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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浮生莫恨欢愉少 > 第二十一章 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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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阁中,唯有那被端放在殿中央掐丝珐琅香炉中婀娜摇曳的香丝还在不急不慢的升腾着,消散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甜梨香,让人闻久了心里烦闷发腻。

眼看着事已关己,晏良人拖着病的虚弱的身子站起来缓缓行了个礼,看着何帝君说道:“臣妾与容侍郎不曾有过恩怨,不知帝君何意。”

“你就是这幅任人欺负的模样,也不知你母亲看了可会为你心疼几分。这件事情,本君早已命人查清楚了,可怜你病痛许久竟是容侍郎心怀不轨”何帝君做出与晏良人很亲近的样子,仿佛他是在为自己亲生的孩子主持公道的慈爱父亲一般。“瑞脑,将证据呈上来。”

一旁的瑞脑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叠证词端向晏良人:“良人自己看看吧,这里是柔璃宫还有御膳房几个侍仆的证词。这上面说的清楚,前些日子从良人宫中带走的那个侍仆也参与了其中。”

晏良人蹙了蹙眉,默不作声拿起一张张证词细细端看,殿中的气氛有些冷凝。何帝君开口解释道:“这是前些日子,本君查到的。御膳房的几个侍仆将你素日吃的食谱改动过,有几物相克,能使人气短体虚,盗汗惊梦。柔璃宫的侍仆布娟和你宫里的英草是同乡的旧识,布娟让英草在你这些时日里吃的药中,加了几位不应该有的药,这才让你病了这么久。”

容侍郎震惊道:“帝君您明察啊,妾身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布娟可是妾身贴身的侍仆,若要害人,妾身怎敢让他出面啊!妾身断断没有吩咐过布娟做这样的事。”

“正因为布娟是你的亲信,你才放心他去做这样害人的事情。”宋侍卿在容侍郎上首的位子上,凉凉的说道。

宋侍卿位子比容侍郎高上一个品阶,在宫中却并不受宠,容貌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只算是平凡的一张脸。性格也不怎么温顺,甚至可以说有些刻薄。凭着家世不错,又有何帝君一路提携,勉勉强强坐到了侍卿的位子上。

宋家是何氏家主何欣的门生,又攀附上了何家一脉旁系的姻亲,在朝堂上是纯粹的何氏党。宋家给何筂递了一把好用又听话的刀,宋侍卿却不自知只一味攀附何筂。

眼前的形式倒有几分明朗了,何帝君平白拿出了证词若干,可见是准备十足的。简清谙想,何帝君这是向容侍郎下手了。只不过,这毒是不是容侍郎下的...也不太好说。容侍郎柔弱做戏的姿态惯会骗人,在后宫中沉浮多年,怎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可是,可是我何苦去害晏良人?晏良人与我素日并无恩怨,我何须非要至他于死地不可呢?帝君您这话说的诛心,平白挑了妾身的清白。妾身素来与世无争,不曾得罪了谁....谋害人这样的事情更是想也不敢想....”容侍郎百口莫辩。他死也想不明白,今日这飞来横祸不是冲着俞先生去的么,怎么烧到他身上了?谋害晏良人对他有什么用?晏良人一来不跟他争宠,二来也没结仇,更重要的是容侍郎他没钱也没来路,怎么能买通侍仆谋害晏良人呢?

宋侍卿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一声帮腔道:“晏良人若是死了,清竹孤苦无依的,你的孩子不就是皇长女了吗?有心思害人夺嫡,你谈什么无辜不无辜的!这样一想,你不仅有害晏良人的心,还有害帝君的心呢。”他们是铁了心要坐实容侍郎的罪名了。

何帝君轻飘飘瞥了一眼容侍郎,悠悠道:“晏良人,你可看清楚了这证词?若是今日不叫他见一见棺材,日后怕是要犯大错。来人,将容侍郎...”

说话间便要定罪了。

晏良人及时的打断了对容侍郎的处置,将手中的证词放在了一旁的茶案上,不慌不忙的抬头问道:“帝君,此事还有诸多疑点,臣妾愚钝,还望帝君解惑。”他不顾何筂蹙眉不满,自顾自说道:“英草是臣妾宫里的侍仆不假,可煎药的又不止他一人。且药材的出入太医院都有记档,这多出来的药材是从何而来的?”

何帝君不悦的看了看晏良人,收了想速战速决的心思挥手道:“罢了,那就让诸位明白透彻些。瑞脑,将他们几个带到殿里回话。”

容侍郎这个时候似乎有些反应过来了,他的眼神一直徘徊在俞长歌和何帝君身上越说越慌张:“妾身没有害过晏良人,也不知道布娟和英草有什么同乡的瓜葛,妾身从来没有过害人的心思。这些....这些妾身统统都不知道啊!”

他是被害了,可不知道到底是谁害的他。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竟不知道如何才能脱身。四下观望整个殿中,宫中十几位排的上名号的侍夫,竟没有一个人跟他真心交好,能出来为他辩解一二的。

何帝君看着容侍郎慌张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你有没有害人的心,等下就知道了。既然你说你没有害人的心,还怕当堂对质么?”

“你...”容侍郎胸口一阵气闷,手开始微微的发抖,没有话可以辩解,跪在原地拼命想脱身之法。

清谙缩在一旁,装作一副心不在焉的抠手指的孩童样子,暗自佩服何筂撒下了这一张大网,既能害的晏良人体虚身弱,也能让容侍郎背上一个不可辩驳的骂名,还能趁机敲打她父君。

今日这出戏便是活脱脱一桩贼喊捉贼的冤案。

可偏她父君在这个时候不能多说一句话,不然定会被安上陷害晏良人主谋的罪名。

须臾片刻

几个被打的伤痕累累的侍仆被扔在了殿内,身上散发的血腥气味,简清谙隔着十几步远都闻的到,混合着殿内的甜梨香气,让人头脑发闷很不舒服。

何帝君坐在上首,颇有几分帝君的皇家威仪:“布娟,你说吧,说说你主子是如何害的晏良人如今这般模样。”

那伤势最重的人闻言浑身一颤,他低着头,眼神瞟向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容侍郎,深呼一口气似乎是做什么了不得的决定一样。哽咽再三,众人听他颤颤巍巍的出了声。

“是。柑橘和鱼虾相食,进多了是会致死的。今年初春的时候,我家主子听闻晏良人喜食柑橘,便买通了膳房的侍仆在晏良人的食谱中时不时多加些鱼虾。可宫里份例有限,晏良人每餐吃的又少,故而正巧碰上的此数并不多。可若是错过了...啊!”

容侍郎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布娟脸上,一个红红的掌印就呈现在众人眼前:“你这个贱蹄子!我何时让你做过什么买通膳房的事情!你给我住口!”

布娟身子一躲,动作一激烈,身上那些凝固住的、快结痂的伤口,都爆裂开来,渗出了血,洇红了布娟身上脏兮兮的白色中衣。

“快把她拉开,一会儿她把人证打死了,可就不好说了。”宋侍卿冲一旁的侍仆嚷着。

殿旁几个体型微壮硕的侍仆走上前来,死死将容侍郎押住。这个姿势很是屈辱,像是寻常衙门里押解盗贼一般。容侍郎满脸通红,口中咒骂不休。女帝不在,他倒也不必绷着柔弱的模样,说到底满后宫的男人没有一个人会怜惜他。

何帝君适时开口:“布娟,你继续。”

布娟哆哆嗦嗦的跪起身子,继续他的话:“可若是鱼虾和柑橘错过了,容主子就命人送去些枣类的糕点。这枣与柑橘也不能同吃,吃多了难免伤了身子。就这样...咳咳,就这样下来,大概在夏日里晏良人的身子就不好了。传了御医来看,也说不明白,就说是脾胃不合,开了方子暂且调养着。这才有了可乘之机,在晏良人的药里加了些伤身的药。”

宋侍卿听的津津有味:“那你在说说,那添的几位药又是从何来的?是清源堂啊,还是璧妆阁?”

这宋侍卿偏要将火往俞长歌身上烧,连何筂都没反应过来他便出声了。

半晌不说话的俞长歌见势头不对,沉声道:“宋侍卿慎言,本阁的清源堂造册记录极为严格,断不会有私货进出的情况。且若要进内宫,都有侍卫搜身造册,你当那守城司是吃干饭的不成!”俞长歌这话说的干脆利落极不客气,经年盛宠的上位气质迸出竟多了几分凌厉,“且璧妆阁内的药材都有人照料记册的,这等珍贵的药品,你以为是随处能买到的吗?宋侍卿,你未免太心急了些。”

“先生是宫中最懂药理的,自然嫌疑最大。妾身不过是问问,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宋侍卿看俞长歌有些动怒,那气势瞬间就软了几分。俞长歌盛宠多年余威尚在,且位份极高又是见识过江湖腥风血雨的人物,几句话便让宋侍卿心底生寒。

布娟继续颤颤巍巍的一字一句的道着容侍郎的手段:“那,那药材是宫里的,奴在御医院有个...有个相好的小医官,她管的就是药材的进出。夏日里川湘尸疫弄的御医院的造册登记乱的很,奴让她拿的也都是些晾晒不得当的次品药材,故而无人发觉。”

话罢,布娟便不再出声,只是低下头歉疚的朝容侍郎跪着,而容侍郎只恶狠狠的瞪着他。四下无人敢做声,后宫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闭着嘴看局势,唯有被堵住嘴的容侍郎发出呜咽的声音。

“晏良人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疑虑之处?难不成要见见那御医?”何帝君想就此结束这场戏,于是言语间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那就劳烦帝君传唤了”晏良人似乎听不出其中内涵一般。

何筂气道,言语间多了几分警告:“本君觉得不必了吧,人证物证齐全,还有什么可查的,难不成晏良人放心不下本君么?”

“帝君言重了,臣妾只想看清那御医是如何害臣妾的,也好让臣妾以后涨涨教训。”晏良人话重别有深意,怕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何帝君压了几分火气,烦闷的训斥身边的人:“没听到晏良人的话吗,还不去将那御医提过来。布娟,何不向晏良人解释明白英草的事情,也好叫良人安心啊。”

布娟应声道:“英草是奴的同乡,儿时还有同窗之谊,更是一起进的宫。帝君,英草不过是被奴牵连的,英草在良人宫中被欺压惯了,连扫撒浣衣等杂活都是英草一人在做....他...是奴主动替他去御医院取药煎药,将药加在了良人的药里。帝君,英草从头至尾毫不知情啊帝君,求您饶了英草吧!“

布娟痛哭着向何帝君求情,跪在一旁同样是伤痕累累的英草,只是一脸木然的看着昔日的好友,眼里有泪也有恨。

“你此时替我求情有什么用,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做这样的事。相识数十年,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竟做这样害人性命的事情!”英草起初声音只是低喃,而后越来越大,红肿一双眼睛将最后一句话吼了出来。

布娟此时情绪比英草更激动:“你以为我有什么办法!你!我,我们两个的父母家人都在容侍郎手里!你不是想知道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母亲今年连信都没给我们写一封吗!我现在告诉你啊!”

“我母亲?为何她们都在容侍郎手中,你却从来没告诉过我?”英草愣住了,苍白的脸上挂着伤痕血痂,定定的望着崩溃的布娟。

“告诉你?你性情一向耿直胆小,若是暴露了迹象,她们焉有命活!”布娟低沉念念的说完这句话,无奈着落泪。他快速缓和了几分情绪,顿了顿,带着些许决绝的看向了容侍卿。

“容主子,奴对不起您,可奴不能弃父母家人于不顾。主子,奴是真心待恪皇女的...”他柔和的看了一眼容侍郎身后,恪皇女那昏昏欲睡的小脸,殿内这么大的动静,竟还能睡的如此踏实,他突然放心了下来。

不等容侍郎开口骂出来,布娟盯着何筂,深深的直视何筂,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谢’何筂的恩情:“帝君,该说的话,奴都说完了,谢帝君救了我二人的父母家人。”

还不等众人反应,只听布娟骤然高呼道:“帝君,英草当真不知情,求您宽恕。”

只见他暴起身形,狠狠一头撞在了那燃着甜梨香的香炉上,当即没了声响。那力道之大,将香炉一角都扎嵌了几分在头骨上,牢牢挂住了布娟的尸体。

英草看着幼年玩伴惨死在眼前,霎时间泪如泉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心里只想着...布娟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是为他求情啊...

整个大殿内突然没了声响,门外的侍仆进来说,御医押来了,可要传唤。

大殿之内无人出声,似乎都被眼前血腥的场景震慑住了,连尖叫都忘记了发出,有个胆小的侍夫已然昏过去了。

而后,是晏良人回的话,他说,不必了。

此时简清谙才回过身来,望向晏良人时惊奇的发现他眼中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也不像后宫寻常男子那边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更没有吓的呆愣,居然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英草颤抖着双手去拥布娟的尸身,口中念念的叫着布娟的名字。

何帝君的声音传来从上方悠悠传来,颇有几分不满的问道:“晏良人此番,可解了惑?”

“解了,谢帝君主持公道。”

晏良人将‘主持公道’几字咬的有些重。个中缘由,唯有他们两人之间心知肚明。

“解了就好,传本君懿旨,容侍郎杖责四十,即刻将为悦官,挪到柔璃宫偏殿禁足。柔璃宫中侍仆尽散,留一个照顾恪皇女,你,就你吧。来人,将容悦官带回他的柔璃宫”何筂随手一指,给容侍郎留下的是那个站在容侍郎身后,抱着恪皇女的侍仆,白白净净的一个小伙子。

后宫众人心知,若非祖制有规,皇帝离宫,帝君不得擅自处死后宫有子嗣的侍夫,除非皇帝病危或早亡。这一条倒是救了容侍郎的命。只是降为悦官...那悦官也就是与女帝行过房的低贱宫仆,是后宫最卑贱的位份了。按理说,杨槐身为皇女生父,不应降到悦官这么卑贱的位份去。只是如今何筂势头正盛,无人敢妄论。

何帝君仍在发号施令:“俞先生掌宫务时出了这么大的事,实在是不堪继续为本君分忧了。即日起,就不劳烦俞先生插手宫务了。”

俞长歌起身行了个礼,不语。

“晏良人此番受了不小的委屈,被容侍郎谋算成这般可怜样子,本君这里有许多上好的补品,等下让瑞脑亲自送到你宫里去,给你好好补补身子。”何帝君嘴角浅笑,眼中似含春风一般,露出实在不符合他平常的性子的笑容,令人心底别扭的很。

“谢帝君”晏良人看起来并没有得知真相后的愉悦感,就连口中谢恩的话都显得无比敷衍。可春风满面的何帝君好像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了很多宽慰的话。

晨昏定省原本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拖拖拉拉到了正午。

从简清谙的高度能看到晏良人低下头时,眼睛里明晃晃的厌恶和反感。

这日的晨昏定省如鸟兽般散尽后,后宫众人都不明白为何药材的事情没有牵扯到俞长歌,尤其是宋侍卿。若是将这件事的主谋生生压到俞长歌身上,给俞长歌些惩罚也不是不可能。众人不相信何筂能放过这个一网打尽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