒八水都总管之位，降为泾河龙主，调理浊泾之水。
仍留司雨大龙神之职，后当勤勉，细查雨水，方可将功赎罪。”
“准。”
皇城之中，景元帝声传神都，同时盖下手中大印，印在了早就准备的圣旨之上。
刹那之间，旨意无火自燃，演武堂前，敖恒身上绽放出道道金光。
“吟！”
敖恒再也无法维持人身，飞身上天穹，于飞腾过程之中，便化作了百丈黑龙，神都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