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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元旦

崇祯三年正月初一日,新年元旦日。这一日是朝贺的日子,所有在京文武百官在皇极殿朝拜皇帝,为皇帝和帝国献上新年的祝福。

按以往的惯例,这一仪式在天没亮就要准备。寅时(凌晨3-5时),成百上千的官员在午门外集合。当午门上的鼓敲响时,官员们开始列队,等到卯时(早5-7时)左右,午门上的鼓再次敲响,官员们开始从午门进入。午门有五道门,中间的门是“御道”,只有皇帝才能走,旁边的两道门是当值的侍卫、将军等人走的,最边上那两道门被称为左掖门,右掖门,文官走左,武官走右。

官员们进入午门之后,要先在金水桥南按照品级排好队,等待皇帝到来。皇帝快到时会有人鸣鞭,这时大臣们就开始过桥,过了桥之后就按照文左武右的顺序排在御道两边,恭迎圣驾。

皇帝的座位在皇极殿里,等皇帝坐上御座之后,再次鸣鞭,鸿胪寺的官员大喊:“入班”,官员们依次走进御道,对皇帝行五拜三叩之礼。

因为人数众多、仪式繁杂,这场朝贺仪式往往需要费时一天完成。官员们天不亮就参加仪式,到天快黑了才能散场回家,中途没有饭吃,上十个小时站下来,官员们都饿得老眼昏花,甚至散场的时候,因为大家都急于回家,人群奔逐,还曾发生过踩踏事故。正德十一年元旦大朝会的时候,五十六岁的将军赵朗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被拥挤而出的人群踩踏而死。

今年的元旦朝贺正值国家多难之秋,前日后金军才从北京城下退兵,北京城之外的乡村、周边的很多城池都在后金的军事占领中,在这种危难的情势下,朝贺的仪式简化了许多。

十九岁的崇祯天子坐在皇极殿的龙座上,脸上带着庄严刚毅的神情,俯视殿下成百上千的文武百官们,接受他们的朝拜。

崇祯看到,殿下按部就班排列成行的官员中,为首的是内阁首辅韩爌、次辅李标,阁臣周廷儒、钱龙锡、成基命,以及吏部尚书王永光、户部尚书毕自严、礼部尚书李腾芳、兵部尚书梁廷栋、刑部尚书韩继思、工部尚书南居益等,这些官员所代表的内阁和中央各部就是崇祯朝的政治班底,他们辅佐皇帝治理全国一亿以上的人民。在皇帝的心里,是多么地希望在这新的一年里,君臣一心,励精图志,外御强虏,内安天下,以实现他中兴大明的宏伟抱负,可是世事真的就如皇帝所愿吗?

崇祯将目光落在内阁首辅韩爌身上,他是袁崇焕中进士时的座师,此次己巳之变,袁崇焕的责任至关重大,他韩爌作为老师,也脱了不干系,崇祯的心里已经下了决定,年后就罢免韩爌的首辅职位,接替韩爌的人选是次辅李标。此时,崇祯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只是他当国17年频繁走马换相16任的开始。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让崇祯忧心的事,那就是勤王军中的乱兵。

崇祯元年(1628年)朝廷对驿站进行改革,精简驿卒,银川驿卒李自成因丢失公文被裁撤,失业回到陕西米脂老家。同年冬季,李自成因欠债不还被债主告到米脂县衙,县令晏子宾将他戴枷游街示众。释放回家后,李自成杀死了债主艾诏,随后又因妻子韩金儿和村里名叫盖虎儿的男子通奸,又杀了妻子,于是就背上了两条人命官司。为逃避刑罚,他同侄儿李过一起于崇祯二年(1629年)二月到甘肃甘州投军。

其时,杨肇基任甘州总兵,王国任参将,李自成从军后受到王国的赏识,不久便提升为把总。崇祯二年(1629年)冬,己巳之变,后金入犯北京,朝廷急调四方军队赴京防卫作战,李自成所在部队随参将王国向京师进发,途经金县(今甘肃榆中),因为军饷拖欠,李自成杀了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开始了他的流寇生涯。

这李自成为什么这么猛?动不动就拨刀杀人?因为他是党项人!这些剽悍的族群动不动就拨刀杀人,是不是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自成的远祖李继迁,党项族平夏部人,出生地被称为李继迁寨,曾任北宋时定难军节度使,是西夏王朝开国皇帝李元昊的祖父。他在与宋军交战时被箭射伤,创伤恶化不治身亡,后来,李元昊称帝,李继迁被谥为太祖。

明朝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8月,李自成出生在陕西米脂河西二百里的李继迁寨,当地人也称李继迁村,或者李家站,村里的人代代口口相传,这里住的都是李继迁的后人。李自成出生不久,其祖父李海因生活所迫,迁至原米脂地长峁村(现属横山县)居住,因此,人们说李自成“生在李继迁寨,长在长峁村”。

李自成在建立大顺王朝时,也以李继迁为太祖,就是把自己所建立的大顺朝当作是西夏王朝的后继者。

另外,此次后金入犯,还有山西巡抚耿如杞和总兵官张鸿功率领五千将士赶来北京勤王,对于这些客兵,朝廷有着严格的后勤制度,部队必须按照要求赶到指定的地点,到达的当天,不准开粮,第二天在划定的防区内结好了军营,后勤供应才会送来。

耿如杞的部队最先被要求去守卫通州,赶到那里的第二天,又改派他们前往昌平,刚到昌平又改派他们奔往良乡,一路从北京的东部跑到北部,再跑到西南部,北京那么大,这五千人在几天之内围着北京城绕了个大半圈。这种调动其实也可以理解,主要是根据敌情的变化,随时调整他们的作战位置。

问题是,因为一直没有确定他们的防区,后勤物资也就一直没有发给他们,将士们辛苦奔波,却吃不上饭,空着肚子在跑,自然是越跑火气越大。三天之后,军中终于大乱,“噪而大掠”,他们不再理会长官的命令,而是到民间去抢夺财物粮食。

据《绥寇纪略》所载,最初军士们只是沿山东一带劫掠,崇祯皇帝很快得到消息,大怒,痛恨耿如杞和张鸿功未能约束军士,下令逮问。巡抚和主将被抓,五千军士没有了首领,而且害怕被处罚,便哄然而散,一路奔回陕西和山西交界处。

于是李自成所率的乱兵出来与这些山西乱兵结合,十天半月间就聚集了万余人,推高迎祥为首,称闯王,转寇山西、河南。

十四年后,李自成率领的这些乱军攻入北京,灭亡明朝。

坤宁宫里,女官们设置好了皇后御座,陈列香案、仪仗、女乐于丹陛及丹墀东西两面,穿戴着九龙四凤冠的十八岁大明皇后周氏奏乐升座。她头上戴的凤冠用漆竹丝编成圆形冠胎,表面冒以翡翠纱,冠顶饰着金龙和金凤,冠身上部铺有四十片点翠镶珍珠的如意云,下饰大珠花十二树,小珠花(飘枝花)十二枝,冠底口沿外侧为翠口圈,上缀珍珠宝石钿花及翠钿各十二个,托里镶金口圈一周。凤冠后部的博鬓前端如椭圆形,往后渐收,左右各三扇,嵌在金钑龙吞口中,每扇上皆饰有金龙、翠云、珍珠等,博鬓朝向下方一侧的边沿缀有珠络,并垂珠滴。

皇后清秀的面容在精美绝仑的四凤冠的衬饰之下,端庄、高贵、典雅、贤淑,十八岁的少女母仪天下。

由后妃和嫔侍们组成的命班首先在中道东西两边向皇后朝拜,然后,朝廷勋贵、高官的妻眷中受诰命的众命妇们拜于东西丹墀内北向,冠服霞帔的命妇们先行齐拜,再分作若干班,进贺笺并赞拜。

“众命妇赐钞一锭。”行礼完毕,周皇后按礼节规定给予赏赐。

《明史?食货二》:“钞一锭,折米一石;金一两,十石;银一两,二石。”钞一锭,也就是半两银子。这位皇后素来勤俭贤德,从不滥施赏赐。

北京城东北方向四十里外的顺义城中,游击将军府里,垂花门内,杨铭一大早就在跑操。

唱喊着英文猥琐跑操歌,杨铭跑得气喘吁吁,昨夜的颠鸾倒凤消耗了大量的体能,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睡眠时间太短身体状态还没完全恢复。

西边的游廊里,数十名女子排成两列纵队,在这大年初一里,她们都穿着自己最体面、最漂亮的衣裳,桃红柳绿,莺燕成行,所有的目光都跟随着杨铭跑圈的身影移动着。

正房前的游廊里,许莹、小栀并排而立,她们身后站着如画、迎眉和妤黛。

跑完最后一圈,杨铭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游廊前,接过妤黛奉上的热毛巾擦拭满头的汗水。

“我靠,真累……”他喘着气说道。

小栀脸上微微一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下意识地看了右边的许莹一眼,却见许莹粉面含春,一双桃花眼看着杨铭,目光中几分爱意,几分怜惜。

“妤黛,快服侍将军进屋换衣服,一会出来接受拜贺。”许莹对妤黛吩咐道。从语气表情可以看出,她对妤黛的用心服侍是很满意的。

进了正房屋里,杨铭脱下浸透汗水的t恤,妤黛立即从铜盆的热水里拧起热腾腾的毛巾,替他擦胸前和背心黏着的汗。

杨铭看着低头服侍的妤黛,只见她脸上薄薄匀匀地抹着细腻铅粉,朱红的唇彩娇嫩欲滴,额头的青淤已经消散了,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指甲涂着凤仙花红的纤手拿着热毛巾擦在身上,力度不轻不重,让人感觉暖暖煦煦的,说不尽的舒服。

换过两次毛巾,妤黛给杨铭擦干了身子,正要起身去拿衣服伺候,杨铭伸手轻轻地搂住了她。

妤黛身子一颤,却并没有挣扎和躲避。

“将军,不要着凉了。”她的脸贴在杨铭的胸前说,“让奴婢去拿衣服给将军换上。”

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捧上来,杨铭抬起胳膊,妤黛先给他穿上了羊绒卫衣,外面套上一件新裁的绛色袴褶袍子,至于长裤,杨铭还是习惯穿自己带过来的户外品牌的防寒裤。

数十名女子在正房游廊的台阶下排成几行,准备向将军和少奶奶们拜贺新年,看着台阶下的女子队列,杨铭不禁想到了那天女子们排队验身时的情景,下意思地扭头去看左手边的小栀,却见小栀也扭头看过来,四目相对,小栀眼睛里闪着光彩,脸上飞起一抹嫣红。

“奴婢们恭贺将军和少奶奶元旦良辰,宜入新年,和气致祥,所愿必达,所求必成,万事如意!”

台阶下的女子们颂着拜贺新年的贺词,齐齐跪下行叩拜之礼。

“起来吧。”许莹点点头,“宜入新年,更要恪守本份,勤谨做事……”

“谢少奶奶新年教诲。”女子们齐声称谢起身。

“每人赏银半两。”许莹淡淡地说。

“干嘛只赏半两?”杨铭悄悄地问许莹。第一次接受这种新年拜贺,他感到很新奇,觉得似乎应该多赏一些才好,至少也要凑个整数吧。

许莹没有回答,只是给了杨铭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知道,此时此刻,在四十里之外的北京城里,那位坤宁宫的主人正在按礼节规定赏赐朝廷命妇,那位勤俭贤德的皇后,从不滥施赏赐。

“将军,刘先生和丁总爷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奴家陪将军一起出去好不好?”

“刘先生和丁有三?”杨铭奇怪地问,“他们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向将军拜贺新年了。”许莹微笑地看着杨铭说。

“哦……”杨铭感到有点意外,“这个……没必要吧?干嘛要讲这些客套?”

“将军快点出去吧,免得让他们久等。”许莹没有多解释什么。

“哦,好。就我跟你去么?小栀呢?”

“应该是将军一个人出去的。”许莹的微笑有了一些冷意,“只是,奴家在这府里替将军管事掌印,不得不帮衬一二。”

垂花门外,幕府师爷刘必显带着手下的书办、差仆立于台阶左侧,丁有三带着几名高阶军官立于台阶右侧,等着向将军拜贺新年。

厚重的棋盘门打开了,穿着绛色袴褶袍子的杨铭和红色比甲的许莹前后走了出来。

“刘先生……”杨铭要往台阶下走,许莹暗暗拉住了他。

“属下恭贺将军元旦良辰,宜入新年,春韶介祉,万象更新,丰年为瑞,贤才汇征。”刘必显趋前一步,躬身拱手唱道,他身后的书办们也跟着躬身行礼。

紧接着,丁有三等军官跪倒在地,抱拳贺道:“标下恭贺将军元旦良辰,宜入新年,紫气东来,福星高照,早开捷音,武成功定。”

“呵呵……好,大家……”听着这些拜贺的敬词,杨铭大感受用,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

“刘先生、丁总爷,不必多礼。”许莹微笑着说,“宜入新年,更当上下一心,众擎易举,克尽职守,共攘盛业!”

“是!”台阶下的一众人等齐声应道。刘必显面带微笑,几分赞许的目光看了许莹一眼。

从垂华门回来,许莹一路无语,神情若有所思。她仿佛看到,那个十七岁的少年,登上皇位之后,对内阁和各部大臣礼遇极隆,他称阁臣为先生而不叫名字,每次常朝时,都会赐茶汤酒饭御食,他在殿中设锦墩,阁臣部臣都坐着和皇帝说话商量事情,甚至机要事务促膝密语。

她仿佛看到,那个少年登基之初,曾经派太监将一份奏章送到内阁,要求修改票拟(内阁对奏章草拟的处理意见),阁臣刘鸿训对太监怒斥道:“改什么票拟?真是个年幼无知的皇帝!”

许莹看了看身边的杨铭,他比那个年轻皇帝大不了几岁,他的脸上似乎总是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的心里想着的也许只有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许莹心中一凛,暗暗地攥紧了袖中的田黄石印章,这枚印章是入城第二天杨铭给她的,印章上刻着她的名字“风清月莹”,在这新年的第一天里,她默默地提醒自己,一定要为他守护好这枚印章。

西厢房的花厅里,黄花梨的大桌上,鹅油卷、猪肉馒首,江米糕,黄黍饦、腌鸡腊肉、糟鹜风鱼、鹿兔脯、松榛莲庆、桃杏瓜仁、栗枣枝圆、楂糕耿饼、白子岗榴、秋波梨、萍婆果、狮柑凤桔、橙片杨梅等吃食摆满了整张桌子,杨铭坐上首正位,许莹和小栀左右相陪,妤黛、如画、迎眉侍立在身旁,将那筷箸勺碟都摆放整齐了,准备这新年的第一顿饭。

一个浅色比甲的女子坐在席侧的杌凳上,低眉垂首,怀里抱着琵琶,她的任务是为新年的饭席侍琴。

采兰左手按着音,右手拨动琴弦,珠玉般的乐音从她指尖泻出来,却正是那曲《半壶纱》。

杨铭惊讶地抬头看向这个弹琴的女子,却见这女子低垂的眉眼也抬了抬,眼角微微一暼,随即垂下,女子的嘴角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