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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我在高武世界易命证道 > 第二百二十二章 留侯双目换重瞳,紫雷七击第八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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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留侯双目换重瞳,紫雷七击第八击

春雷暴殛?

已然在现世见过霸王施展过紫雷七击的陆离微微一怔。

霸王这是真把他当成了亲随,要将紫雷七击传于他?

可为什么是他?或者说为什么是他所取代的这人呢?

霸王身旁足足有二十八骑,都是随他走到现在的人啊?

心中虽然疑惑,可陆离却心知,他于这一场霸王回梦之中,不会有任何的性命之危。

既然如此,紫雷七击作为霸王的杀法,他有机会传承,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与其去想那些没用的,不如专心感悟。

霸王的声音尚在耳畔,陆离虽然闭眼,却察觉的到自己的身前,那位赤马泉枪杨喜的身形已然近在咫尺。

而那股来自霸王的紫雷气劲,已然走过了他的右臂经络,却丝毫没有伤害到他。

对于紫雷气劲这种本该爆裂的力量而言,能做到如此地步,却已然足以看出霸王对己身气劲入微级别的掌控。

但这也只是对他的温柔。

霸王的温柔,从不会对敌手展现。

紫雷气劲已从陆离右臂传至刀身,刀式彻底成型,霸王再度缓声开口道:“气血灌注!”

陆离当即心念一动,气血悉数灌注入紫雷气劲之中。

刹那间,长刀之上紫雷怒闪!

陆离刀锋直指,劈出了刀气如虹,劈出了此意无前。

刹那之间,真如春雷炸响,压过马蹄声声。

刀虹所过,一刀中分。

陆离没有睁眼。

但他感觉到了,一捧滚烫的鲜血,洒在了他的身上。

可触感还在其次,真正让陆离在意的,是他察觉到了,眼前之人已然身死。

可这不对啊,这位赤马泉枪杨喜日后可是被封侯了的。

他来这梦境之中,分明什么都没有改变,怎得霸王就借他之手,将原本在既定的历史之中,本该于此战之后封侯的赤马泉枪杨喜给斩于刀下了?

陆离心中疑惑不解,但骏马还在飞奔。

而那位本该日后封赤泉候的杨喜,却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春雷一响,万物苏生,此乃天地循环,无人能挡,敢挡者,万死。

这一式,重意而轻式。

若你当真一往无前,其意奇坚,誓要将敌手一刀两断。

则紫雷气劲的爆裂凡在其次,一斩而过的锋芒才是最强。

彼时,紫雷七击,除去后三式,前四式之杀力,反倒以此式为最。”

狂风声中,霸王的声音传入耳边:“小离,你虽非是我项氏一族的嫡系。

可这紫雷七击,却仍要靠你传承下去。

紫雷七击,乃杀人术,苦修十载,不如斩一魁首。

这一场大战,却是你最好的修行之机,若是有可能,本王会让你学尽这紫雷七击的。

若假天必亡我,本王亦定当让你全身而退。”

“多谢王上。”

陆离徐徐睁开双眼,在狂风之中,望向身旁的伟岸男子,沉声道:“我已经学会这紫雷七击的第一式了。

若是可以,还请王上现在便传我其余几击。”

虽然仍是想不明白,为何霸王要对他如此优待,但在阵斩杨喜之后,他却是真个感叹于这紫雷七击的悍猛。

要知道,他如今所驱使的,可不是现世之中的那具帝血之躯。

这具身躯,他方才探查过,其实只不过是狼烟极境,根本法也只能算是中上。

而方才,虽说是霸王将紫雷气劲传入了他的身躯之内,施展出了紫雷七击,可却也只是为了他能够让明悟紫雷七击的运转途径罢了。

那一缕紫雷气劲只够运转路线,形成的紫雷只是空架子。

陆离之后的气血填充,才是那一式的威能来源。

也即是说,霸王只是为他提供了一个施展圆满春雷暴殛的机会,春雷暴殛增幅的,还是他己身的气血修为。

可他却做到了一刀斩过,将虚相极境的杨喜一刀枭首.....

能够在日后初立的大离封侯,杨喜足以称之为天骄,却被如今他这样一副身躯轻而易举的逆境而斩。

这才只是紫雷七击第一击罢了。

如此杀法,陆离也是不由心动。

而能够被霸王手把手的教学,尊敬的叫一声王上,却也算不得什么。

可对陆离的迫切,霸王却是哑然道:“这紫雷七击,乃是我项氏一族家传刀法,霸道无双,集刀法之精深,俯视世间刀法有如云端窥凡。

自先祖创招以来,后人穷极一生至多不过学会前四式,即使是本王,也是在多次生死之战下,才彻底掌握了紫雷七击。

你只是被本王用自身紫雷气劲导以运劲之法,日后需得千百次练习,方能如臂指使,自行催动,怎能如此口出妄言。

最重要的是,你所修行的功法,并非紫雷气劲,而紫雷七击本就是紫雷气劲的配套刀法。

若是无有紫雷气劲,紫雷七击想要成型,难度便会成几何上涨,单单是摸索如何以己身根本法运转紫雷七击,便要耗费良久了。

而且,纵然能够成型,没有紫雷气劲支撑,威能也必然会大打折扣。

我会将紫雷气劲之法也传你,若是有机会,日后你可以选择转修。

或者在传下紫雷七击之时,将紫雷气劲一同传于你所选定的传人。”

说罢,霸王再度一指,一道紫雷气劲便冲入了陆离的身躯之内。

这道气劲极其微弱,甚至不至如虎之境,却在陆离的筋脉窍穴之中不住的流转,以特定的路线吸纳气血,而后慢慢滋生。

这却是霸王在将紫雷气劲这一门足以让人攀登至五境乃至上窥神魔的绝世神功传于陆离。

身为霸王根本法,这紫雷气劲论品级,绝不亚于大金刚神力乃至道门大逍遥游,甚至犹有过之。

霸王就这样轻易地,传给了一个并非项家嫡传之人?

陆离心中的古怪之意愈发浓厚,但此刻却只能再度谢过霸王。

当然,真个要他在现世之中,更易根基,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没有紫雷气劲,紫雷七击会大打折扣这件事情......

“我有雷神权柄在身,神只之权柄,便是天地道则之显化。

虽然那雷神还未臻至神魔之境,但其本质却依旧超绝。

以其权柄运转紫雷七击,纵然无有紫雷气劲,应当也不会差太多。”

陆离心念转动,此刻他座下的战马,却长嘶一声,提醒陆离回神。

风声已经将一切的言语压下,陆离的眼前,只有那略显骚乱,但没有完全散去的骑兵防线。

他们如今,居然已然突进至了封锁他们的骑兵防线之前。

近了,近了!

远处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再到将整个视线占据。

陆离猛地抬起右臂,刀锋高举,那之上,被霸王灌注的紫雷气劲,还没有完全用尽。

那就再来一刀,再演春雷。

“春雷暴殛!”

陆离猛地一夹马腹,到底是能够跟随霸王从八百骑走到现在的二十八骑精兵,狼烟极境的修为,已然远超寻常悍卒的水平。

放在后世的大离,也是能够统帅一地万军的将军。

如今借着马力,陆离身形直起数丈,手中染着紫雷的刀锋对准前方之敌,居高斩下。

方才霸王留在此刀之上的紫雷转动,陆离抓住那一刹那之间,霸王短暂加持的无前意志,将之替换为了自己的意志。

刀气长虹,再度斩出,紫色电弧,电击长空。

这一次,是陆离自己运转气血,按照方才的运转路线,一次功成,再度用出了春雷暴殛。

刀光斩过,自是人马具裂,且清出了一片缺口,陆离却是面不改色,只是再度翻身上马。

这一次,是他为先,自这一小小缺口穿过。

与被他斩杀的轻骑相距不远的离军骑兵们,却只是呆呆傻傻的看着他,任由他穿过,直奔东方。

陆离根本不明白,紫雷七击的意义。

说是项氏一族嫡传武学,可问题是,霸王就是当代唯一的项氏嫡传。

他尚无子嗣,则项氏一族,便再无嫡传!

自离楚争霸起,紫雷七击,就已然成为了霸王的代名词。

方才霸王借助他手臂施展春雷暴殛也就罢了。

可陆离如此轻易地复刻出这一式紫雷七击,却让许多离军不由地面色大变。

有人不由惊呼道:“紫雷七击...第,第二个霸王!?”

“死!”

下一刻,这个惊呼之人,就被霸王一刀枭首。

而后,其余六骑皆辗转回旋,将所有目睹这一场景的轻骑悉数枭首,这才纵马离去。

哒哒马蹄之声渐远,在离将统筹之下,五千骑开始重整阵型,任由二十八骑先奔数十里。

直到这个时候,霸王才有功夫纵马行至陆离马前,不由地多看了陆离两眼。

“虽然是借助了参与的紫雷气劲,但这一招,你已然算是完全掌握了。

剩下的,只需要去寻到如何替换紫雷气劲便足以。

可你是如何做到的?

春雷暴殛的发力技巧也就罢了,寻常人想要将其完全掌握,固然至少要十年练刀。

可天资上佳之辈,复刻我方才的气血运转也不算难。

最关键的是,你居然能够这么快精准的把握住一往无前之意志,这却是有些超乎常理了。”

陆离微微一笑,轻声道:“侥幸罢了,在下正好也曾悟出过类似于一往无前之意。”

陆离说的,自然乃是人道必兴,一如大潮之起的帝剑之川。

春雷暴殛一往无前的立意固然感觉,但实际上还是要逊色其一筹。

陆离以高屋建瓴之目光,掌握这春雷暴殛,自然是一蹴而就,轻而易举之事。

霸王闻言,却也是微微颔首,轻声道:“是我小觑你了。”

正要再说些什么,霸王的耳朵却是微微一动,马蹄声又近了,那层层叠叠的声响,犹如惊涛拍岸,即将临近。

方才他们在山脚,骑兵无法合围,而且他将骑兵四分,将五千骑兵驱散。

可如今,紫雷七击出现,起兵寻到了主脉,则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平原的五千骑冲锋了。

霸王握紧手中刀,身后的离军五千骑兵已然再度整顿,冲杀而来。

如今当务之急,是按照他们之前所约定的那般,于三处集合。

“诸君,依计行事。”

霸王一边驾乌骓长奔,一边喝道:“平原之上,几十里的差距,不足为道,如果真让五千骑再度形成包围之势,冲杀下山便毫无意义,不如据山自守。

必须让他们再度因故整军,乃至分军,而后再度破阵,使其一时无法再合,方能彻底突围。

我等交错,重组三支,既然他们想取本王的头颅,那就让他们猜一猜,本王的头颅,在哪一支中!

陆离,跟紧本王!”

“诺。”

陆离低俯身躯,身下的骏马始终死死地跟在踏雪乌骓之后。

广阔的平原之上,除去马蹄之声,再没有别的言语。

早在山坡之上,霸王就已然定好了计划。

固死而已,死于马背之上,是当初西渡乌江,逐鹿中原之时,江东子弟早就想好之事。

如今,他们只是去迎接自己的结局。

“将军!”

其余的三个方向突围而出的骑兵,无需顾虑军阵首尾,也提速而行,渐渐与霸王与陆离七骑处于一线。

而后,在离军五千骑兵的瞩目之下,二十八骑各自交错,甚至霸王故意激起尘沙,遮掩视线。

当尘沙散去,二十八骑已然分成了三股,各自前往不同的方向。

究竟踏雪乌骓在哪一支,谁也无法探知。

在五千骑前最先掠阵的探子轻骑回返,报告中军。

“无法追查,霸王的雷刀斩去了所有痕迹。”

“无谓之举。”

对轻骑的回返禀告,坐于马背之上的五千精骑之首灌婴却只是摇头:“即便到了现在,还想着负隅顽抗。

兵形势,变化如风,他这是以自身之变阵,在逼着我分兵三股。

而后,就该是动如雷霆了。

那便如他所愿。

只要军阵不散,对上如今的霸王,我还是有把握的。

霸王早就已然身负必死之道伤,他如今的逃亡,不过是决定身死于何处罢了。

传我军令,分兵为三,但其余两个方向,只需派出千骑残兵分为两股即可。

乌江方向那一支,就由本将率四千骑兵而往。

取霸王头颅,享万户封侯,这一殊荣,必在吾手!”

探子听令,去通传三军。

身旁的亲信却是问道:“将军亲率乌江方向之军,是得到消息,有人接应,确信霸王想从乌江逃走?”

“有没有人接应,本将不知道。

可乌江之对岸,便是楚地,堂堂霸王,便是死,自然也该是死在乌江之前。

所以,不管有没有人接应,乌江方向当是霸王唯一的选择。

若非怕霸王转性,一千伤残骑兵,本将都不想分兵。”

说完这些,灌婴便一勒马首,冲至最先。

身躯之上,气血逸散,武道意志冲霄而起。

霸王在世,犹如神魔。

亲手斩下神魔的头颅,岂不快哉!

“离军分兵了!”

平原之上,乌骓马身后的陆离心头一震,察觉到了身后骑兵的分散。

但中间那股,却死死的咬在了他们的身后。

而且,这四千骑兵,似乎在开始聚拢气机,布下战阵。

“再十里。”

霸王的声音缓缓传来,杀机毕露:“再十里,便是他们阵型将成未成之时,也即是最好的时机。

诸君,十里一至,立刻回首。”

“诺!”

如今的霸王一支,四化为三,除了陆离,面孔早就几经变换,不再是当初的下山七骑。

可东城二十八骑,何分彼此!

其意如一!

十里之遥,呼吸而至。

一瞬之间,在场人马,悉数转向,哪怕是陆离,也是一样。

还是霸王为首,还是霸王冲锋。

那一双重瞳,紧盯为首之人,大笑出声:“果然是你,灌婴!

本王特地挑选此路,就是在赌,你灌婴算个人物,必欲亲取吾之头颅。

果不出本王所料,灌婴,就让本王看看,你能否托起本王的头颅。

还是说,让本王踏着你的尸骨,完成本王三胜之溃围!”

滚滚四千骑,马蹄声如雷。

可这一刻,比之四千蹄声雷更猛烈的,却是那大楚霸王的冲锋。

方才还志得意满,自喜自己预测了霸王心思的灌婴悚然一惊。

霸王之所以选乌江之路,不是为了死于乌江之前,而是为了拦截分兵之中,最强的自己?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本王一生,只问最强手。”

乌骓踏雪,霸王雷刀轰鸣:“倒是不知道,你这五千骑中最强手,够不够强,能不能接下本王的这一招...

怒雷。

撕天裂地!”

“你疯了!!!”

灌婴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一道身影,天地之间,当真起雷鸣。

霸王手中刀,彻底被紫色电弧包裹,那电弧逸散而出愈发扩散,刀身已然肉眼不可见,就连霸王的身影,都被遮蔽。

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直径近丈的巨大雷球!

“紫雷七击,最耗气机,你已然身披百创,气机尽断,还敢使出第七击。

这一击过后,就算你能走出这里,亦是必死无疑!”

“那又如何?”

霸王的声音,穿透雷鸣,刀势成型,没有一丝犹豫闪躲。

雨落大地,万物皆有终末。

可在天地下坠之间,有的雨,只是按照既定轨迹,生于天落于地,无声消逝,只此而已。

却有的雨,宁愿在中空便燃尽,只愿取星辰之光,折射七彩,虽身陨,彩虹亦能光耀久长。

更有的人,自身便是那星辰璀璨。

霸王生于此世,便从未想过,顺天之意,无声落地。

落也要掷地有声,要就要做那光芒四射,璀璨流星!

“大楚霸王在此,敌寇跪则不杀!”

怒喝之间,霸王手中的硕大雷球,飞掷而出。

煌煌紫雷,兼电之极速,雷之爆裂。

在雷球之后,一道紫色长虹,划破长空,紧随其后,散发出阵阵音爆。

灌婴长枪一划,高呼道:“集阵之力!”

四千骑兵这才如梦初醒,身上血气勃发,居然皆是如象圆满之境的武者!

敢来截杀霸王,必是精兵之中的精兵。

四千骑兵,却比得上四万悍卒,血气联营,加持灌婴之身。

刹那之间,这名日后出将入相,位极人臣的骑将,肉身震颤,本就是四境极巅的灌婴,在四千骑兵的气血加持之下,终于打破了极境。

无尽的气血,没有向外逸散,而是被悉数所在了肉身之中。

灌婴的身躯之上,意志内塌,气血泛金,乃不朽之意!

“五境,五境!”

灌婴长呼出声,眼中满是亮光!

这一刻,他打破了自己的极限,踏足五境之中。

既然同为五境,霸王已然身受百创,道基受损。

他如何不能迎难而上,轰杀霸王?

心中的野望,让灌婴的目光都变得凶戾了起来。

他手持长枪,对着那一式紫雷七击最强手,逆冲而上。

这一击,是灌婴此生最强的意志,裹挟四千精骑之血气,轰杀而出。

枪过之处,长虹贯日!

灌婴紧紧盯着那一道长虹,从纸面上来看,如今的霸王,是怎么都不可能接下他的这一式长虹贯日之枪的。

可理论,到底只是理论。

长虹划过,雷球依在。

那一道长虹之中的武道意志,被直接碾碎。

论武道意志,世上何人敢与霸王争雄?!

“噗!”

灌婴一口鲜血吐出,全身酥软。

武道意志被碾碎,便是一身气血再强大,也不过是无根浮萍。

这一刻,那携诛杀霸王之意而来的灌婴终于明白了,何为在世神魔。

霸王虽穷途末路,可除他自身,谁也摘不下他的头颅。

莫名的,陆离想起了霸王与他所说的那句话。

“所当者破,所击者服。”

滚滚雷球之下,何物不破,谁人不服。

军阵已然被破,那一道雷球,却依旧去势不减。

以灌婴为首,雷球撕裂出一道血肉之道,才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

所过之处,人马俱裂,一瞬之间,死伤数千骑。

不,只死无伤。

紫雷之怒,擦边则死,触之及亡。

但灌婴没有死。

霸王的乌骓马,最先踏在了这道血肉之道上,他瞥了一眼弃马跪地的灌婴,不发一言,提臂接住以气御雷,自然回返的雷刀。

天地之间,只留下了霸王的不屑一笑,和陆离等人紧随其后的马蹄之声。

余下悉数因跪地而活的近千骑,无人出声,也无人敢出声。

“嘎吱嘎吱。”

马蹄之声渐渐远去。

跪服在地上的灌婴死死地篡拳,骨节都在大力之下发出声响。

霸王曾言,跪地不死。

他的雷球,也当真离地三尺,跪伏于地,确可免死。

在那一刹那,灌婴反应了过来。

他不想死,所以他跪伏在地。

但这比之他死,其实更加折辱他。

尤其是霸王的那一笑,更是在无声的告诉他。

他之所以活了下来,是因为霸王的眼中,跪伏于地的他,已然是一个死人。

昔日之灌婴,已然和如今的血肉之道上的袍泽一般,死去了。

“将军。”

同样跪地而活的亲信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想要劝慰一番。

灌婴却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他。

那亲信当即汗毛倒竖,讷讷不敢言。

许久之后,灌婴才自言自语道:“本将之所以苟活,是为了大离。

我大离如今,扫除西楚,即将再度定鼎九州,正是百废待兴,急需人才之时。

本将除去一身武艺,亦熟读治学之书,亦有宰执天下之才。

所以,本将不能死。

往日离将灌婴已死,日后离相灌婴,却还在活。”

亲信连忙点头道:“将军说的对。”

“别叫我将军!”

灌婴怒喝一身,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之战,本将从未出中军,乃齐都尉领军,却被霸王临死反扑,斩杀三千骑。

记住了吗?”

亲信猛地叩首,赌咒发誓道:“自将军之下,所有人,定当谨记您之教诲。

不,这不是教诲,这就是事实。”

灌婴这才缓缓点头,踉跄着站了起来,身形飘摇,竟有站不稳。

可他没有在意这些,只是望向突围而出,再度转道乌江的霸王,一言不发。

你能胜过本将,可你,胜不过那位。

天意已定,今日,霸王必死!

霸王乌骓,依旧在前行。

陆离默默地看着霸王,他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可他的臂甲,却在刚才被紫雷炸碎了。

那暴露于空气中的双臂之上,满是狰狞的伤疤。

有的明显是最近才新添的,还能在未愈合的伤痕之中,看见新长出的,粉红色的嫩肉。

但此刻,这些伤疤全部被撕开,鲜血滴答落下。

只有在这个时候,霸王才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永远不会倒下的神。

窥一斑而知全豹,在那没有被紫雷触及的铠甲之下,到底有多少伤痕。

也许方才灌婴说的是对的。

拼死用出这一击,即便是突围成功,霸王也走不下去了。

“还是力尽了啊。”

霸王看出在场中人,都兴致不高,忽的笑道:“如果是垓下之初,别说五千精骑,就算是万骑为首,十万悍卒在后,本王也能一刀劈杀。

怎会到如今,还需兵分三路,以自己头颅为诱饵,才能让五千骑化为三波。

还好,计划成功了,灌婴这一支都能被我突围,其余两支,应当也差不离。”

剩下的两支骑兵,对上的本就是残兵骑部,却是应当并无大碍。

陆离叹了口气,跟着霸王继续朝着乌江方向前行。

没有了骑兵拦路,众人很快就到了乌江之前。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陆离都不由地愕然。

乌江之旁,有码头挂着乌江之名,还有一条小舟,与一名老叟。

这自然不算什么,可关键的是,这码头之下,是一片干涸的河床。

小舟,就立在这干涸的河床之上!

陆地行舟?

“王上,这真的是乌江吗?”

陆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乌江,是九州第一大江天江的支脉之一。

而且,还是最大的那几个支脉。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这天下王朝更易,天江却始终笑看英豪。

作为九州源头,长江从未枯竭,自然,作为长江支脉的乌江,也理当滚滚东流,长青万古。

但是那乌江码头之后,放眼望去,直到天地尽头,一滴水都看不到,全是潮水退去,干涸河床。

一时之间,陆离都有些质疑,百年之前的乌江,是不是只是名叫乌江,而并非百年之后的天江大支脉。

可再看身旁的轻骑们,也全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陆离就知道,他猜错了。

乌江,仍是那长江支脉,九州天险。

那到底是什么,使得乌江变成了如今这般,目之所及,皆为旱土的可怕模样?

相比起来,那能在无水之地,让渡船靠岸的老叟都显得不那么突兀。

“这里自然是乌江。”

霸王看着眼前景象,眼中流露出一丝讥讽之色。

“至于为何会这样,一会你就明白了。”

霸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去。

乌江之畔,那名老叟静静地站在彼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他等的,自然是霸王。

可霸王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而是静静的等待。

他是在等待剩下的东城二十八骑归来。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两处烟尘,就招摇而来。

由远及近,正是那些只见一面,却给陆离留下莫大印象的东城二十八骑们。

这些轻骑,也看到了乌江之畔的异象,却都没有骚乱,而是默默来到霸王身后。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

霸王扫视过去,一个个数着数字,却在最后一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目光,才说出了最后的数字。

“还是,少了二人啊。”

霸王吐了口气,坚毅的面庞之上,少见的流露出一丝遗憾之色。

不仅是霸王,陆离也看了出来,至少,那他刚来到这方世界之时,为霸王忿忿不平的那一位,也是四支冲下山峰的骑兵分队其一首领的那位,已不见身影。

“王上!”

身上明显负创的轻骑抬臂抱拳,洒然笑道:“不过是战死沙场罢了,能够死在与王上的一并冲锋之上,便是身死,那二位兄弟,也是快意的。”

“本王从未怀疑我江东儿郎的血勇。”

霸王叹道:“只是甚憾。

本王曾于山巅三诺,一胜斩将,二胜刈旗,三胜溃围。

如今诸兄弟皆在,唯缺他二人,不知本王践诺,三胜离骑!

尤其是栾鹏,曾问本王,为何率诸侯灭玄,却至今日田地。

本王就是要以这三胜告诉他,我煌煌大楚,非战之罪!

诸君,本王可曾妄言?”

“如大王言!”

在场轻骑,皆抱拳瞩目,虽皆身披数创,却目光坦然。

随霸王,百死不悔!

“这里是乌江。”

霸王抱臂下马,踏步前行,朗声高喝:“昔日暴玄肆虐,就是在这乌江之上,本王率众八千,西渡而来,彼时江东,于九州无名。

是本王身经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终立大楚,于江东之上。

当初关内,本王册封天下诸侯,不知有多少兄弟,劝说本王。

关中乃王兴之地,若要霸有九州,必于关内称王。

可本王不信这些,关中纵有龙脉雄奇,然江东方为本王祖地。

富贵不还乡,岂不如锦衣夜行。

何况乌江亦为天险,如何不能守住一番基业?

却不曾想,今日见乌江,却成了这幅模样。

老龙王,这是为何啊?”

“霸王恕罪。”

江边老叟叹气道:“如今大离如日中天,老龙未免遭受无妄之灾,只能同意那大离谋圣之请,将乌江之水抽离。

说到底,我与霸王并非真正的盟友。

除非,霸王答应老龙之请,愿意在日后,将天江乃至黄河龙君之位,敕封于吾。

如此,我可带霸王入龙宫,所谓乌江天险,若是那谋圣兵仙铁了心要杀霸王,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可在下的龙宫,却能够让霸王静养之后,卷土再重来。”

“这老叟的声音?”

陆离面色一凝,却是认出了这老叟。

分明是东海老龙是也!

却不曾想,这老东西居然也曾掺和过离楚之战。

而且,还是将霸王的后路斩断。

但这老龙,却也不是真个就投诚了大离,只是想要借此,来要挟霸王为他来敕封天江龙君之位。

可这老龙之所以选择大势倾颓的霸王,其原因怕也无外乎于大离没有同意将其敕封为天江龙君。

他却也不想想,大离都没有同意的事情,霸王就会同意?

虽然与霸王相逢不过寥寥时间,哪怕不去想后世记载,但陆离就是确信,霸王所做之选择,绝不会是苟活。

果不其然,霸王只是摇头笑笑道:“老龙王,你知道我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霸王,你固然可以一死了之,可你却不曾想过你的族人吗?”

老叟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阴沉了下来:“乌江无水,化作一片干涸,对大离军伍而言,就是一片坦途。

你死之后,那位大离帝王也不会放过楚地的军民的,唯有斩草除根,才能够让其罢手!”

“且先不要着急,我固然不能敕封你为天江龙王。

但我可以用我的心,来与你换一桩交易。”

霸王面色不变,看了东海老龙一眼,缓声道:“一颗即将破境神魔的心脏,足以换你将乌江之水换回来了吧?”

“嗯?”

东海老龙面色一变,打量了一番霸王,却还是迟疑道:“纵然是乌江之水再临,拦得住八百万兵过乌江。

可那谋圣呢?

你死之后,那谋圣一人,就能够将乌江荡平。

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只要你能够活下去,便没有人敢动楚地江东。”

“兵仙的八百万兵过不了江东,那谋圣,便算不了什么。”

霸王笑了笑,缓声说道:“都说谋圣有一双能够看穿世间一切的眼睛。

他就是靠这一双眼睛,才能够将术法本质随意操纵,施展出五行道法相合。

可本王的重瞳,却不比他的眼睛稍差。

谋圣想杀我,先要用他的那一双眼,来与我交换。”

“在八百万兵之中,断谋圣的元神之路?”

东海老龙定定的看了一眼霸王的重瞳,缓声道:“就算你的重瞳便是你的法相之显化,但如今也没有多少法力在其中了吧?

你凭什么去换谋圣的元神之路?”

“八百万兵,好吓人啊。”

霸王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雷刀:“方才,我刚用紫雷七击,碾死了追杀我的五千精骑。

你可能觉得,五千比八百万,差太远了。

可我只用了最后的一些气血,若是整个不惜此身,我能够用处的气血,到底是够我全盛一击的。

当然,即便是全盛一击,到底也没有臻至神魔之境,只靠紫雷七击,依旧做不到与兵仙的八百万兵相提并论。

那若是,紫雷七击,还有第八击呢?”

“紫雷七击,第八击?”

这次,东海老龙是彻底地愣住了,旋即他摇头道:“不可能,紫雷七击可是传自古老雷神,已然是触摸到神魔伟力的刀法。

想要推陈出新第八击,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那便让我来证明给你看,你听,八百万离军到了。”

霸王抬起手,指向前方。

平原之上,起风了。

不是天地之风,是万众一心,步履而齐,让天地为之退,退之而有风。

“风,风,风!”

“大风,大风,大风!”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声音自江离二十六骑与霸王龙君的前方传来。

滚滚音浪,比之雷霆更甚,胜过海浪涛涛。

再之后,是人马踏地,犹如地龙翻身一般的震荡,传导而来。

若非在场诸人,都非常人,早就人仰马翻,骚乱一片了。

可人皆无事,那本就因江水逝去,干涸裂开的河床,却愈发撕裂。

就算是东海老龙,都在这人道集众之力前,面色微微一凝。

可纵然万载老龙都在畏惧,霸王却依旧哈哈大笑,居然转过身去,望着那八百万军马方向,反向怒吼。

“大楚,大楚!”

昔日坐拥天下,也曾有此声势的霸王,怎么会因众之声势而恐惧。

他牵马乌骓,踏步前行,口呼大楚。

身后的二十六骑,亦紧随其后。

二十六骑,对八百万众。

亦要放声高歌。

声浪可以被淹没,但意志不能屈服。

这一刻,就连本该是局外人的陆离,都莫名的心中悸动,喝出此言。

“唯我大楚!”

唯我大楚,宁身死马蹄之下,不退千夫所指,万人所向!

这一刻,虽二十六骑,孤勇霸王,仍是楚汉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