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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一滴浓稠的液体落在白芷的脸颊上,温热、带有令人不寒而栗的腥味。

她从昏迷中苏醒,耳边不断地传来崩裂般的轰鸣。她的视野先是被一片血红色的模糊所占据,于是她抬起手,闭上眼胡乱抹了两把,将近一分钟后才恢复清晰。地面中不断传来剧烈的震动,房屋上方不停地落下小的石块,似乎有一场地震正在发生。

“只有我一个人吗?”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祖兴呢?……”

白芷伸出右手,尽管全身疲软无力,头部像是被铁棍敲过一般传来针刺般的剧痛,她还是咬着牙打起精神,用力撑住墙壁,缓缓站起,环视四周的情况。

她足足看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处于祖兴家祖宅的祠堂之中。这里和她印象里的那个祠堂大相径庭:流满地面的鲜血、被钉在墙壁上已经僵硬的两具尸体、从上至下被一柄长刀贯穿的尸体、倒在门口被撕裂成几块的人体组织、被撞翻的祭祀烛台、被撕碎后扔在四处的木制桌椅残块。

对白芷而言,这样的惨状她见过,超凡世界中会发生这样的屠杀事件可以算得上是正常。可是这明明是在平凡人类世界中,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庄里,更何况这个祖宅中还有禁制存在。

想到这里,白芷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之前覆盖整座村庄的那个禁制已经消失了,这意味着之前那个“活物”对于其他通灵者的阻挡也随之消失不见,原属这里的《神志》直接被曝光在一群虎视眈眈的通灵者视野中。毫无疑问,祠堂中发生的就是争抢后的结果。

那三个被刀剑钉毙在她身边的人,也是死于这场争斗?

白芷慢慢走上前去,在三具遗体身周观察。她的瞳孔很快便收紧了:在其中一个人的手上,她看见了一枚铜质戒指,镶嵌着一小块红色宝石,戒指四周刻有奇异的纹路,仔细查看起来,似乎是一朵桔梗花。

“是一个神使……”她瞬间压低了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在她的印象里,与桔梗花这个标志有关的,只有一个超凡者组织……或者说,教会,一个载满了她过去回忆的教会。而携带铜戒的人,是这个教会中的神使,圣灵。

“这些人也参加了《神志》的争夺战吗?那他们没理由会被钉毙在此,谁有那么强大的能力?”白芷摘下戒指,在手心中反复翻看,一边暗自思忖着,“不像是法道部和灵器司干的,他们做事应该不会这么不计后果,凶杀案的社会影响很大的。”

她再三确认了铜戒的构造,它百分之百就是教会的信物,被钉毙在房屋角落的三人就是教会的人。一个圣灵,两个超凡,被从背后刺穿,谁能做到这一点?

地面上传来的震动越发剧烈,白芷没时间再仔细思考,房子有倒塌的风险,她必须先逃出去。白芷并不知道外面是否有人在蹲守,她的身体现在非常虚弱,必须要想办法防身。

此时她想到了房间里的冷兵器。尽管被人血污染过,刀剑的锋利依旧不减。白芷试着动了动左手,她的关节似乎在之前受了一些伤,转动时会疼痛,不能灵活行动。在斟酌后,她只从墙上拔下了那柄长剑。

白芷简单审视了一下这柄长剑:剑身长约一米,由上好的钢材铸成,握柄处镀上了一层银。剑柄和剑身的十字交界处有一个凹槽,上方镶嵌了一枚红色的宝石,在太阳下反射着璀璨的光线。这是一柄上好的西方剑。

“西方人?”白芷纳闷着,“这种剑身装饰,看起来不像是伪教啊……”

随后,她忽然发现了一点:剑身上的一处别着一枚纸片,它被轻轻插入锋利的剑身中,钢片没入纸片大约有一厘米深,这样一来就避免了它落下去的情况。

纸片上似乎写得有字。白芷将它拿起来,好奇地阅读起来。下一秒,她的内心便如同被重锤击打了一般,无数的震惊、惶恐与不安袭来:

白芷:

看见这张纸片之后,请你立即去到我家里,进到我的房间内,进门靠右的书架上,从上往下数第三排,那里放有你给我的那一册《神志》。

伪教在蓉城的形式不容乐观,当你醒来时,我们也许没有多少时间剩下了。如果你醒来时感到大地正在震颤,那就说明情况已经往坏的方向发展了。因此,不要浪费时间,你必须尽快从我家里取到那一册《神志》。只有一整卷的《神志》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威力,我不在你身旁,所以不要推脱。

我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活物”,他是一名高位者,与灵器司有延续半个世纪的仇恨。我得到了一些他的帮助,但是时间紧迫,正因为我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所以将《神志》先留在了家里。对不起,但是,如果你已经看到了这张纸片,而我没有取回,那就说明我的确无法及时赶到现场,现在的我可能远在地球的另一端。

带走这一柄长剑,它是多年前归属于灵器司的一个圣器的核心部分,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我会尽快赶来。

……

看起来他还想署名,不过纸片上实在是没有空间了。前后的空间都被铅笔写满,最后的字几乎都挤在了一起,白芷费了点工夫才辨认出来。

看完后,她把纸片细心折叠起来,放进自己衣兜之中。随后,她提起剑,慢慢走向门口。

“真是会为难我……”她看向天空,苦笑着,喃喃说道。

白芷走出祖宅,在走下山路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摸向身上穿着的夹克。在身体左侧,她触到了一本书籍。拿出来一看,正是之前她专门带过来的《神志》。

她感到怀中一阵不正常的温热,从书籍贴着她身体的部分传来。这让白芷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她知道,这种“热量”并不代表《神志》真的在发热,它给白芷的神经传导了一个信号,这是一个提醒,或者说……是《神志》生来具有的自我防卫功能忽然发现了什么。

它对白芷是绝对信任的,所以刚才《神志》在提醒她……提醒什么?

白芷下意识抓住《神志》,眼眸之中泛起紫色淡光,将自己的一部分意志同化到书页之中。这部分意志被她用来处理自己的视觉,《神志》的位格比她自身更高,通过更高位格的加持,她能够看见更多原来看不见的东西。

她逐渐看见自己身周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紫色雾气,它们似乎是有实体的,因为阳光照耀它们时会留下影子。雾气随着白芷的走动不断变化着,始终在白芷的周围留下容一人行走的空间。

就在白芷看见这紫色雾气的下一刻,它剧烈翻转起来,在白芷面前形成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道路。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脚底已经不再是靠近蓉城的那条乡间公路,而是一个由青白色大理石铺成的长长的走廊。但她明白自己依旧处于原来的地理位置,只是被拉入了某种超凡力量形成的空间之中,因为太阳在天空中的相对位置并没有发生变化。

白芷仅仅滞住了一瞬,便沿着面前的大理石长廊向前走去,她明白自己此时已经不能再耽误任何时间。眼前的紫色雾气虽然诡异,但是至少还没有对她表现出明显的攻击意图。作为她无法直接看见的极特别物体,白芷相信它如果真有意图的话,早就下手了,用不着大费周章。

她慢慢向前走去,四周的紫色雾气在她身边缓缓漂浮,场景如同梦境一般虚浮飘渺。渐渐地,紫雾盖住了天空,开始越来越急速地流动起来,涌向白芷前进的方向,留下一串呼啸声。

白芷闭上眼睛,仔细倾听着这朦胧而梦幻的声音,它悠长、婉转、恬淡、平静:

“值此与你分别的时刻,

且让我对你直言道别。

你心中所想即为真理,

我浮生漂泊不过一梦。

倘若希望已飘然飞远,

无论在黑夜还是白天,

无论是幻想亦或虚无,

它是否还会因此留下?

……

你手中握着我的理想,

它成就我的昔日荣光,

孩子,前路无需迷惘,

不必为过往苦痛哀伤,

不必为命运多舛彷徨。

深渊的极恶已然苏醒,

去做吧,听从你的心。

……”(注)

白芷睁眼,她的面前伫立着一个小小的圆桌,上面整齐地叠放着两本封面遭受损坏的古籍。圆桌之后,一道白色的光门不知何时已经缓缓展开,白光映射在紫雾之中,与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它的光芒映照在古籍的封面上,像是一个传达某种意图的使者。

此时,白芷终于知道了创造这一片紫雾的那个人究竟拥有者怎样的超凡能力:空间转换。这位未知的强大通灵者向她表示出了明显的善意……根据祖兴的忽然消失,白芷几乎可以推定,这就是他留下的纸片里提到的那名“高位者”。

抱着一丝怀疑的心态,她拿起桌上的两册古籍,正是祖兴之前放在家里的《神志》。白芷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向前,走向那道光门。她先是将自己的左手伸入那白光之中,奇迹发生了:她看见了一个完全反射的镜面,这个镜面被嵌套在光门之中,里面倒映着她左手的切面图。但是她的左手依旧完好,还能够自如地活动。

白芷继续向前,穿过了那道光门。走到另一边的那一刻,她感受到自己的脑海中忽地多出了一道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毫无疑问,这是光门赋予的。

能够让高位者将自己的记忆留下传给别人的,只有一种情况:这名高位者准备赴死。

……

她身周的紫雾正在飞快消散,太阳已然移至中天。在她身后,大理石长廊不断崩裂,那梦幻般的声音也随之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她方才未曾走出太远的距离,但就在这一首哀婉之歌的时间内,她身周的景象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绿意葱葱的乡间山道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高楼和宽广的马路。她回到了蓉城,站在繁华的街道上。这个地方她很熟悉,前几天她一直在做这个地方的地形考察,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一旁的路牌上印着三个大字:金沙巷。紫色雾气刚刚消散,她就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超凡力量波动。整个地面都像是大地震来临一般,不住地震颤着,狂风掠过笔直的道路,人行道上没有行人,只有两具身着法道部制服的遗体,这两人的腹部都被不知为何的尖锐物品洞穿,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已经变为暗红色的血液流淌遍地,行道树已然折断,四周停放的车辆不知何时已被压成碎片。这里很明显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并且……

白芷握紧长剑,看向身后。紫色雾气即将散尽,金黄色的阳光落在地面,映射出璀璨的光辉。

“我们都有各自的苦痛,老先生。”白芷轻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会选择就这么结束这一切。你也明白……如果活下来,也许你可以亲眼见证一个真正的传奇。不过……或许现在对你而言,更算是一种解脱。”

紫雾已经散去,白芷无法得到回答,但她确信另一边的人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站在原地,凝视着身后。渐渐地,她的双眸之中泛出淡紫色的光晕,这光晕刚一出现,她身周的超凡力量波动顿时减弱至微不可见地程度,亦或是说……被抵消了。

白芷向着那个巨大波动传来的地方走去。转过一个街道,她看见地上布满了深黑色的沥青,大楼被青黑色的泥状物包裹,无数挥舞着的触手从中伸出,聚向街道中央的一个巨大的茧蛹状物。它被无数的黑粉色组织包裹着,仿佛心脏一般,不住地上下搏动,四面八方的黏液柱从其中发散,粘粘在建筑物的表面,固定住这个巨大的茧蛹。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身着法道部制服的遗体,他们的死状无比凄惨,可以说是……身体中央遭到了一上一下的巨大力量撕扯,被拦腰撕成了两半。这种物理层面的攻击,任何法术都毫无抵抗之力。白芷看着流淌满地的鲜血和人体器官,暗暗咬紧牙关。

一旁的掩体处还有几个幸存者在靠着休息。其中一人正是欧阳禹宁,他的化身小张目前正是白芷之前看到的遗体堆中的一员。欧阳看起来非常虚弱,他的枪遭到了损毁,左小臂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衣袖,用绷带紧紧地扎了起来。剩下几人倒是没有受太大的伤,这也是因为他们位阶较高的缘故——除了欧阳之外,只有三位圣灵幸存。

看见靠近的白芷,欧阳惊讶万分:“……紫苏小姐?你怎么来了这个……咳,地方?快回去,这里很危险!”

白芷却没有立即回答,她伸手撩起在风中漂浮的前发,抬起手中散发着银光的长剑,向欧阳友善地一笑:“这正是我来到此地的原因。”

剑尖对准天空中搏动着的巨大茧蛹,微风吹动她的衣摆,她的眸中紫光闪烁。白芷手握长剑站立在血迹斑斑的街道上,宛如一位威严的君王。

注:改编自爱伦·坡诗歌《梦中梦》。