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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简清谙的福,太医院如今越发规整有序,药材药方藏放的是越来越严实。不少太医看见她便迅速将药方藏起来,生怕她抓住了乱翻,又问些她们答不上来的问题。这些日子,简清谙三天两头便往太医院跑,接着玩闹的名头将药材药方熟悉了个遍。

一踏进太医院,简清谙忽然觉得今日气氛格外凝重,愁云惨淡。往常总能有几个人见到她就开始收拾东西的,今日似乎都没了心气儿。太医连着小医官都面露愁容,神情凝重的研究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在手稿上写写画画。

“刘御医,今日出什么事了吗?”清谙踏入正殿,迎着刘御医问道。

“谙皇子来啦,今日你可消停些,不得给臣捣乱了,湘楚闹时疫,臣等还需研究方子。”刘御医身为御医院之首,却无迂腐之气。

虽然也很头疼谙皇子来太医院把众太医问的哑口无言,但却看的明白,这位谙皇子是个明事理的,加上谙皇子盛宠优渥,阖宫里谁都敬她三分。

“这时疫可凶险?”清谙知道轻重,立刻询问情况。

“是,确实凶险,臣等正在研究疫情,选定赴灾的人选。”刘御医答道。

简清谙抄起一边的病案册,一边挥手道:“那您先忙着,我略坐坐就走了”

说完也没去看刘御医,兀自研究起来。须臾后,清谙发现,这次的疫情不同典籍中记载的那样,这传播的速度与规模未免太过唬人了。

她前些天翻阅典籍,前朝也闹过一场瘟疫,隔两天不过传染一百余人,且染病后大多能苟延小半月。这湘楚的疫情两天竟染了六百人,且多数撑不到四天就暴毙而亡。以湘楚上报的疫情数据和地域来看,这病源竟是多处齐发,蔓延速度快了几倍不止。

这么凶险?

清谙本想唤刘御医过来询问,一转头,差点被定定站在身后刘御医吓死。怪声道:“看着我做什么,我且问你,川地可有疫情?”

刘御医看着不同往日的清谙,有些出神。“啊,有,川地疫情还算轻些,不曾蔓延。”

“去年洪灾时,川地的百姓大多逃到湘楚避难了,如今川地人稀,自然蔓延的慢些。”清谙一语中的,倒真的有模有样的分析起灾情。

刘御医接话道:“谙皇子所言不假,这病因尚未找到,纵使蔓延的再慢也是徒劳。春夏交替时更易伤寒,许是人群堆积的缘故。”

“去年秋冬交替才是灾民堆积之时,更易伤寒,怎不见有瘟疫蔓延?”清谙并不能苟同刘御医说的话。

刘御医顿了顿,神色停滞了些许,不知作何回答。她若是知道病因,多少也能对症下药,何须这般手足无措,令整个太医院都人心惶惶的研究疫报?这疫情来的诡异,连由头都不能知一二。

“母君说,灾情重建的不好,冬日御寒赈灾的钱粮被杨家贪了小半,朝廷开仓放粮才撑了过去。今春粮仓告急,若说途有饿殍不足未过,地方官员拖延了许久才高价收了粮食救济上。”简清谙小声嘟囔着前些时日女帝处理的政务。她久在蓬莱文阁习字读书,玩闹吃糕,对朝堂上一些事情也算清楚。

冥冥之间,觉得这疫情古怪的很,诱因不知,时段也古怪。

刘御医听着谙皇子口中念念有词,全是朝堂政事,心底起了些寒气,恨不得半句都没听见。哪有让皇子知晓政务的道理,皇上如今竟然宠谙皇子到这种地步?也不怕谙皇子不经意透了消息出去?

“刘御医,这疫报我拿回去给我父君看看。”正当刘御医心下惶恐时,简清谙拿着疫报已经走远了。

在她决定习医的时日中,早已翻阅了不少古籍笔记,多多少少能看出些诡异的门道。可门道仅仅是门道,她现在对于医术而言,只不过是迈进去半只脚而已,远不能根据疫报推断出诱因。但她的优势,是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时政。

走过巷子,院子里的梅花早就落了,光秃秃的一片映着些绿草。连翘已经开过了,嫩黄的花落了一地,折损了五皇女,禁足了何帝君。玉兰的花苞半含着,待放而惧不得。虽是早春百花齐放,但多多少少有这几日孤寂尴尬的时候,宫中少贵人来往的园子,没那么多繁华的景色可赏。

巷角传来阵阵交谈,伴着安慰和哭泣声飘进清谙的耳朵里。

“我妹妹..才十几岁....前些日子父亲来信说只是伤寒,让我别太着急,托人带些银子回去便罢了。这今日....”

旁边有一位侍仆安慰道:“咱们这样的人,进了宫就由不得自己了,家里的事儿...去年洪涝的时候,我家里人走散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指不定....唉....”

这是扯开自己的伤疤来安慰别人了,清谙想。她无意听两个侍仆的墙根,洪涝留下的灾祸她心里省得,可天灾人祸都无力回天。她正欲离开。

“父亲来信说...说....呜呜...”那侍仆像是说不下去了,又凝了声音悲恸道,“妹妹那尸骨都留不住,全让那帮灾民分吃了!”

什么?!

清谙脚下一顿,一阵跗骨的恶寒倒拔而起。吃幼儿尸骨?

“什么人在那里,出来说话。”清谙出声道。

两个身影霎时止了哭声匆匆忙忙从巷角走了出来,颤着身子匍匐在地,唯唯诺诺的行礼:“见过谙皇子,小的只是轮班的时候念几句家里,万不敢说什么不该说的,您明察...”

那小宫仆泪珠掉在青石砖上,抖着声音请罪。

简清谙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偏宫中侍仆都胆战心惊的对着她。一令定生死。久而久之,她虽不解也习惯了这些叩拜大礼,她受也受得。

“将你方才的话细细说来,什么吃人?”

“奴不敢了,是奴有罪,不该将这些污糟话拿到宫里来说,奴只是...心里难过,求谙皇子高抬贵手饶了小的...”

“不罚你,只管说,说明白了有赏。”简清谙声音冷了几分,透着这个年龄嗓音中的细嫩稚气,竟隐隐让人有些压迫感。

那侍仆颤巍巍抬头看了看简清谙,又打量了常随侍仆檀痕的脸色,在檀痕的催促下说道:“是,回谙皇子的话,前些日子父亲传信来,说妹妹伤寒病了,让奴凑些银子回去。谁曾想奴才好不容易凑了银子回去,便又收到了信,说是妹妹没了....连尸骨都留不住...”

“因何留不住?”简清谙继续问道。

“因....因灾民近月来迷上了吃人肉,谁家死了人他们是不会放过的,妹妹又是十几岁的孩子...说是....说是肉更嫩...”那侍仆说到这里已经哭上气不接下气。

清谙示意檀痕将人扶起来,让他继续。

“谙皇子,那民间污糟的事,奴可不敢说了,这...污了您的耳朵,小的们怕是有千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啊。”一旁的侍仆低垂声音,又掐了掐那哭啼啼的侍仆,示意他别说了。

“你只管说,无人敢怪罪你。”简清谙笃定的命令道。

“是...父亲信中说了,那灾民饿极了便将尸体都吃了。几文钱买一副尸体,比五十文买一斗米划算太多了,这起子人没钱了买不着了就去硬抢,奴那妹妹刚咽气身子还温着便被她们下了锅,分了个骨头渣子都不剩。”那侍仆双眼血红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他避开眼神死死盯着别处,不敢看谙皇子半眼。

简清谙只觉得喉咙发紧,心底的寒意止不住的往上翻涌。默默挤出一句“好生安顿他们”后,飞快的抱着怀里的疫报和脉案往前走着。

那两个侍仆听到安顿二字后如筛般抖着身子,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后悔。能遇上皇子已经是通天的福气了,竟还说了民间的污糟事。果然,污了天家耳朵是要用命来抵的。

檀痕看惯了这些模样,脸上没什么异色,只是各自赏了几两银子,说了几句客套安抚的话便走了。徒留两个呆愣的宫仆在原地。

?

简清谙抱着一摞脉案,一路疾步回了璧妆阁,一刻也不敢耽搁。

“父君,父君!”她冲进内阁,将脉案放在俞长歌塌前,急切的问道:“人若以人肉为食,可会生病?”

俞公子仿佛有些被她吓到了,他很少看自己女儿这般慌乱着急的样子。他还以为没什么事情能真的撼动她的情绪呢。可女儿问的问题实在是不寻常。

“南海荒岭中,有一小族均以人肉为食,若是从小便食人肉,除了长大后呆笨些,到也没什么大祸。若是常年食米面的人,食人肉长达半月,则会生殍恶病。病状轻则呕吐厌食,咽喉肿胀,难以进食,浑身无力。半年内只能进些米粥养身。重则皮肤易生痈疮,上腹肿胀,呕血和黑棕色的胃水。这病症少有记载,你从哪里翻出来的?”俞长歌虽然不解,但还是细心回答了问题。

“可传染?可致命?”

“不会传染,亦不致命。只是折寿损身,容易早亡。只是食米面者,甚少有人能食人肉长达半月之久。这也是殍恶病极少发作,少有记载的原因。”

“若是加上春日伤寒,又有大批人同食人肉长达半月之余,何如?”清谙心有些发毛了。

“我不知。典籍记载中,宣帼一朝战乱频发,北方边境苦寒,一营残兵困于大雪深山之中,数十人食敌军血肉,生生撑了一个月,走出大雪。这些将士虽然活下来了,但后半生大多早亡,食道腐坏,胃疮几乎烂了整个内脏。”

清谙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也就是说,典籍无可考证,流感与殍恶病同发会如何,是吗?”

俞长歌看女儿满脸肃穆之色,不像平时询问疑难杂症的兴奋样,心下也正视起来:“出什么事情了,是吗?”

清谙将脉案推到了俞长歌面前:“不知孩儿的猜想,方向是否正确。湘楚那边爆发了瘟疫,川属也有,就是少些。孩儿以为,与川楚水患有关系。”

俞长歌翻开了脉案,仔细的翻阅了一番。

一炷香过后,俞长歌将十几册脉案和数据看完后,面色肃穆的垂下了眼帘,声音冷了起来:“此疫比你设想的还要严重些。随我去蓬莱文阁,找你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