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清秀
许多人所谓的成熟，不过是被世俗磨去棱角，变得世故而实际了。——周国平
秦慕仙将快递一个个拆开，看到自己买的书他才发现家里竟然没有书架，而且也没有合适的书桌。
秦慕仙摸着下巴，觉得是时候将家里好好拾掇一下了。前面他一直没动，是因为他觉得不能将孙平安的身影从这个家里完全抹去，要给老人留下点想念的痕迹。
再加上后来他身体出现问题，他觉得自己没多少时日可活，更是打消了这种念头，但现在他已经确定自己要在这里生活了，那就要把家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改造了，不过他会手下留情的。
一楼的房间他是不动了，而二楼还空空的一直没有住人，只是放了些杂物，那他就要打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了。不过这些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现在还是先做个书桌和书架吧。
秦慕仙的老爹以前是做木工的，他自己小时候也跟着老爹学到了很多手艺，刮、刨、凿、钉等等都不在话下，但老人家里没有工具和原料。
他又不想去网上买，网上的书架虽然样式多种多样，但他就是不喜欢，他最喜欢的还是他爹给他做的那个书架，只是已经在老家腐烂的。
没办法，秦慕仙只好给小江打电话，问他村里有没有做手艺活的人，帮他打造个书桌和书架，他来出设计图。
“哦，哦，你要问村里的木匠是吧？那你过来吧，我带你去”，小江一听他的话心里就有了数。
见面之后，小将带着他去了一户人家，路上小江跟他说了这位木匠的情况，他家世代以木匠手艺为生，到他这已经是第十一代传人了，他祖上甚至在康熙下江南的时候被征召过去给皇帝做小玩意儿，但不知道真假。
老人名叫曹世豪，老人的手艺确实高，不但会做木匠活还会雕刻各种小物件，而且据说他家里还传承着古代战船的制作秘法，当然是没得到证实的。
“你待会多担待点啊，他精神有点小问题。”小江有些为难地对秦慕仙说道，他怕待会秦慕仙会动手。
“有什么问题？”秦慕仙疑惑，小江是不是太神经质了，要知道他的脾气可是很好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生气。
“就是，就是，嗨，反正待会你别生气就行了。”
看小江说不出个门道来，秦慕仙也起了戒备心。
进来院子，秦慕仙发现院里四周建起了平房，就是搭上铁皮、石棉瓦做成的，将院子围的很严实。
秦慕仙耳朵灵敏，已经听到屋里的训斥声了：“年轻人动作幅度要大一点啊，这样才显得有力度！”、“手使劲往后伸啊，这样才显得动作饱满啊！”、“腿抬高，再高点，对，就这样嘛。”
秦慕仙对小江说：“老人收了徒弟吗？我听他教学还挺严格的。”
小江想了想说道：“没有啊，我记的只有他孙子在跟着他学手艺啊。”
敲敲门，没人回应，小江就推门走进了屋子。
只见老头子脸都要贴到屏幕上了，哈喇子流了好长，而前方电视屏幕上是几个前凸后翘的女子穿着短裙在做体操，屋子的角落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脸生无可恋的在编制着什么东西。
此情此景，小江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秦慕仙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你确定他是个木匠？而且技艺高超？”
小江没回答他，而是上前用手在老人眼前晃了晃，“豪爷，我啊！小江，江敬德！”
老人急忙拍开他的手，“要做什么东西吗？做东西去和阿瞒说，他什么都会做。”
小江把老人的脑袋掰过来，“豪爷，是我啊！前天还来找过你，想请你做点东西啊。”
正好电视上的体操也告一段落。老人带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一眼小江，“小江啊？”
然后他一眼就盯上了秦慕仙，上下看了看秦慕仙，秦慕仙被他看到发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小江见老人没理自己又走到他面前，“豪爷，我是小江啊，想请你打造个物件！”
老人扒拉开他，捋着胡子问秦慕仙：“好清秀的姑娘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卧槽！秦慕仙一阵恶寒，小江说的不要让他生气就是这事吗？他浑身上下除了发型是长发，其它地方哪里像个女的了？他娘吗？让小江告诉他他娘吗？
还有，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姑娘要是这么高的个子还能说是清秀吗？一米八几的身高，那腿长不得一米好几，这样一双长腿抗在肩上，那攻速不得……
呸呸呸！想什么呢，秦慕仙赶紧在心里念了一遍清心咒。
“豪爷，我是男的，孙平安，你认识的。”
小江也急忙拉住老人，他刚才真的怕秦慕仙一拳送老人归西。
一听名字，老人也正常了起来，“哦，孙平安啊，平安我认识，孙焱的孙子嘛。”
“对了，你们来找我什么事啊？”
“豪爷，平安想找你打造个书桌和书架。”
“就这事啊？”
“对，我出图纸，不过我的图纸有些复杂，但对您来说应该不是问题，豪爷帮我打造一套吧。”
“行，你把图纸放这，先让阿瞒看看，明天我再动手给你做。”说完又盯着电视去了。
秦慕仙将图纸给了那个孩子，然后就和小江离开了。
出了院子，小江长舒了一口气。
“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吗？”秦慕仙问道，他实在是有些膈应。
“不是”，小江摇头，“正常的时候还是比较多的，就是不能看到美女，一看到就犯病。”
然后小江有些羡慕地说道：“听说豪爷年轻的时候挺风流的，他当过兵打过仗，退役后各种潇洒，据说跟着他回来村里过日子的女人就有三个，真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只不过后来都跑了，没一个留下来的。”
“那他怎么有孙子的？”
“豪爷只是没结婚，又不是没儿子！”小江跟看白痴一样看了秦慕仙一眼。
“其实都是因果报应，豪爷年轻时候有多风流，晚年就有多孤单，你猜他今年有多大？”
“他既然叫我爷爷叫孙焱，那应该比我爷爷年纪大，他有七十多岁？”
“对，你看不出他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吧？”
“我去，年纪这么大，我怎么觉得他腿脚挺利索，身板挺结实的？”
“那谁知道呢？豪爷年轻时风流，有了三个儿子，但没有一个儿子愿意管他，大儿子小儿子已经十几年没回来过了，二儿子还算孝顺，但出海出事没能回来。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孩子就是老二留下的，二儿媳妇一看丈夫出事也跑了，豪爷托人打听过消息，想让儿媳妇回来看看孙子，但没找到过人。”
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可是那个叫阿瞒的孩子挺无辜的。
“那个阿瞒怎么没去上学？我看他年龄已经能上初中了吧？”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阿瞒小学毕业也去了镇上的初中，但在学校里受了欺负好像得了自闭症，当时豪爷还去镇上学校大闹了一通。阿瞒接受治疗之后死活都不愿意再去上学了，豪爷没办法，就只能让他留在家跟他学木匠活了，不过阿瞒学得确实挺快的，这两年豪爷已经把压箱底都交给他了。”
“豪爷是想让孙子靠这个谋生吗？可是我看他家里情况并不好啊。”
“这我也帮豪爷想过办法，我给他在网上开了个小店，但豪爷做的东西都是纯手工的，做工精细是精细，也有富人愿意掏钱买，但豪爷自己不乐意多做，而且有些东西豪爷又不愿意贱卖，生意也就不太好。”
小江将自己做的工作表述了一番，看来他回到家乡还是帮村里人干了些事儿的。
“小江，我记得你说过想将村子发展成旅游度假村的，现在国内经济恢复的挺好的，有钱人也越来越多，旅游业也重新红火了起来，如果能将村子宣传出去，那你的理想未必不能实现。”
“唉，就是想想罢了”，小江声音有些低沉，“但你看咱们村里要景点没景点，要人文好像也没什么人文，没有噱头游客怎么会被吸引过来？”
“而且，咱们这交通太不方便了，从地图上看，石涯市离咱们并不远，但没有公路啊，北方的山完全堵死了游客的步伐。从县城到咱们镇上要一个多小时，而再从镇上到咱们村又是一个多小时，来了还没什么可玩的，你说人家凭什么过来。”
“也就是这两年镇上发展沙滩旅游业村子跟着沾了点光，有人来咱们这里图个清静，还有一些喜欢海钓的朋友也会来，其他的……”说到这小江摇了摇头。
秦慕仙也大概知道这些情况，从他这次出行他就知道了，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是还不成熟，而且欠缺很多条件，最重要的是他对村子还没有归属感，这些只能以后再和小江商量了。
“行了，不说这些事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你待会去哪？还是回家去？”小江问道。
“我准备去学校看看。”
说起这个小江主动提到，“咱们捐的款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完全落实，李校长说了等开了春会把学校的教室宿舍都给修缮一遍。”
“哦，正好你要去学校”，小江拍了一下脑袋，“李校长前天跟我说，你回来了让你去学校一趟，他有事找你。”
“那正好我过去一趟”，秦慕仙虽然给学校捐了钱，但他并没有跟李校长交换联系方式什么的，他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小江处理。
大家都愿意盲从，好像世界上最安全的事就是让自己消失在“多数”之中。——李娟《冬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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